第34章 挑釁
傅君陵第二天一大早,就在方黎門外徘徊。
都已日上三竿了,為何他們還沒起?
不會真的發生什麽了吧……
不不不不會的,謝懷何等高傲的人,怎可能願意被男人……若魔頭真是如此,昨日便不該是那樣……
可是,他們為何還不出來?
難道發生什麽意外了?
傅君陵不免有些擔憂,他踟蹰再三,終于來到門口,準備敲門的時候,門忽的被打開了……
他的表情,瞬間凝固在了臉上。
開門的是謝懷,謝懷還是那副清冷淡漠的樣子,看起來和昨日也沒什麽區別,就連衣袍都幹淨整潔一絲不茍,但他身後的魔頭,樣子可就有些狼狽了……
雖然一身黑袍裹的緊緊的,但露在外的脖頸處,卻是青青紫紫的痕跡,蒼白面容似有些憔悴,眼下是淡淡的青色……
傅君陵倒吸一口涼氣,有些不敢想,到底發生了什麽……
是他狹隘了,只想着謝懷必不可能願意被男人……卻從沒有想過謝懷是否願意對男人……
難怪,昨日會是那樣。
咳咳,打住打住……
不能再想了。
方黎昨晚一夜都沒休息好,脖子都被掐紫了,謝懷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果然是在報複他吧……
但是自己當初多麽彬彬有禮啊,謝懷把他衣服都弄散了不說,還兇的和要吃人一樣……要不是自己理虧,他是絕對不會任由對方為所欲為的!
本來就心情不太好,結果一出門,就對上傅君陵驚疑不定的眼神,方黎頓時陰恻恻的看了他一眼,看什麽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睛!
傅君陵被方黎充滿殺氣的眼神看的一僵,片刻後,僵硬的轉移開了視線,用若無其事的語氣道:“尊上今日可要出去逛逛?”
逛啊,當然得好好的,逛。
方黎眼神變幻,傅君陵這邊出師不利,看來是指望不上了,好在這一趟來丹山門,傅君陵本也不是最主要的……
傅君陵身為謝懷好友,雖然在文中多了些許筆墨,但在真正的大勢中,卻并不起到決定性的作用,即便他因為謝懷的改變,沒有那麽迫切的想要營救謝懷,玄星樓加入萬仙盟也是大勢所趨。
但既然少了一個傅君陵,另一邊的事就得抓緊了。
若是那邊的事情再出了纰漏,恐怕才會真的影響劇情進展。
“本尊久仰望山城盛名,自然是要好好看一看。”方黎挑起眉梢,緩緩道。
傅君陵颔首微笑:“在下對這望山城還算熟悉,便由在下帶尊上看看吧。”
這是要一路跟着他,以防他鬧事了。
方黎慢悠悠的勾起唇角,道:“好啊。”
………………
望山城作為靈仙界最繁華的大城之一,集天下珍稀荟萃,可謂應有盡有。
萬寶樓在靈仙界久負盛名,分店開遍幾十州,最大的一家店就坐落在望山城。
方黎帶着謝懷走了進去。
這萬寶樓可着實氣派的很,因為寶物衆多,就連樓中跑腿的小厮夥計,都是築基期以上的修士,每層樓都有元嬰修士巡守,頂樓還有分神期坐鎮,戒備森嚴。
更何況還是在望山城,更不怕一般人鬧事了。
方黎慢悠悠的看了過去,一樓是些較為普通的法器,二樓是比較珍貴的靈藥,三樓是各種高階法器,四樓則是各種珍稀之物……
他們一進來,便有一名夥計全程跟随,無論方黎看了什麽,問了什麽,都能準确的答出來。
夥計見方黎站在一只簪子前看了看,笑着道:“客人看的這只碧玉簪,是五百年前的煉器大師蓮湖道人打造,乃是頂尖的防禦法器。”
法器不法器什麽的不重要,但是樣子做的挺好看的。
方黎将簪子拿起來,對着謝懷比劃了下,微微一笑:“很是适合夫人。”
謝懷深深看他一眼,沒做聲,方黎可不是在問他。
方黎對夥計道:“收起來。”
夥計大喜,本以為客人只是随便看看,沒想到這便要了,于是連忙笑道:“好嘞。”
方黎繼續往前逛。
因為方黎看起來很豪爽,夥計也介紹的十分起勁,見方黎将一對镯子拿起來,笑道:“客人有眼光,這對镯子可是上好的儲物法寶,最重要的是一對兒,您和夫人佩戴再合适不過。”
方黎一揮手:“收起來。”
夥計頓時眉開眼笑。
接着他又看了衣袍、鞋履、腰帶等等,不看價格,不看用途,只看顏值,但凡覺得适合謝懷的,統統讓夥計收起來。
沒多久方黎看完了,懶洋洋的道:“就這些了,走吧。”
夥計樂的嘴都合不攏了,這麽多年,從未見過這麽豪爽大氣的客人,進萬寶樓買東西和買菜一樣,也不挑剔,也不多問,只要看順眼了就要。
夥計算了算,恭敬的對方黎道:“一共七萬靈石。”
方黎淡淡瞥了夥計一眼,唇角一勾:“我只說要了這些,何時說過要給錢?”
夥計:“???”
感情你不要錢的一樣拿東西,是不打算給錢的?
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
夥計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敢在望山城的萬寶樓鬧事,怕是活膩了吧!
他看方黎的眼神像是在看瘋子……
就在夥計準備喊人的時候,一只修長的手将一只錢袋遞了過來。
傅君陵面無表情,緩緩道:“七萬靈石,你清點一下。”
夥計微微一怔,拿過錢袋清點了一遍,果然七萬靈石,一分不少,臉色這才好看了些,他還以為真有瘋子敢來鬧事呢,感情只是個逞口舌之快的。
方黎微微側眸,戲谑的看着傅君陵。
他知道傅君陵跟着自己,就是來收拾爛攤子的。之所以故意來萬寶樓鬧事,一拿就是幾萬靈石的東西,便是想看看,傅君陵打算拿自己怎麽辦……
沒想到傅君陵財大氣粗,竟一下子拿出七萬靈石……
傅君陵心中鈍痛,但臉上還是帶笑,溫聲詢問方黎:“尊上接下來打算去哪裏?”
方黎意味深長的看他一眼,不急,這才剛開始呢……他慢悠悠的道:“時間差不多了,我看該吃飯了。”
傅君陵微微松了口氣,道:“在下知道一家酒樓不錯,在望山城很有名。”
方黎當先一步往外走。
傅君陵落後兩步,面色有些深沉,忽的看到謝懷回頭,神色淡淡,無聲開口:靈石會還你。
傅君陵心口郁結的氣,一下子就通順了,臉色也緩和下來,這才差不多嘛,魔頭給你買東西,憑什麽要我出錢?要出也該是你出。
沒多久,他們就來到望山城最大的酒樓。
傅君陵這回早有準備,對方黎微微一笑:“我已為尊上準備了最好的位子,尊上請移步。”
方黎卻視線一掃,看向二樓靠窗邊的位子,挑眉道:“不必了,我看那裏就挺好。”
傅君陵表情一僵,那裏已有人坐了!
這魔頭果然就是出來鬧事的!
傅君陵沒好氣的看了謝懷一眼,你也不管管你的人嗎?就任由他這樣胡鬧嗎?
謝懷別開視線,當做沒看到。
方黎還在生他的氣,他可管不了。
傅君陵眼看謝懷指望不上,深吸一口氣,對方黎微笑:“尊上稍等。”
說着便去了那桌跟前,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那些人很快就走了,将桌子給讓了出來。
方黎等到傅君陵回來,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算了,本尊看那位子也一般,還是去傅樓主安排的位子吧。”
傅君陵:“……”
他昨天一定是瞎了眼覺得魔頭可愛。
方黎悠然惬意的開始吃飯,這裏的飯菜果然別具一格,沒有白來,只不過今日,他只顧着自己吃自己的,沒有再試圖調戲謝懷,沒用的事情就沒有做的必要了,反正這兩人都不會生氣。
謝懷唇角一抿,輕咳一聲,這是還在不高興呢?
昨晚自己……
确實兇了點。
方黎已經不指望能激怒傅君陵,但他倒是要看看,我在這望山城的事情,你又能幫重萬山壓到何時?
方黎端着酒杯,眼神慢悠悠的一掃,忽的唇角一勾。
旁邊有人在鬼鬼祟祟偷看謝懷,怕不是認出謝懷身份了?望山城這麽大,有見過謝懷的人,也不足為奇。
方黎忽的轉過頭,視線落在那人身上,涼涼開口,“我的人,也是你能看的?”
那人一怔,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方黎一下子扇飛了出去。
酒樓中安靜了一瞬。
很快就有執法弟子沖了上來,正要過來抓人,但他們一看傅君陵也在,頓時就停在了原地。
傅君陵對他們緩緩搖頭。
執法弟子臉色難看不已,昨日上面的命令便下來了,說是這段時間,傅君陵樓主陪着的人,不論做什麽都不要管。
可這人分明在城中鬧事,為何讓他們不要管……?
就算此人是個高手,他們管不了,那也有長老和門主,斷無放任的道理啊!
雖然執法弟子沒有上前,但方黎卻不打算就這樣算了,他用一種居高臨下、漠視蝼蟻般的眼神,淡淡看着他們,戲谑的揚起唇角:“我看丹山門鐵律,也不過如此啊……”
這句話輕飄飄的,卻極具侮辱性。
那幾名執法弟子的臉瞬間漲的通紅,他們自入了丹山門,做了外門執法弟子,一直兢兢業業執法嚴明。
這望山城任何人都需遵守規矩,城中方能井井有條,他們對丹山門律法有着絕對的忠誠,對自己的職責也感到自豪,但他們今天卻奉命不能出手,明知有人鬧事卻不能處置……眼看着這狂徒為所欲為,還要被他這般言語羞辱……
上面為何要下這樣的命令?這又到底是何人?為何不能處置他?難道所謂的丹山門律法,也是看人下菜的嗎?
他們所信仰的一切,難道是個笑話嗎?
傅君陵臉色凝重起來,他終于起身,對那幾名弟子沉聲道:“你們先回去吧,此事我會親自向門主解釋。”
他說的很緩慢,眼神卻淩厲。
那幾名執法弟子深吸一口氣,不忿的走了。
這一鬧,酒樓裏氣氛十分安靜詭異。
方黎慢悠悠的道:“掃興,吃不下去了。”
說着便起身離開了這裏。
留下一衆驚疑不定的圍觀群衆。
方黎就這樣游玩了三天。
三天下來,傅君陵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
這魔頭分明是故意鬧事,他就算跟在一旁擦屁股,也擦不過來了,而且最糟糕的是,外間傳言已經要壓不住了……
有人認出了謝懷。
人們紛紛猜測在望山城鬧事的是浮丘山魔頭,還有人認出之前在鎏金樓鬧事的也是這魔頭,說這魔頭根本沒有去丹山門請罪,反而還在望山城興風作浪,那一日傅君陵的話不過是糊弄他們的……
而且這魔頭在望山城鬧事,執法弟子卻不敢執法,任由魔頭為所欲為,這丹山門律法看來也不過如此,不過是欺軟怕硬罷了。
還有人說,魔頭這樣惹是生非,重萬山門主不可能不知道,為何不出現,難不成是怕了那魔頭?
這些流言不僅在民間流傳甚廣,就連在丹山門中,不少弟子也開始産生懷疑不滿,他們接到命令,不許對那惹事的人出手,但上面卻不說那到底是何人,也不給個明确的說法,這般掩耳盜鈴一退再退,不就和那些傳言說的一樣,欺軟怕硬,怕了那個魔頭嗎?
這還是正道仙門的做派嗎?以後有何臉面說自己是五大仙門之人?不如說是縮頭烏龜好了!
一時間衆說紛纭。
傅君陵心情沉重。
再這樣傳下去,将動搖丹山門根基,屆時……重萬山便不得不出面,一戰恐在所難免。
這天晚上,方黎坐在游船上賞景。
謝懷在他身邊,深深看着他,緩緩開口:“鬧夠了,就回去吧。”
方黎轉頭看向謝懷。
夜色中,謝懷眉心微蹙,似有憂慮之色。
方黎心道,謝懷果然是面冷心熱,其實還是擔心這裏的人的,怕自己再這樣鬧下去,和重萬山打起來傷及無辜。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傷及無辜,只是想逼那老烏龜出面而已……
方黎微微一笑:“夫人放心,我有數。”
有數。
上次你也是這樣說的,可我看你樣子,可半點不像有數。
孤身一人在望山城挑釁重萬山,當真以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謝懷緊緊抿着唇,可是他又能如何呢?
這人連一句真話都不肯說,難道還會聽他的勸不成?
………………
第二天一早,傅君陵來敲了方黎的門。
方黎懶洋洋的睨着他,笑:“傅樓主有何事啊?”
傅君陵這次卻沒笑,複雜的看他一眼,道:“重門主想和尊上見一面。”
方黎眉梢一挑。
他等的人,終于來了。
方黎欣然一笑:“好啊。”
謝懷終于忍不住,他一把抓住方黎的手,緩緩搖頭,眸光深暗。
方黎卻只是笑:“夫人放心。”
說着甩開謝懷的手,和傅君陵走了。
謝懷抿抿唇,只得跟了上去。
宴會定在鎏金樓,不是丹山門。
看來重萬山暫時還不打算和他撕破臉,所以才特意選在丹山門外同他見面,當然,也有可能是怕他謹慎不願赴會。
方黎悠然步入廳中。
重萬山早已備好酒席,他遠遠站起來,對方黎拱了拱手,爽朗一笑:“尊上遠來是客,在下有失遠迎啊。”
方黎打量着對方。
重萬山是個活了兩百多年的修士,看起來中年模樣,蓄着儒雅的長須,一身紅底白袍,身為五大仙門的宗主,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威嚴。
方黎卻半點也不懼,他懶洋洋斜倚着坐下,側眸淺笑:“門主客氣了,今日請本尊來,所為何事啊?”
重萬山見方黎這般懶散不敬之态,絲毫不将他堂堂仙門宗主看在眼裏,想起他這段時間的猖狂行事,心中怒氣上湧,但面上卻依舊一副和煦之态,道:“非也,是在下想要請問尊上,來我丹山門,究竟所為何事啊?”
方黎淡淡開口:“只是久仰望山城大名,前來游玩一番罷了。”
重萬山心中冷笑,你這是游玩?
他深深看着方黎:“尊上不妨有話直說。”
方黎慢悠悠的盤着手中酒杯,笑:“本尊向來快人快語,不愛虛僞客套,說的就是真話。”
重萬山臉色微沉。
傅君陵和謝懷坐在一旁,一言不發。
許久,重萬山定定看着方黎眼睛,緩緩開口道:“那在下想知道,尊上打算玩到何時呢?”
方黎道:“那就要看門主的意思了。”
重萬山眯起眼睛:“哦?”
方黎微微一笑:“若門主有足夠的誠意,本尊就換個地方玩玩去,也不是不可以。”
重萬山心道,果然如此。
他之前便猜到方黎有所圖,魔頭貪婪無度,必不可能輕易肯走,若能用錢打發,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重萬山拍拍手。
立刻有仆從擡着兩個箱子上來了。
仆從将箱子打開。
色澤晶瑩毫無雜質的靈石,瞬間令整個大廳蓬荜生輝。
這些盡都是上品靈石,一枚可抵普通靈石一百枚,這兩箱子,怕不是至少兩萬吧!
重萬山撫須笑道:“這兩萬上品靈石,便送予尊上了,也不算讓尊上白跑一趟。”
兩百萬靈石,說送就送。
闊氣。
方黎戲谑的勾了勾唇角。
重萬山也算是下血本了,花錢送瘟神,若自己是為圖財而來,拿了靈石就走也不錯,畢竟秋風可以經常打,這無本買賣不虧,但可惜……
方黎若無其事的收回視線,譏诮一笑,涼涼道:“怎的,門主這是打發叫花子呢?”
重萬山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眼神驀的一冷。
傅君陵有些不安,方黎的态度,讓他覺得,接下來的事情發展,可能會超出他的預料……
謝懷死死盯着方黎,衣袖下的手攥緊,你到底要做什麽……
方黎無視屋中肅殺的凝重氛圍,輕描淡寫的一笑,直直望着重萬山道:“本尊要丹山門五成賦稅,按年上貢,重門主覺得如何啊?”
四周一片寂靜,針落可聞。
重萬山不敢置信的看着方黎,胸腔起伏,勃然大怒。
可笑!
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