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面料
仿佛白薇二字有什麽魔力。
蘇念眼睜睜看着周嶼的眼角染上幾分笑意，她低下頭看着青石板，靜靜的沒有再說下去。
滿腔的話都被那一瞥掃進黑洞中，再無開口的可能性。
她甚至剛才懷疑自己是不是腦袋壞了，要跟周嶼提起這事。
到底是什麽在作祟，她不願意去想。
周嶼推開門進去，旁邊張媽把兩人的東西接過來，站在一旁看着兩人打趣道：“難得你們兩個一起回來。”
蘇念拽着裙角拖鞋，“只是碰上。”
再擡頭周嶼依舊站在玄關處看着她，眉宇間淡然。
她張了張口還沒來來得及問他是不是有事找自己，只聽周嶼開口，“你的畢業設計呢？”
夏日炎熱，他的聲線清冷散漫，帶着幾分冷氣，吹向蘇念。
“被買走了，”蘇念規規矩矩的站着，手間還攥着裙角，上面的黃色雛菊刺繡被抓的皺起，一朵朵攢成一簇，“是裴家裴少。”
眼前人似乎輕哼一聲。
蘇念眨眨眼擡頭看過去，只覺得剛才那一聲不屑似是幻覺，她往前一步。
“三哥。”話音未落，周嶼手中電話響起鈴聲。
他擡手随意一揮，拇指上的扳指在光中閃爍一下，青綠色的光反射在玄關的某面牆上，下一秒消失，就像是按下一個按鈕，讓她即可噤聲。
近乎是下意識的，蘇念懂他的任何小動作。
“這就回去。”周嶼挂斷電話擦過她的身邊換好鞋推開門出去，短短幾秒他沒有看蘇念一眼。
蘇念早就習慣他的來來回回，只是心疼他工作拼命。
她抓起手邊的蘋果追出去，腳下的拖鞋還沒有穿穩當，下臺階的時候趔趄了下，蘇念探手抓住周嶼襯衫，男人蹙眉轉身，低頭看她。
蘇念遞上去蘋果，“記得吃晚飯。”
周嶼瞧了眼蘋果，目光在她臉上掃了一圈，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轉身貓腰進入邁巴赫。
副駕駛車窗被搖下來，周嶼瞧了一眼，腳底踩油門，車子緩緩駛出蘇念的視線。
她站在門口伸了個懶腰，轉身往回走，青石路一塊一塊，蘇念單腿一蹦一蹦，腦海裏閃現出剛才的對話。
“你的畢業設計呢。”
“被買走了。”
蘇念頓住。
幾秒後嘴角慢慢勾起。
所以剛才周嶼是不是很在意她的畢業時處女作沒有給他，反而賣了！
她攥着拳頭開心的原地跳起來。
那一聲微乎不見的不屑在耳邊無限放大循環，将剛才的不愉快一掃而光。
好像，她的生日也快到了吧。
周嶼答應陪她一起過生日的。
蘇念想起平板上的畫稿，她要抓緊時間才好，如果生日會上周嶼能夠穿着她做的衣服出現在聚會上。
想到這裏蘇念忍不住咬着唇笑起來。
她回到卧室撲到床上開始修改，另一邊拿出手機給趙靜雯發消息。
蘇念：三哥好像生氣了。
趙靜雯：？？？
蘇念：剛才他問我畢業設計處女作給誰了。
趙靜雯：……
蘇念：是不是生氣我沒有給他？【忐忑.jpg】
趙靜雯：【我不李姐.jpg】姐妹我勸你小心行事，周少這人我覺得他太冷了，無欲無求的賺錢資本家。
蘇念：他不冷。
趙靜雯幹脆甩了一長段語音條過來。
“蘇念念你要瘋那就徹底瘋一次好了，我覺得你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不是上次就想告白結果慫了麽，這次幹脆利索點，沖就完了。”
聽到語音蘇念在床上打個滾。
指尖飛快在屏幕上敲擊，“我想把襯衫這段時間做好。”
工作是那邊趙靜雯收到消息後無奈搖頭，這孩子的小心思會不會太過明顯了啊喂。
她點開表情包默默發出去一個【加油】。
工作室最近的工作開始多起來，夏季末尾總會要開始準備秋季新款和初冬預售。
這幾天小組的人都在加班加班想設計款式，連帶着趙靜雯和蘇念都沒有放過，可提出的幾個建議和布料新方向都被牟老否定，甚至還把他們臭罵一頓。
國際上的幾個秀已經在準備，要是跟他們差不多路數下來，恐怕SUMMMER這個品牌也要流入時尚圈的滾滾長河中去，怎麽可能還要繼續保持在現在的位置。
晚上幾個人下班回去，趙靜雯趴在桌子上看着蘇念忙來忙去，徹底焉了，“你知道老牟現在很火大吧。”
蘇念半跪在地上數線，随口敷衍她，“嗯哼。”
“要是他看見你偷摸在做設計，你猜他的四十米大刀還能捂得住嗎？”
“所以偷偷摸摸的。”蘇念眯着眼睛一根一根将她所需要的繡線挑選出來，青松的墨綠，樹幹的深褐，紋底的水綠輕淺，都在她的腦海中繪畫出一幅圖。
基本的繡線已經确定好，現在只剩下布料問題。
她知道周嶼夏季偏愛摻雜真絲的棉麻布料，但是對版型要求很好，這類面料往往無法保持立體挺括，所以還需要在裏面添加一點其他東西。
其他大廠是不會随意接她這種訂單，也只有那些私房，價格翻了一番。
就算這樣蘇念也只在她的能力範圍內找到一家肯按照她的要求來做的。
微信提示音忽的響起。
她昂起頭瞄了眼，然後拿起手機解鎖，下一秒開心的蹦起來，“我就說加班有好處，我的布料出來了!”
趙靜雯有氣無力的，“你現在去拿？”
蘇年低頭回消息，“對，店家說她明天要回滇南一趟，所以讓我趕緊去拿。”
“可是念念，”趙靜雯回頭看向門外，淅淅瀝瀝的小雨越下越大，外面的車越發的少，這個時間工作室所在的雲華路格外堵車，網約車估計也要等很久，眼下已經晚上十點，她轉頭看向蘇念，“你要不要跟店家說明早去取。”
蘇念也看到外面的雨，她看了眼手表輕嘆了口氣，搖搖頭，“沒時間了，她淩晨的飛機，已經在等我了。”
說完蘇念拿起雨傘和塑料包裝袋，又找了一個塊防水布料，拿好東西她往外走，“你在這裏等我，我一個小時後回來。”
外面已經是傾盆大雨。她伸出手試探，雨水頃刻間淋過她的胳膊。
蘇念深吸一口氣撐着傘闖入雨中。
等她到達店鋪店主已經在等她，蘇念在屋內小心翼翼的将布料包裹好，一匹布的大小太大，她來的時候就沒有打到車，回去的時候看了眼前面的網約車時間，已經排到六十幾位，她等不了那麽久。
趙靜雯等的快要睡着，忽的聽見聲響，她坐起來看過去，就看見蘇念渾身濕淋淋的像個落湯雞一樣站在門口。
“祖宗，你怎麽成這樣了？”趙靜雯跳起來拽了毛巾遞給她，然後接過布匹放在桌子上。
蘇念笑了笑，臉色有些泛白，夏天的淋雨總歸是冷的，頭發濕噠噠的往下滴水，“我本來想給你打電話的，可是手機沒電了。”
外面的風實在太大，雨傘撐不住，她顧不了那麽多只想着保全布匹。
畢竟只有這一塊布料。
趙靜雯氣的想要打她，見她這幅慘樣子實在是下不去手，幹脆拿過另一根毛巾使勁揉她的頭發，惡狠狠地警告她，“我跟你說蘇念念，要是告白不成功你就別來見我了。”
蘇念被她逗笑，拉過她的手去看布匹。
布料外包裹的裏裏外外好幾層，她一層層解開，裏面的布料一滴水沒有沾到。
光滑的真絲在燈光下泛着點點亮，淺青綠色的細線融合在裏面，将整個布料襯托的越發珍貴。
“念念，這面料絕了。”趙靜雯輕輕摸了摸，手感細膩冰涼，沒有真絲的絲滑多了幾分綿軟，實在是好。
蘇念抿着唇笑了笑。
不知道周嶼見到成衣的時候會不會也很開心。
“這料子得藏好，”趙靜雯小心翼翼收起來，“要是讓師姐看見她肯定要咋咋呼呼的跟老師說的。”
蘇念點點頭。
等她回到周宅已經是淩晨一點。
被淋過雨的後勁反應上來，她迷迷糊糊的以為自己是跑的太快累到，只覺得頭疼欲裂，倒在床上便睡了過去。
房間門半掩着一條縫，窗外小雨淅淅瀝瀝的再次下起來。
恍惚間一只手探上她的額頭，冰涼的，帶着幾分檀香。
蘇念抓住那只手不肯放開。
夢裏。
是周嶼的手。
她努力張開眼睛瞧去，只見林霞坐在旁邊，拿着毛巾滿臉擔憂的看着她，見她醒來趕緊招呼張媽去準備散寒湯，“念念，怎麽發燒了？”
“是不是淋雨了？”
蘇念挪開目光看向身後，除了張媽再無旁人。
喉嚨處似是被放了一把刀子，随着呼吸不斷割着她的嗓子，疼痛的要命。
就連鼻息間都是熱氣。
她睜開眼睛看向門外，依舊無人。
蘇念慢慢閉上眼睛，心裏嘲諷一笑。
有的時候她搞不懂自己到底在堅持什麽，總覺得再等等，再等等周嶼一定會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只要她陪在他身邊，他就會看到的。
朝夕相處也有了，近水樓臺也是了，上天沒有給她幸福的家庭，那給她一個完美的伴侶可以吧。
她奢求不多的，只想讓周嶼看到她。
哪怕一寸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