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好看
蘇念退後兩步, 沒有出聲。
周麟抄着手沒有動,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公寓門口的大門自動打開,蘇念幾乎是下意識看過去。
早晨陽光強烈, 少于光随着門的打開跟着男人擠進來,在他身上打了個轉兒消失不見。
他沒做停留, 徑直越過周麟走到蘇念面前站定,擡手替她把碎發挽到耳後, 溫聲道:“醒這麽早。”
蘇念的神經放松下來, 輕輕舒了口氣, 對上周嶼的眼眸, 裏面竟然還藏着幾分笑意。
她挑了下眉, 識趣的沒敢開口。
忽的手落入一只大手中,男人手掌溫熱, 可以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指尖輕輕撫過她的手背, 像是安撫。
似曾相識的動作。
她的指節被扳指磕住,隐隐約約的帶着幾分疼。
周嶼轉身看向周麟, 沉靜清冷, “來這裏幹什麽。”
周麟斂去幾分笑意,越過他的肩頭看向被周嶼護在身後的蘇念,輕輕一笑, “我只是剛好看見念念, 就過來跟她打個招呼。”
周嶼冷笑聲, “行,招呼也打了,回吧。”
這幾年他的清冷寡淡越發在周家其他旁支人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那雙冷眸任誰看了也覺得寒意四起,周麟被他教育過一次自然不敢再跟他硬杠。
擡起手懶洋洋的跟蘇念擺擺手後轉身離開。
門再次被推開, 被關上。
蘇念聳肩着的肩頭放下來,轉了轉手,下一刻被松開。
她抿了下唇,輕聲細語,“謝謝三哥。”
周嶼看向她。
穿的休閑又随意,偏偏腰線被寬大的衛衣遮住,露出一雙筆直白嫩的細腿,穿着一雙老爹鞋,怎麽瞧都是之前那副乖巧模樣。
于是受到驚吓,眼眸裏閃着點點星光。
就那樣瞧着他。
周嶼喘了口氣,松開她的手,指尖無意識蹭到鼻尖,一股清新淡雅的香味竄入鼻腔。
他愣怔一下,挪開手,抄手放入褲兜裏,微微攥成拳頭。
“要去哪裏?”他低下頭看蘇念。
蘇念啊了聲,指了指外面,“今天要去工作室。”
周嶼點點頭,邁步往前走,“我送你。”
這會兒蘇念已經平複下來,神情慢慢恢複,她搖搖頭,“公寓這邊距離工作室很近,不用送我。”
說着她擦身而過。
胳膊被人拽住,她低頭看去,男人手臂青筋暴起,拽她的力道輕的好像她只要掙紮就能擺脫,蘇念擡起頭,“三哥?”
周嶼松開手,薄唇微抿,“為什麽不回家。”
蘇念微微一笑,“我已經在周家待了很久了,也是時候搬出來了。”
“家裏不多你這一碗飯。”
“我知道,”蘇念打斷他的話,看着男人轉着扳指,知道他煩了,她深吸一口氣,想着剛才他幫了自己,語氣不由得柔軟,“但是我需要自己的空間和時間,周家給我的我一定會努力還。”
周嶼勾唇冷笑,“你拿什麽還。”
蘇念見不得他這樣冷清的樣子,轉身往外走。
身後無人跟上來,她松了口氣,慢慢的抱着平板去了工作室。
本來她是打算今天下午搬家,新租的公寓樓在工作室後面。
碰見周麟加速了她的搬家。
但她沒想到的是餘歲會來。
餘歲說是周嶼讓他來的,猜到了蘇念會搬家。
反正也需要人手,蘇念沒有拒絕。
等一切結束已經很晚,餘歲接了電話就急匆匆的回去了。
蘇念坐在地毯式翻看自己的行李,上次拿回來的舊畫本她還沒看完,索性坐下來再看一次。
裏面的畫稿大多已經過時,只有幾件的創新配件看起來還算好。
剛畢業的她設計稚嫩,很多地方一看就是瑕疵,可她依舊很愛。
因為心境不同。
翻到最後一頁時,蘇念頓了下,指尖扣起一角,微微泛黃的紙張随着她的動作掀開。
周嶼的側臉。
她看了會兒,然後擡手把這張素描撕了下來,揉成紙團丢進垃圾桶內。
而後連帶垃圾桶一并放在門口。
周嶼上來的時候就看見門口放着垃圾桶,他掃了眼,頓住,而後微微彎腰認真看起來。
身後餘歲緊張的咽了口口水,大有下一刻感覺自己老板的手就要伸進垃圾桶裏了。
周嶼抽出手,掰了下扳指,直起腰指着垃圾桶裏的一團廢紙問他,“你去看看畫的是什麽。”
餘歲蹲下歪着頭看了看,再擡起頭看看自家老板,确定後默默站起來。
“去敲門。”
“……”
屋內衛生間門被打開,出來的人穿着絲綢吊帶睡袍,長長的裙身把她的身材包裹住,只留下一點點小腿和腳踝,蔥白嬌柔。
她手上還拎着面膜,對着鏡子慢慢貼到臉上。
那雙眼眸在水霧中擡起,明亮寧靜。
忽然門外響起敲門聲。
蘇念皺起眉頭站在原地沒有動。
敲門聲依舊沒有停下。
她揚聲問道:“誰?”
餘歲聽見聲音趕忙回她,“是我蘇小姐,老板來了。”
老板。
蘇念一邊按摩着臉上的面膜一邊慢慢走到門口,反倚在門上,“怎麽了?”
她的聲音透過門傳出來,變得隐約模糊,只覺得輕輕的,像一根羽毛落在手背上,轉瞬間落下去。
男人眉間褪去幾分煩躁,連他自己都沒發現,嗓音中減了清冷,“開門。”
蘇念挑了挑眉,“三哥,我睡下了。”
言外之意,你走吧。
周嶼冷笑幾聲,手搭在門框上,屈起食指敲了兩下門,眼角餘光掃過那團廢紙,嗓音低啞,“你畫的我?”
蘇念被她這冷不丁的問愣怔一下,反應過來他應該是看到廢紙團。
她笑了聲,“小時候不懂事,随便畫的。”
周嶼勾了勾唇,“為什麽丢了。”
“因為不想要了。”她的語氣十分無辜,隔着門周嶼都能想象到她的表情,杏眼微睜,微微挑起眉頭,偏偏說的話氣人。
“行。”周嶼冷着臉瞧了眼禁閉的門,舌尖抵住下颚,過了會兒嗤笑聲,轉身往電梯口走。
“老板,不進去了?”餘歲看了眼門,趕緊追上去。
“在國外這幾年都跟什麽牛鬼蛇神混了,你查清楚沒。”周嶼冷冷說着。
周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陰冷氣息,就連餘歲都覺得要了命。
平日集團人雖然覺得周總清冷淡漠,但是從來都是疏離有距,更是少見他動氣的時候。
現在看着臉色鐵青。
餘歲嘗試開口,“說不定是廢稿…”
周嶼扭頭看他,“你覺得像?”
餘歲摸了一鼻子,沒吭聲。
今天晚上周氏還有個電話會議要開,周嶼抽空回來的路上過來看蘇念,結果吃了個閉門羹。
看來今天晚上的會議又要低氣壓。
“老板,今天晚上還會本家嗎?”餘歲問道。
周嶼沒出聲,轉身進了電梯。
走廊裏電梯提示音響了下,緊接着是關閉的聲音,整個走廊恢複安靜。
垃圾桶裏的紙團上的側臉被果皮水漬浸透,慢慢的變的模糊,直到看不清眉眼。
蘇念早就洗漱好,拍了拍臉後盤腿坐在沙發前打開電腦。
她的設計只剩下拆分,明天打版絕對來得及。
剩下的時間裏可以看看國外這兩天的時裝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趴在桌子上看時裝秀的人早就已經睡過去。
長夜漫漫,她一個人獨自沉睡。
夢裏,有只手再次出現在她的面前,只是那只手上再也沒有翠綠扳指。
周嶼回本家的時候已經天黑。
院子外停了兩輛車,他掃了眼,慢悠悠的沿着石子路往前走。
院子裏的花已經敗的七七八八,只有秋千還在晃動。
他擡腳進門,玄關處放着幾雙鞋。
聽見動靜張媽走過去給他拿下拖鞋,朝着客廳使了個眼色,周嶼拍了拍她的胳膊,挽起袖子往裏走。
沙發上半躺着的人看見他回來頓時坐起來,拍了拍旁邊的位置,笑盈盈的跟他打招呼,“周嶼回來了,快坐。”
周嶼沒看他,徑直坐到他對面沙發上。
林霞和周海也坐在旁側沙發,瞧着兩人的樣子沒有說話。
倒是旁邊的中年男人開了口,“周嶼啊,這次我們來就是為了兩家重新熟絡起來,你看看我和你嬸子給你們賠不是了。”
說這話的是周嶼的二叔,周仁。
“二叔,”周嶼拿起一塊水果咬了口,“有些事不是道個歉就行的。”
周仁臉色難看起來,繼而又擠出一絲笑容,“當年的事都是周麟小不懂事,現在你看他已經改好了。”
林霞冷哼一聲,抱着手冷笑,“二弟,周家的事我是不能說什麽,但是當初周麟那麽對待周嶼和念念,這件事,說不過去,也不用說。”
周海拽了她一下,低聲訓斥,“都是一家人。”
聽到這話周嶼嗤笑,扭頭看他,“爸,是一家人嗎?”
“你這孩子怎麽…”
“蘇念不是周家人,所以就被扔到馬路上,自生自滅呢。”周嶼低頭垂眸,轉着扳指,勾着唇笑着說,“我是有家人就要被虐打一頓?因為我被爺爺看重?”
當年周家霍亂,他和蘇念還小。
那年是蘇念來周家第一年,十三歲的孩子,被人送到孤兒院,再送到周家,輾轉多地,再有能力鎮定的孩子也會迷茫。
就這樣被再次丢到馬路上。
等被周嶼發現的時候,她蹲在路燈下緊緊的抓着那根斷了個電線頭,手裏拿着一塊磚頭,濕漉漉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一望無際的稻田。
那裏沒人經過。
“周嶼,”周麟直起身沖他伸出手,“咱倆兄弟,握手言和吧。”
周嶼昂着頭看他,冷眸漆黑。
周麟似乎沒有感受到他的冷意,自顧自的繼續說,“對了,念念真漂亮,有對象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