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父母

墓園那邊已經打好招呼。

邁巴赫徑直開入內, 在長臺階那裏停下。

周嶼下車将花束遞給蘇念,然後站在那裏,“後面第三個。”

他沒有上去。

蘇念抖着手接過花束, 她下意識理了理頭發,邁上臺階向上走去。

墓碑很獨立, 一個一排,看得出是花了價錢的。

終于在第三排, 蘇念停下。

她咬着唇走到墓碑前, 照片裏熟悉的眉眼, 笑容, 她捂着嘴呆愣愣的看着, 下一刻淚流滿面。

嬌豔的花朵被擺放在臺面上,她掏出手帕将墓碑輕輕擦拭幹淨, 然後跪下規規矩矩的磕頭。

昨夜暴雨,地上還潮濕, 她的長裙沾染上泥巴,顯得格外髒。

可蘇念并未在意。

她靜靜的望着小相框裏的兩個人, 慢慢的跟記憶力的笑顏重疊。

她低頭輕笑聲, 擡手蹭了下眼淚,低聲道:“爸媽,我來看你們了, 對不起, 我來晚了。”

從前覺得只要避開孤兒院, 只要不去想,那就可以。

可那個夢魇陪伴着她。

到國外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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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後來她開了工作室,每天忙到昏天黑地倒頭就睡的地步,噩夢終于沒有那麽頻繁。

天空愈發昏暗, 小雨淅淅瀝瀝的下起來,蘇念擡頭望了望天空,一滴雨水落在她的臉上。

緊接着雨點越來越大,從陰霾重重的天空上傾灑下來,重重疊疊的雨幕将人的視線擋住,雨水落在地上,濺起一個個水滴,不一會兒豆大的雨滴便落在蘇念身上。

她呆愣了一下,想要站起來。

一只手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起來,一把黑傘在她頭頂撐死,蘇念晃了晃神,跪久了膝蓋有些麻,她趔趄了下。

周嶼掃了眼她的膝蓋,裙子上有兩個深淺不一的泥印。

他俯身将她橫抱起來,傘遞到身後餘歲手裏,蘇念這才看到餘歲也在。

她眨了下眼,“我沒事,放我下來。”

周嶼低頭,薄唇貼近她的額頭,帶着點點涼意,穩穩當當的抱着她下山。

深秋的雨來的快又急,涼意卻是一層接一層的來,蘇念被包裹在西裝裏,周遭都是冷檀香的味道,她輕輕吸一口氣,只覺得腦袋有些發沉。

餘歲跟在後面撐着傘,不經意間低頭看見周嶼褲腿上早就被掃上泥巴和雨水。

皮鞋上更是。

他暗暗挑眉,又看了眼被西裝外套僅僅蓋住的人兒,啧啧嘴沒敢說話。

等到車內蘇念才被放開,暖氣充足,将她身上原本不多的寒氣瞬間帶走。

她捂了下臉,讓自己清醒了會兒,而後扯下外套放在兩人之間,指尖不小心碰到周嶼褲腿,是濕的。

蘇念頓了頓,收回手,抿了下唇,“你褲腿濕了。”

周嶼垂眸掃了眼,溫聲道:“沒事,等下換。”

“要去哪裏。”

“另一個地方。”

蘇念側開身,閉上眼睛休息,旁邊人歪頭看向她,眼眸漆黑深邃,仿佛盛着清冷泉水,就那樣靜靜地看着她,半刻後才錯開眼看向前面。

去另一個地方的時間倒是不長,不到一會兒就到了。

外面雨勢小了些,周嶼撐開傘下車,繞到旁邊開門,将手遞過去。

蘇念看了眼那只手,搭上,下一秒便被緊緊握着,男人掌心溫熱,她的手瞬間被溫暖包裹,蘇念垂下眼看着腳下,旁邊的皮鞋上沾染幾分泥垢,被車內烘幹後更是明顯。

她沒有說話,任憑他握住自己的手往前走。

面前紅色的磚瓦房似乎有些年代,是存檔管理處。

她看向周嶼,“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周嶼勾唇一笑,拽着她往上走,“進去你就知道了。”

裏面大門被人打開,看見周嶼進來微微颔首,将兩人帶到招待室,而後抱來一個檀木盒子,盒子花紋精致,只是年代有些久遠。

周嶼起身将盒子拿起來放在蘇念面前,他按住盒子,低聲道:“這是當年你父母車禍現場留下的遺物,應該是被蘇老爺子暫存在這裏的,現在給你了。”

說完他松開手起身退到她旁邊,晃了晃手腕靜靜的看着她。

白熾燈光下她的頭發有一圈光環,周嶼擡起手想要摸摸她的腦袋,卻又停在半空中。

桌上的盒子散發着古樸的光,就那樣等着人來打開它。

蘇念緩緩打開木蓋,裏面擺放着一枚玉佩和一塊破碎的手表,還有一張燒毀一半的照片和兩枚戒指。

她的視線忽然模糊,周遭環境突然安靜下來,那半張照片裏一個明豔的女人抱着一個半大的孩子笑盈盈的望着鏡頭,嫣然一笑。

那女人的模樣與蘇念有七八分像。

蘇念笑了下,昂起頭看向周嶼,眼眶泛紅,眼眸明亮,“謝謝。”

周嶼嘆了口氣,半跪在她的面前與她平視,他依舊握着她的手,語氣溫柔低沉,在偌大的接待室裏男人充滿磁性的聲音仿佛在耳邊低喃,“以後還有我。”

那雙冷眸裏是溫柔的海,堅定的岩石。

就那樣毫不避諱的撞到她的瞳孔裏。

蘇念直直的看着他,片刻後微微一笑。

在她的腦海裏,這樣的周嶼是從來沒有過的,從來沒有。

“周嶼,”蘇念微微俯身貼近他,她哭過,聲音裏帶着幾分沙啞,“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突如其來的靠近讓男人愣怔了下。

轉而目光鎖住她的,他笑了笑,捏着她的下巴佯裝觀察,若有所思的瞧了會兒,“大概是因為你好看。”

蘇念被他逗笑,手背別在嘴上,嘴角微微勾起。

周嶼起身将她拉起來,大手攬着她的腰,力道卻是沒用上半分,蘇念的腰盈盈一握,男人喉結滾動一下,他的鼻息噴灑在她的臉上,暖暖的有幾分癢,嗓音低啞誘惑,“雖然都說不能趁火打劫,但是我想。”

她沒有搭話,任憑他扣着自己的腰。

“念念,回周家,好不好。”回到我身邊。

她離開的四年,太難熬了。

蘇念別看眼看向他身後,紅木大門緊緊閉着,她知道餘歲和工作人員就守在外面,“今天謝謝你,真的很感謝。”

她沒有回答他的話。

周嶼固執的捏着她的腰扣向自己。

“三哥,”蘇念抿了下唇,手搭上放在腰間的手,輕輕一扯,退後兩步,“我不是周家的人,之前也是寄養,不存在回去與不回去的說法。”

少女聲音清脆冷冽,宛若在這接待室裏下了一場無聲的雪。

冷到他的眼眸裏的那幾分暖也被冰凍住。

蘇念抱起木盒朝着門外走去,餘歲聽到聲音替她打開門,蘇念在他面前停下,“餘秘書,能不能麻煩你把我送到公寓。”

餘歲望了眼室內的男人,男人揮揮手。

他笑着道:“好的。”

車內,蘇念的手一直搭在木盒上,餘歲透過後視鏡看了眼,噙着笑道:“恭喜蘇小姐。”

蘇念彎了彎眉眼。

“周總從年前就開始調查你父母的事情了。”餘歲按下暖風按鈕,車子在主路上飛馳,很快便看見路邊的高聳梧桐樹,一棵棵蔓延到無盡頭。

蘇念掀起眼皮。

“跑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東西,尋了大半年的時間才找到這裏,”餘歲轉動方向盤,緩緩說道,“只是你也知道周總做事不喜我們插手,也不準說,所以才會瞞着你的。”

“本來是打算近日帶你去的,沒想到您找了裴少幫忙。”

“周總有點生氣。”

車內安靜,只聽得見餘歲的聲音,蘇念撐着下巴看向窗外,沒有應他的話。

是了,他做事低調。

可也有高調的時候。

在酒吧當衆替白薇遮身,讓那件襯衫被人任意踐踏。

這樣的事她沒有得到過,也不求得到。

已經過去的也就過去了。

可是,蘇念垂眼看向木盒,她不知道這份心意是為什麽。

“蘇小姐,周總是在乎你的,只是他不知道。”

“在乎麽。”蘇念低低開口,“可那都是過去了。”

她也已經放下,也早就不在乎這個人了,她的世界裏周嶼已經不是那個唯一了,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餘歲見勸說她無果,搖搖頭嘆了口氣再沒說話。

只覺得自家老板情路坎坷,長路漫漫。

蘇念回到家後便找了個地方将木盒收起來,然後把照片和自己的照片放在相框中。

那枚玉佩和手表在路上她給朋友發了消息,看看能不能修複。

就像是心頭的一塊大石頭落地,她睡得格外香甜。

工作室已經步入正軌。

接下的訂單中有部分是國外訂單,之前接的幾個還沒有沒完成的,她真的需要出國一趟。

趙靜雯給她發微信問她行程安排。

蘇念點開APP看了眼時間,今天晚上的機票應該就可以,她下單訂票,然後打開手機擴音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跟趙靜雯打電話。

“我晚上的飛機,你幫我盯一下這邊,然後幫我把那些訂單的布料準備好,我大概……”蘇念将玉佩放進包裏,丢進幾件換洗衣服,“大概一周後回來。”

趙靜雯立即着手準備東西,然後扔進車裏去公寓。

晚上。

蘇念提前到達機場,距離登記還有一段時間。

她拖着行李箱往裏走,迎面走來一男人,看見她勾了勾唇,摘下墨鏡看向她。

“蘇小姐,好久不見。”

蘇念頓了下,想起這是經常跟周嶼在一塊兒的,叫孟銳。

她點點頭,“你好。”

“蘇小姐這是要去哪兒?”孟銳站在她面前,把玩着手裏的墨鏡。

這是兩人第一次聊天,蘇念對于這樣的聊天有些抵觸,她捏緊手中的拉杆擡手看了眼手表,而後抱歉一笑,“對不起,我趕時間,孟少下次再聊。”

說完越過他走向登機處。

孟銳回頭瞧了她一眼,翻開手機,撥打出去,“你的心肝寶貝兒跑了。”

電話那頭男人蹭的站起來。

老板椅在地上擦出刺耳的聲音,男人聲音冷若寒霜,“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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