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畫本
張媽在門外敲門, 說給周嶼熬的中藥好了,讓他下樓去喝。
蘇念噗嗤笑出聲,撐着他的胸膛微微起身, 目光盈盈,注意力果然被轉移, “什麽時候去開的藥?”
周嶼捏了下她的鼻子,“今天早晨。”
她還沒醒的時候, 他起的慢, 一度讓樓下那群人以為他怎麽了, 正上到一半樓梯就看見往日寡淡無情的周嶼小心翼翼關上門, 連帶那最後一下都像是按下慢速鍵, 輕緩的要命。
家裏人帶着老中醫過來給他號脈看診,現場開藥, 一來一去也不到一個小時。
他再推開門時,床上的人兒還在熟睡, 她睡得熟,乖巧又溫柔的模樣, 跟醒的時候那副清冷疏離是兩幅樣子, 周嶼忍不住附身在她臉頰落下一吻。
桌前的書架上依舊擺着她那些書,周嶼無事便抽了她的畫冊看。
前面都是她的畫稿,相比較這幾年的畫風的确是有些變化, 下筆也顯得稚嫩, 他耐着心一頁一頁翻看。
最後幾頁已經是空白。
周嶼挑了下眉, 擡眸瞧了眼還在熟睡的人,手中的畫冊不經意掉落在地毯上,發出“咚”的悶聲響。
他下意識看向蘇念,後者只是皺了下眉, 沒有被驚醒。
指尖觸到紙張,目光跟随着落下,周嶼身子驀然僵住。
那張白紙上的素描栩栩如生。
唯獨眼睛部分反複修改過多次,像是畫不出那雙眼眸的神韻。
太過專注,被偷畫的那一刻他在看東西,沒有任何心思落在執筆人身上。
周嶼慢慢将畫本撿起,上面的人物也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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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搓了下臉,周遭環境安靜又窒息,他險些要疼的喘不上氣。
明明當初她那麽喜歡他卻被他弄丢了。
現在等她真的放下了,他卻想要拽她回來。
他咧了咧嘴,不知道該用什麽心情去面對蘇念,是愧疚,是疼惜,還是懊悔。
他寧願跟之前一樣,蘇念對他冷言冷語。
也好過比現在這一張素描來的好。
床上的人似乎行了,朦胧着眼睛看到他,再看到他手裏的畫冊,急着起來朝他撲過來。
好像被什麽東西絆到腳。
他的心瞬間被提起,下意識張開手臂去抱她。
看她安安穩穩落在自己懷裏,周嶼這才覺得心又落下。
蘇念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逃出他的懷抱,“那周總去吃藥吧,我洗漱完就下去。”
懷中軟玉空沒,周嶼捏了下眉心,掃過落在地上的畫本,昂起頭看她,薄唇勾笑,“等下拆繃帶,你不要下來了。”
“好。”對面的女人應下,聲音柔軟。
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周嶼悶哼一聲,“你到真舍得。”
蘇念滿臉無辜,“我舍得什麽了。”
“算了,”他起身走到她面前點了下她的鼻尖,“你就乖乖在房間吧。”
說完松開她的手走出房間。
蘇念低頭撿起畫冊,翻開那張素描,她撕下來放在包裏,然後将畫冊放回原位。
等她收拾好後下樓,周嶼正喝了一半的藥湯,苦的他眉頭緊緊皺在一起,素來沒有什麽表情的臉上嫌棄之色都要飛出去。
她抿着唇笑,坐在他旁邊等他喝完。
然後示意他伸出手。
周嶼滿腔苦味,依舊伸出手。
蔥白纖細手指覆住他的手,再挪開時,他的掌心多了一顆糖。
他低頭看着那顆糖,又擡頭看她,眉眼舒展。
蘇念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站起身指了指廚房,“我去幫張媽倒果汁。”
周嶼噙着笑瞧她,把玩着手裏那顆糖。
半晌後撥開,糖塊塞進嘴裏,一瞬間橙子味道蔓延在整個口腔中。
再也沒有苦味。
他瞧了眼廚房,舌尖勾住糖塊,換到臉頰另一邊。
廚房裏張媽将杯子中的水漬擦幹淨遞給蘇念。
橙黃色的果汁沿着水杯流下,橙香撲鼻,蘇念換了個杯子,餘光裏瞥見男人還坐在沙發上,手裏把玩着糖紙。
“念念,念念!”張媽見果汁灑出來,忙喊蘇念。
她猛的回神,只見果汁倒出杯子已經灑了出來,蘇念趕忙去擦,張媽攔住她朝外推去,“你呀,趕緊去看着周嶼,他胳膊剛好,總是用力不當。”
“張媽,他又不是小孩子。”蘇念洗幹淨手端着剩餘果汁往外走。
張媽笑道:“那你擔心什麽呢。”
蘇念虛捂住她的嘴,“您小點聲,要讓周嶼聽見,又要得意了。”
她說着眼神瞟向客廳的人,忍不住搖搖頭。
張媽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也是搖頭。
忽然外面門鈴響起。
蘇念擦幹手起身過去開門,門剛開一半孟銳就捧着一束鮮花進來,瞧見蘇念頓時就樂了,“我就知道你也在。”
“是麽。”蘇念朝他身後看了看,“另外一個呢。”
孟銳也瞧了眼身後,推了下眼鏡聳聳肩,“你說的誰?”
蘇念瞪他,“靜雯呢?”
孟銳哦了聲,“不是出差了麽。”
“該到時間回來了。”蘇念讓開身讓他進門,坐在餐桌前将面包塊塞進嘴裏,“等下我去工作室,你要去嗎?”
孟銳朝着客廳裏坐着的某位擡擡下巴,“我找他有事。”
蘇念點點頭,喝光牛奶起身上樓。
門要開時,周嶼從後面跟上來,他的手剛拆完石膏還有些不靈敏,只拽到她的袖子。
“今天晚上可能要回來很晚。”他将人攬過去,低頭尋她的唇,貼了貼。
口紅被蹭點一點,紅唇愈發顯得嬌豔,蘇念擡手替他系上頂上的扣子,“好。”
周冷眯着眼睛看她,而後勾着她的腰壓向自己,“太晚了就別等了。”
蘇念嗯了聲,掀起眼皮瞧他,眼裏都是笑,“工作室今天有事,可能回來的比你還晚。”
“小沒良心的。”周嶼笑罵她,在她腦門上彈了下,“不讓你等真就不等了。”
“我真的只會比你晚。”蘇念說的認真。
周嶼被氣笑,“行,那我等你。”
說完他按住她的脖頸湊過去吻她的額頭,而後轉身下樓。
車禍後周嶼的車便換成那輛黑色大衆,餘歲沒來,孟銳開車。
見他下來吹了聲口哨,孟銳胳膊搭在車窗上,“就一會兒也舍不得?”
男人彎腰上車,“走。”
“得嘞,我算是看出來了,這事你是有預謀的。”
不然怎麽可能蘇念那麽輕而易舉的原諒他。
當初是從國內到國外,追到公司都快不要了,現在竟然還真讓他一招苦肉計給追的個八九不離十。
這個男人真可怕。
周嶼活動下手腕,拽下領帶,解開扣子,“周麟呢。”
孟銳笑,“在公司呢。”
“審計的人來來了。”
“可不是,”車子拐進一條輔路,孟銳腳下踩油門,大衆車移動,不一會兒便看見周氏大廈,“你這是打算這次一網打盡?”
周嶼沒有作聲。
孟銳瞥了他一眼啧啧嘴。
周氏大廈。
男人轉着手中的筆,神情清冷斯文,他擡眼瞧了眼站在不遠處的人,勾了勾唇,笑意不達眼底,“知道我喊你來是因為什麽吧。”
周麟抄着手依舊笑嘻嘻的,“誰能猜得到你的心思。”
“行了,”周嶼丢掉手中的筆站起來,慢悠悠的走到他面前,擡手拍拍他的肩膀,“來說說你最近幹的事。”
“什麽事?”周麟神情一變,繼而恢複正常。
周嶼輕笑,“周氏的審計不是這個時候,現在是向上爬的時候,”他抄着手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底下汽車如同一只只瓢蟲在道路上飛快爬行,冷眸裏冰冷一片,“所以我在想,是哪個缺根筋的幹出這種事。”
“你以為我最近是腦子撞糊塗了。”周嶼轉過身指了指腦袋。
“還是說,你覺得我的腦子不夠玩你的。”
周麟見這樣說低着頭笑出聲,“周嶼,你以為整個周氏只有你一個人是不是,周氏除了你誰也不行是吧。”
周嶼搖搖頭,“不是除了我,而是除了你之外的都可以。”
周家旁支衆多,其中更是不乏像周麟周嶼周宴這樣的平輩兄弟,其中要說起平輩間的成就,論周嶼和周宴最好。
偏偏這兩個兄弟性格孤僻,為人寡淡,跟周家其他平輩的相處僅限于節日聚餐。
更不用說跟他們之間的來往。
周宴産業多在國外,周嶼負責的周氏旗下還有幾個周家人在,眼下那些只知道吃喝玩樂的也快被他趕走,真正留下的也都是對周氏忠心的,更別說跟周麟一夥。
周家。
蘇念将一顆花苗放在土裏,蓋上土,用鏟子拍平。
剛才花匠來送的種子,說是現在埋進土裏等來年開春的時候發芽最合适不過。
林霞站在玄關處喊她進來喝熱茶。
她拍拍手站起來,進門勾下大衣沒有往客廳走,臉頰被冷風吹得有些泛紅,眼眸卻明亮,“林姨,工作室有事我先過去,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說完她關上門走出院子,剛才餘歲派人把車子給她開過來的,這會兒車內暖氣充足,她錯了措手握住方向盤。
之前的小心翼翼被現在的從容代替。
等她到工作室時間已經過去大半,大廳內案板上小穎在打版,旁邊趙靜雯窩在沙發裏畫稿,聽見動靜也只是擡眼看了眼,看見是她懶洋洋的擡了下手算是打過招呼。
蘇念脫掉外套坐過去,抽走她手裏的平板,“這兩天的收獲嗎?”
趙靜雯啧了聲,又把平板拿過去,“還沒收獲完呢。”
“行,那我先去看看布料,”她說着起身往布料櫃走去,“昨天來的那批在哪裏呀。”
“在這裏。”趙靜雯踮着腳勾下一匹,把旁邊的白色袋子也一并勾下來。
掉落下來的袋子散開,裏面的布料露出來。
她蹲下拿起來,看着蘇念,“你還要做襯衫嗎?”
是當年的布料。
蘇念笑了笑,接過袋子扯開,裏面的布料徹底露出,陽光下盈光點點,淡青綠色顯得越發清透好看。
她輕輕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