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手術做完了?”
“是的, 這次很成功,估計那孩子不久之後就能适應了。”
一片黑暗中,躺在床上的小男孩掙紮着動了動眼皮。
腦袋昏昏沉沉的, 四肢重若千鈞,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大石似的,動彈不得。
快醒過來!
男孩的指尖猛地顫抖了一下,耳垂上的蛇形墜子輕輕搖晃起來。
外面的竊竊私語仍在繼續。
“唉, 怎麽可能适應呢, 那麽長的一根釘子釘在脊柱裏。”
“聽說不會影響行動, 不過這孩子也是糊塗, 怎麽想到去偷鑰匙的?這下好了,被蛇長老逮到了把柄,不僅被封住了妖力, 傷還沒好,就被孤零零地趕下山……”
話還沒說完, 身後的房門就被猛地推開了。
兩只妖怪吓了一跳,在看到臉色鐵青的少年後, 又長籲了一口氣:“小少爺, 你吓死我們了。”
“你們剛才說的是誰?”巳小蛇死死地盯着他們,啞聲問道。
他們對視了一眼, 其中一個妖怪尴尬地笑起來,想要把男孩帶回屋裏:“少爺,你就別管這事兒了, 時候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
“告訴我是誰!”
巳小蛇低吼道, 作為蛇族年輕一代最出色的妖怪, 雖然男孩尚且年少, 但瞬間爆發的龐大妖力立刻就讓面前的守衛白了臉色。
兩妖膽戰心驚地半跪下來,
Advertisement
但礙于蛇長老的吩咐,他們也不敢答話,只是顫顫巍巍地垂着頭,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巳小蛇狠狠剜了他們一眼,幹脆直接一腳踹開擋路的家夥,飛快地跑了出去。
“少爺!”
身後的呼喊聲被他丢在腦後,深夜的蘇旻山寂靜而深沉,巳小蛇一路狂奔下山,不顧守夜妖怪詫異的眼神,毫不猶豫地越過蛇族劃定的邊界線,來到了狐族所在的地盤。
“你要找的妖怪不在這裏。”
身後傳來蒼老嘶啞的聲音,他的身體一僵,刷地回過頭去。
蛇長老安靜地站在樹下,渾濁的雙眼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臉上的情緒。
巳小蛇看着他,眼睛瞬間紅了。
“爺爺,”他顫抖着聲音質問道,“你為什麽要騙我!?”
“我是為了你好,”蛇長老淡淡道,“只要蘇黎還在這山上一天,你就永遠不可能當上妖王。”
“我才不想當什麽狗屁妖王!”巳小蛇撕心裂肺地喊道,眼淚大顆大顆地從臉頰上滾落,“我不稀罕!我只要蘇黎!”
“等你成了妖王,你想要什麽都無所謂。但在此之前……”
蛇長老笑了笑,慢悠悠地走到渾身顫抖的男孩面前,伸出宛如枯枝一般的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臉頰。
“孩子,”他輕聲道,“你是我們這一輩最有天賦的妖怪,但記住,你并不是不可替代的。而蘇黎和他父親一樣,犯了錯,就必須要受到相應的懲罰。”
巳小蛇恨聲道:“可那明明是你……”是你故意把放鑰匙的地點告訴他,又保證說可以調走守備,他處于對自己的信任,才會如此铤而走險!
“我只看中結果。”蛇長老勾了勾唇角,眼中卻毫無笑意,“說起來,你也是我的共犯呢。蘇黎這小子雖然不知道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野種,但和他那便宜爹一樣,腦後有反骨,所以我親自送他進了手術室,全程旁觀,為的就是保證這輩子他再無超過你的機會,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男孩睜大雙眼,呆呆地望着他。
像是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冰水似的,巳小蛇一瞬間覺得渾身發寒,心髒猛地縮緊。
“……你在說什麽?”他抖着唇道,“什麽手術?”
“封骨釘,”蛇長老邊說邊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方帕子,展開後,裏面是一枚還染着血、長度約為四厘米的白色長釘,“這是我們蛇族的秘技,只要将這枚用妖骨制作的封骨釘釘在脊柱裏,就能封住妖怪體內的妖力,并遏制住他身體的成長——這枚是第一次手術失敗後取下來的,可惜了。”
他搖了搖頭,把它重新包好,随手丢在了樹根下。
釘子與地面上的石子碰撞,發出清脆的叮響。
巳小蛇望着那個方向,死死地咬着後槽牙,瞳孔劇烈顫抖。
他覺得那根釘子像是深深紮在了他的胸膛裏,稍一動彈就鮮血淋漓。
“哦,對了,”蛇長老臨走前,又慢斯條理地遞給他一個東西,“那小子醒之後不久就自己主動下山了,可不是我趕他走的。這是他讓我交給你的。”
巳小蛇怔怔地接過那條醜萌醜萌的小胖蛇項鏈。
這是他送給蘇黎的第一件禮物。
“他……”
蛇長老側了側耳朵:“上年紀了,耳朵不好使。你說什麽?”
“我說,”巳小蛇擡起頭,一字一頓地問道,“除了這個,他還有沒有說什麽?”
“那倒沒有,”蛇長老回憶了一番當時的場景,忽然笑着問道,“如果你說的是手術的時候,‘好疼’算嗎?”
破空聲呼嘯而至。
蛇長老伸出一只手,輕而易舉地接住了男孩拼盡全力揮出的拳頭。
感受着這份充滿殺氣的凝視,蛇長老滿意地笑了。
“就是這樣,”他昂着頭,用居高臨下的目光審視着男孩,“和那小子在一起,只會讓你變得軟弱,喪失野性。千百年來,我們妖族就是這樣被人類一步步馴服的。”說着說着,他蒼老的面孔竟逐漸扭曲起來,“記住我的話,如果你不往上爬,那就只有留在原地等死這一條路可走!從今天起,我會全權接手你的訓練和學習,如果你還想再見到他的話——”
見男孩瞳孔一縮,蛇長老就知道,自己抓住了他的命門。
“如果你還想再見到他的話,”他說,“那就乖乖聽我的話去做。我是你的親爺爺,怎麽會害你?而且我保證,就算蘇黎沒了妖力,我也會讓他在外面的世界過上富足安寧的生活。”
巳小蛇痛苦地閉了閉眼睛。
他已經無法信任這個自己所謂的“親人”了。
但可悲的是,正如蛇長老所說的那樣,因為他太過弱小,所以根本無力保護蘇黎,也只能對蛇長老言聽計從。
“一言為定,”最後,男孩用沙啞的聲音說,“如果你這次還敢騙我……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你!”
聽到親孫子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蛇長老卻絲毫沒有生氣,只是哈哈笑了幾聲,連守衛也沒有叫便轉身離開了。
因為他知道,根本不需要什麽守衛了。
從現在開始,整個蘇旻山,就是巳小蛇……不,應該說是巳黎的牢籠。
男孩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回到房間的,他渾渾噩噩地倒在床上,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最後終于抵不過精神上的疲憊,沉沉睡去。
夢中,他來到了一間手術室的門外。
裏面靜悄悄的,似乎人都已經走光了。
男孩顫抖着手,慢慢推開了手術室的大門。
盤子上放着染血的器械和紗布,鮮紅的色彩瞬間刺痛了他的雙眼,男孩腳下一軟,幾乎是跌跌撞撞地一路跑到了手術臺的旁邊。
上面蜷縮着一具小小的身體,被白布蓋着,火紅的大尾巴毫無生機地耷拉在半空中,平日裏光滑柔順的毛發此時顯得格外稀疏肮髒。
“不要……”
男孩痛苦地呻/吟一聲,許久之後,才勉強鼓起一絲勇氣,伸出手,一點一點,掀開了白布——
“不要!”
青年一身冷汗地從噩夢中驚醒。
被子從他的身上滑落。
巳黎佝偻着脊柱,深深嘆息一聲,捂住了自己發燙的額頭。
緩了一會兒後,他慢吞吞地爬下床,穿好拖鞋,拉開了酒店房間的窗簾。
遠方冉冉升起的朝陽下,是剛從沉睡中蘇醒的城市。
燦爛的陽光照耀在青年蒼白的面容上,經過一夜的時間,他左臉頰上的手掌印顯得愈發清晰。
巳黎低下頭,從衣領中掏出那條項鏈。
青年把它放在掌心端詳了片刻。
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他又慢慢握緊了手掌,将拳頭抵在眉心。
直至骨節攥到發白。
“小蘇,你昨天沒跟我們一起去吃烤肉真是太可惜了,”早上一上班,倉元就興沖沖地在茶水間裏拉着少年聊天,“我跟你講,那家不僅便宜量大,味道還特別棒!你是不知道那隊排的哦,我們足足等了快三個小時才坐進去——哎,你眼睛怎麽了?”
蘇黎拿着一包冰袋,不好意思地擋住了自己腫成桃的眼睛。
“春天了嘛,花粉過敏。”他胡扯道。
“怪不得,”倉元心有餘悸地看着他的模樣,忍不住開玩笑道,“瞧這腫的,不知道的人估計還以為你昨晚哭了一夜呢。”
蘇黎:“……怎,怎麽可能呢,哈哈哈。”
他笑得實在太尴尬,倉元不禁對他投以奇怪的眼神。
不過很快,熱情的小胖墩又找到了可以聊的話頭:“對了,你之前不是說那牛郎鬼在你識海裏修養嗎,這都修養多久了,怎麽還不出來?他休的又不是産假!”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應該快了吧,”蘇黎被他嗆得咳嗽了一聲,差點兒沒把剛喝下去的咖啡吐出來,“我能感覺到他的魂力已經恢複了大半,大概沒幾天就能醒了。”
“那就好。”倉元松了一口氣。
蘇黎笑眯眯地看着他,雖然倉元和晉華一直都挺不對付的……雖然是倉元單方面的,不過現在看來,他還是挺關心晉華的狀況的嘛。
“你別這麽看着我。”倉元忽然對他說道,“你知道我現在瞧你這副樣子,總能聯想到什麽嗎?”
“什麽?”
“鹹蛋超人。”
“…………”
奪筍吶。
小狐貍一臉郁悶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盡管之前那位臨時工辭職了,超管局也暫時沒有再招新人進來,但不知道為什麽,林宿一直沒有提給他換工位的事情,小狐貍當然也樂得保持原狀——每天呆在領導辦公室裏,享受寬敞空間和舒适空調的待遇,還有帥哥陪伴工作,這可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啊!
林宿進辦公室的時候,一看到這小家夥眼睛都快腫成鹹鴨蛋了,臉上還挂着令人不忍直視的傻笑,就知道自己昨晚一夜的擔心都白費了。
“林局早!”小狐貍元氣滿滿地跟他打了聲招呼,“吃早飯了嗎?”
男人點點頭,順便指揮着後面的人,把快半人高的文件都搬到了蘇黎的工位旁邊。
“這,這是幹什麽?”
小狐貍目瞪口呆地望着幾乎要把自己整只妖淹沒掉的文件,傻了。
“從今天開始,我會适當的給你增加工作任務,讓你更快的上手熟悉超管局的各項事宜。”林宿把大衣脫下來挂在牆角的衣架上,頭也不回地說道,“看樣子你有些為情所困,不如把精力都用在工作上,這樣也少點兒胡思亂想。”
“什……我什麽時候為情所困了!?”莫名被污蔑,小狐貍出離憤怒了,連頭頂的狐貍耳朵都“刷”地立了起來。
別人不知道,林宿還不知道昨天是個什麽樣的情況嗎!
林宿當然清楚,事實上,昨天小狐貍在打完那一耳光之後就立刻跑出了大堂,是他陪着這小家夥一直在路邊的長凳上坐到了深夜。自己的胸口都快被哭濕了,這才勉強把人安撫下來。
他一向不是什麽大度的人,誰讓這小家夥哭,那誰就要倒黴。
不過在此之前,對于蘇黎為了巳黎掉這麽多眼淚的事實,林宿也非常的不爽。
小狐貍莫名打了一個寒顫,方才氣勢洶洶的架勢立刻矮了幾分。
“可這也太多了,”他委委屈屈地說,“我今晚還想請你去吃烤肉呢,好不容易發了工資……”
“沒讓你一天處理完,慢慢來。”林宿說,“去哪兒吃?”
答應的好快!
但小狐貍也沒想太多,他高高興興地打開手機,給男人看倉元推薦給自己的烤肉店:“就是這家!昨天他們去過都說好,今天咱們下班一起去吧?”
“可以。”林宿看了一眼,同意了,“開車去?”
“當然啦,還是有點兒遠的。”小狐貍理所當然道,“我請客,你開車!”
還真是一點兒都不跟他客氣。
林宿低頭笑了笑,心想這小家夥真是越來越沒大沒小了,但卻沒有什麽反感的情緒。
不如說,他更喜歡這種相處方式。
但天有不測風雲,就在傍晚他們走出超管局的時候,一位不速之客攔下了他們。
戴着墨鏡和帽子的青年站在蘇黎面前,認真地對他說道:“小黎,我想和你談談。”
“我覺得我跟你沒什麽好聊的。”一見是他,蘇黎剛才還在跟林宿談笑風生的笑臉立刻垮了下來,小狐貍扭過頭,不願搭理他,“你走吧,昨天的事情是我過激了,當然,你要是覺得不服氣也可以打回來。”
巳黎苦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林宿不動聲色地問道,“巳先生,我想你來南城一趟,應該不會就是專程來找我的下屬追憶往事的吧?如果沒有事情的話,請先讓我們離開,到下班時間了。”
“關你什麽事?”在和林宿講話的時候,青年的語氣一下子就變得極其不耐煩起來,“說起來我還沒問呢,怎麽哪兒都有你啊?天天跟在小黎旁邊轉悠,你到底是他領導還是保姆?”
“說什麽呢巳小蛇!”
蘇黎被他這沖得人仰馬翻的話吓了個半死,連忙對林宿連聲道歉道:“對不起林局,他這家夥就是這樣,嘴上不把門,你大人有大量別跟他計較……”
林宿盯着他:“你為什麽要替他說話?”
巳黎也一臉不爽:“他大人有大量,那我就是小人了?”
突然成為集火對象,小狐貍目瞪口呆。
自己什麽時候為巳小蛇說話了?又什麽時候諷刺他是小人了?
他比窦娥還冤吶!
小狐貍痛定思痛,決定閉嘴了。
但另一邊,林宿和巳黎的戰鬥號角才剛剛吹響。
兩人你一眼我一語,針鋒相對,□□味十足:
“蘇黎說了不想見你,巳先生,好自為之。”
“這話輪不到你來說。林宿,你只是他工作上的領導而已,有什麽資格來管我們之間的事情?”
“是出于上下級的情誼,而且你的死纏爛打已經影響到了我下屬的正常工作和生活——”
“你自己都說了現在是下班時間!”
“我們要去吃烤肉,”林宿微微一笑,“蘇黎主動邀請我的。有問題嗎,巳先生?”
巳黎的臉色瞬間由青變紫。
……太不要臉了!
但他轉頭看了看蘇黎,一狠心,幹脆也丢掉了自己的節操。
“我跟你們一起去!”
這下,林宿終于皺起了眉頭:“我想他并沒有邀請你吧?”
“我有錢,可以自己買單。”巳黎陰着一張臉道。
見林宿似乎還要張嘴說自己也有錢,青年搶先開口,打斷了他:
“我在餓死了麽上還有一張通用的滿三百減一百五的優惠券!”
他一口氣說完了一長串話,末了,狠狠喘了一口氣,期待地望向蘇黎。
林宿的眉毛擰了起來,他剛要說這有什麽意義嗎,就見旁邊的小狐貍瞬間露出無比興奮的神色,一錘定音道:
“走!一起薅羊毛去!”
林宿:“…………”
巳黎丢給他一個“走着瞧”的得意眼神,紳士地彎下腰,為小狐貍打開副駕駛的車門。
但蘇黎沒有坐,只是拉着黑着一張臉的林宿,一起屁颠屁颠坐到了後座的位置上。
“我算過了,從這兒到烤肉店,光油錢就要七塊,來回就是十四塊。”他貼着男人的耳朵,小聲說,“咱們能省一點兒是一點兒啊。”
也不知道是蘇黎這份省到極致的精神感動了他,還是這個“咱們”讓林宿心情大好,總之在聽到這番話後,他的表情逐漸多雲轉晴,甚至還沖着在通過後視鏡偷看他們的青年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巳黎:“…………”
好想揍他。
來到目的地外,果然就像是倉元說的那樣,這家店的生意好到過分了。小狐貍望着店外排成長龍的隊伍,去取了號碼牌回來,唉聲嘆氣地搬了個板凳坐下。
林宿和巳黎十分自然地坐在了他的左右,聽着小狐貍掰着指頭算時間:“一桌就算一個半小時吧,裏面一共45桌,我們是96號……可惡,正好是第三批!”
“不急,”巳黎安慰他,“來,喝點兒果汁吧。”
小狐貍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接了過來。
“……謝謝。”
其實他也不算多讨厭巳小蛇這家夥,畢竟以前那麽要好過。只是蛇長老給他留下的陰影太深了,就算過了這麽多年,蘇黎也沒辦法完全克服對蛇族的畏懼。
林宿冷冷地瞥了一眼這家夥,不動聲色地端了一盤爆米花過來。
他們兩個的外形都是極其出挑的,再加上這地方年輕人本就占多數,不一會兒,就有妹子羞答答地走過來,拿着手機要聯系方式了。
林宿對這種事情十分輕車熟路,直接婉拒,而相對來講,巳小蛇就要不客氣的多了。
面對用期待眼神望着他的小姑娘,他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唇角:“不好意思,我不喜歡人類。”
妹子:“……啥???”
“他的意思是,他是無性戀。”小狐貍連忙打哈哈道,“就是那種很小衆的人群,聽說過沒?”
妹子無語地點了點頭,回到小姐妹身邊後,忍不住和她們竊竊私語道:“真沒想到,看着酷酷的帥哥,居然是個性冷淡。”
“是啊,但感覺更有個性了。”
“啧,人類就是麻煩。”巳黎對她們的評價絲毫不放在心上,作為從小在蘇旻山上長大的妖二代,他的高高在上是紮根在骨子裏的,“不過這幾個還算有點兒眼光,不像剛才那個。”
他盯着林宿,意有所指。
男人掀起眼皮,隔着一個座位與他遙遙對視。
夾在中間的小狐貍忽然覺得坐如針氈起來。
他開始覺得自己今晚出來吃飯是個極其錯誤的決定了,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就絕望地發現又有一位勇者,啊不,是漂亮妹子握着手機噔噔噔的跑過來,紅着小臉兒望着他們。
林宿和巳黎幾乎是同時開口:“不加!”
“誰問你們了?自作多情。”
那姑娘奇怪地看了他倆一眼,然後把目光轉向中間的少年,細聲細氣地問道:“小帥哥,加微信嗎?”
小狐貍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狀況,腰板瞬間挺直,像是上課被老師提問的小學生。
“你你你問我?”他結結巴巴地問道。
“當然啦。”她笑道,“我十七歲,今年夏天高中畢業,你呢?”
小狐貍:“……差不多吧。”
聽到他的回答,妹子顯然更加高興了:“那太好了,咱們同齡!”
看着他們相談甚歡,林宿和巳黎沉默地坐在小狐貍身邊,臉色沉得跟門神似的。
巳黎瞪着林宿:這事兒你都不管?
林宿不動聲色地瞥他一眼:你來。
可等他們眼神交流完之後,那妹子已經拿到了蘇黎的微信,心滿意足地走了。
“你喜歡她?”林宿問道。
“怎麽可能,”蘇黎眨巴了一下眼睛,“我才見她一面啊。”
“那為什麽要給她微信?”
“周末出來玩,現在就拒絕多掃人興,等回去之後我會跟她說清楚的。”小狐貍撓了撓頭,笑道,“而且這還是我第一次被人要微信呢,不管怎麽說,還是挺開心的。”
巳黎插話道:“那是之前那些人沒眼光。”
林宿沒說話,只是掃了一眼蘇黎今天的打扮。
還是那件萬年不變的白色衛衣,只不過胸口處多了一枚紅色的小狐貍徽章,據說是同事送的。
“你到底有多少件這樣的衣服?”他忍不住問道。
“大概五六件吧,”蘇黎想了想,“當時商家大促銷,幹脆就一次性買了好幾件換着穿。”
林宿沉默了。
怪不得他就沒怎麽見過這小家夥換衣服。
等了快兩個小時,終于排到了他們的號碼。
小狐貍低頭翻着菜單,問道:“你們想吃什麽?”
“随便。”
林宿和巳黎幾乎是同時開口。
蘇黎心道你倆到底是怎麽回事,這還不如不說呢,不過說好了今天他請客,所以也就沒跟他們客氣,直接點了一堆自己想吃的上來。
“你還點了酒?”林宿盯着服務員端上來的冰啤酒,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小黎都這麽大了,喝點兒啤酒怎麽了。”巳黎就喜歡跟他對着幹,見狀立刻自告奮勇地打開瓶子,給蘇黎倒了滿滿一杯,“來,我陪你喝!”
蘇黎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想嘗嘗而已。”
林宿嘆了一口氣,把他杯子裏的一半酒倒到了自己這裏:“下不為例。”
巳黎忍他很久了:“不是,你是他爹嗎?管這麽多!”
林宿冷冷地瞥了青年一眼,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他的面上也凝了一層寒霜。
“閉嘴,”他言簡意赅道,“這是蘇黎請我吃飯,無關人士不要掃興。”
“無……”巳黎瞪大了眼睛,被堵得啞口無言。
紮心了。
小狐貍趕緊打圓場:“別說話了,看,肉已經烤好了!”
剛才放的五花肉有一塊已經在滋滋冒油了,蘇黎盯着它看了很久,就等着下筷子呢。
可他剛要去夾,兩支筷子就搶先一步,按在了那塊肉上。
林宿:“松手,這是我給蘇黎夾的。”
巳黎冷笑:“凡事總該有個先來後到吧?該松手的是你!”
周圍的食客們紛紛向他們投以奇怪的眼神。
就一塊肉而已,至于嗎?
坐在中間的小狐貍面無表情地把筷子一放。
這飯沒法兒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