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之前黃瑩瑩拍綜藝的時候,唱歌差點把人送走,太深入人心,以至于當寧山旅游的宣傳視頻出來,所有人感覺到了極大的反差。
以雲霧缭繞的崇山峻嶺開頭,明眸皓齒的土家族少女出現在屏幕中,回頭望去,如玉青年走入山水梯田構成的絕美畫卷。
兩人穿行過梯田之間,兩邊是穿着土家族服裝的男女正在收割稻子。
青年男女在田埂間坐下,青年輕唱土家情歌,聲音溫柔缱绻,歌詞卻讓人恨不能羞紅了臉。
這個聲音是姜遜志的,黃瑩瑩看着看正在吃早飯的姜遜志:“你唱的?”
“嗯!節目組給我打電話,讓我唱,我想着對着你用別人的聲音也別扭,就答應了。”
紅果果求愛的歌,被他唱得少了一絲豔,卻多了一絲雅,他在她身後抱着她,站在凱旋門前問:“好聽嗎?”
“好聽,你現在唱給我聽?”黃瑩瑩低頭看視頻。
“我給你唱歌,你哪一回沒睡着?”姜遜志問她,要是在這裏睡着,那就搞笑了。
“明白了,原來我後來失眠多夢,是因為你不給我唱情歌,不是因為更年期提早到了啊?”黃瑩瑩半開玩笑地說。
姜遜志貼着她的臉:“對不起,讓你等那麽多年。”
“等到了,過去的一切都只是一種經歷,都值得。”黃瑩瑩的心已經被幸福填滿。
姜遜志看着她,她只是粗略地跟他炫耀,他不在的日子裏,她多麽能幹,就如同他們初初相識,她明媚如驕陽,可以複燃一團已經沒有多少生機的死灰。
前世父母都是解放前大家族出生,兩人留學法國,回來初期生活雖然困難,卻受到重用,信心滿滿,一心希望祖國能夠早日趕上西方,從未想過苦難會降臨到他們一家的頭上,一家三口相隔千裏萬裏,通信還需要被審核,而信件來去長達一個多月。
在漫長的等待中,他認下自己的身份,低頭認真改造,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唯獨讀到爸爸媽媽的信,爸爸讓他記得他們回來是為了建設這個國家,只要方向正确,終究會到達終點。
他搖擺懷疑,一起來的一個跟他成分差不多的知青吊死在了山上,更是打擊到了他。
Advertisement
而其他知青來了沒多久,都想辦法走了,他聽過要過來一個姑娘,是個工人階級。
知青點在山下和山坡上有兩個地兒,山下的房子好些,哪怕知青跑掉了,他也不敢去肖想,這個工人階級的姑娘應該住那裏,可一個姑娘家,又是他們這種大山裏,若是一個人住?他擔心出事。
山坡上的這個房子,這兩年他加固了土牆,還是簡陋地不成樣,再說了他們孤男寡女住一起,肯定少不了流言蜚語。
在舉棋不定中,他等來了這個老鄉,兩條油光水滑的麻花辮,一張明媚若桃李的臉,當時一個村子的村民都出來看,一個個叫:“江城是不一樣,小姜長得好,這個小黃也是長得跟花兒一樣。”
他帶着她介紹住的地兒,她看了之後說:“跟你一起住,一個人住這麽幾間屋子,多冷清。”
“是不是不太好?”
“怎麽不好?咱們江城的住房條件你不知道?一家子住在幾個平方裏,不也是男女合住的,你瞎講究。”
好吧!他提着她的鍋碗瓢盆上了山坡,把敞亮些的那一間給了她。
從剛開始,“小姜,走了!上工了!”,到後來,“阿越,快來,我抓到魚了。”
山上酸澀的野果,河裏摸到的螺絲,天天偷偷去看豆瓣醬醬塊發黴了沒有,看見長毛了可以高興大半天。
她的快樂很簡單,一點點小東西都能讓她樂上半天,他被感染了,聽她說:“以後真要是在這裏長長久久住下了,也沒關系,養雞養鴨再養一條狗,再生兩個娃娃,不也很開心。你爸媽要是看見咱倆的照片,能看見孫子孫女的照片,再苦也能熬下來了。”
信念如果是一道陽光,那麽她是在他身邊升騰起的一團火,就在邊上暖洋洋,不崇高,卻是簡單而溫暖。
“你不嫌棄我嗎?”
“我以為你會嫌棄我沒文化?”
“文化不是個好東西。”
“才不是,文化從來都是好東西。只要文化用在正路上永遠是好東西。”
她來了之後,他的心頭越來越暖,他跟着她一起笑,他會被她氣得跳腳,這就是“生機”。
只是他未曾想,有一天,他會把死局留給她,在沒有他的日日夜夜,她是怎麽熬過來的?她此刻卻只有“值得”兩個字給他。
“值得”是在她聽見樹婆婆故事那滿腮的淚痕,是她酒醉夢裏聲聲情濃痛苦的“阿越”,他讓他的小太陽獨自走過了那麽多春夏秋冬。
黃瑩瑩感受到了脖子裏溫熱的濕意,伸手摸去,某人在哭:“你哭什麽呀?都多大的人了?”
“瑩瑩,我……”
“我知道了,你太感動了,感動一會兒就好了,以後給我做牛做馬,任我欺淩就好了。反正記得,老婆永遠是對的,下面一句是什麽?”
姜遜志甕聲甕氣:“如果老婆錯了,參考上一句。”
“有這個覺悟就好了。”黃瑩瑩抽出紙巾給他擦眼淚。
正在這時電話鈴聲響起,她接電話,聽馬可問:“Ying,Kevin來了?”
“來了。”
“那晚上帶他一起過來,我跟他聊天,我想把NY的兩位核心設計師介紹給你和May。”
“NY?”
“他們在深入了解歐薇瀾之後,想要離開NY,我剛好跟他們見面,建議他們加入英雅。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我可是說了你們很多好話。”
“當然,當然。”黃瑩瑩迫不及待回答。
黃瑩瑩挂斷電話給黃家強去電話,黃家強正在跟老婆一起繼續買買買:“好,你跟馬可約。”
黃瑩瑩讓馬可安排了時間和餐廳,回去路上還囑咐姜遜志:“你別跟法國人說法文,陡然之間會法文很吓人的。”
“知道了!以後我就說是你教的。”
“那當然。”黃瑩瑩驕傲地擡着頭。
回到酒店,黃瑩瑩想起來問:“你昨晚睡得怎麽樣?”
姜遜志搖頭,他想了一下:“咱爸那個呼嚕?”
“阿姨跟我說,他呼嚕太響,就一腳踢過去,或者枕頭砸過去,再或者讓他坐在邊上玩手機,讓你先睡。”黃瑩瑩反應過來,“你叫什麽?”
“你爸,不就是我爸?你剛才說的,老婆永遠是對的,你都認了是我老婆。我又不是阿姨,我也不敢踢爸爸呀!”
“姜遜志。”黃瑩瑩生氣追着他出電梯。
他跑着刷開門,推開來,連忙關上,站在門口,一臉驚心動魄之感。
黃瑩瑩滿頭黑線:“你不會看了不該看的吧?”
裏面門拉開,套着襯衫的黃家強看向外頭姜遜志:“阿志,你拉上門幹什麽?進來!”
“你拉上門幹嘛?”黃瑩瑩問姜遜志。
方紅梅沒好氣地說:“你叔叔在試衣服,想什麽呢?你們男人是不是腦子裏都裝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昨天黃家強腳趾摳地,今天姜遜志滿臉通紅,黃家強心裏舒坦了一些:“進來,跟設計師見面,你們說我穿哪一件比較好?”
黃瑩瑩看見床上好幾件衣服,老頭子怎麽突然就在意起來了呢?
“這件深灰色的西裝,配這根領帶,剛好跟阿姨的藏青色的裙子搭在一起,不是剛剛好?”黃瑩瑩給黃家強選了。
黃家強嘿嘿一聲:“聽女兒的,就這件了。”
黃家強穿上西裝,方紅梅給他打了領帶,他在鏡子裏橫看豎看,對自己非常滿意。
方紅梅搖頭跟黃瑩瑩說:“瑩瑩,走了,我們也去換衣服。”
黃瑩瑩出門問方紅梅:“我爸發什麽神經,怎麽突然就在意穿衣服起來?”
“他今天一天了,逼逼叨叨,說昨夜跟小姜在一起,說他自己也算是生意場上混了那麽多年,氣度都練出來了,跟小姜比,他就是個泥腿子,做什麽都別扭。說人家那個家教,那個舉手投足,就是說不出的好看。晚上睡覺睡相都好。”
“他糾結這個幹什麽?”
“他覺察到自己太粗俗了,要改變。學優雅!”
“神經病!”
“我也說他有毛病,但是人家不認為自己有病。我笑他說,瑩瑩都沒有壓力,你有個屁壓力。”方紅梅問黃瑩瑩,“有小姜這樣的男朋友,你沒壓力?”
“有什麽壓力?最多就是牛嚼牡丹,虎嗅薔薇。”黃瑩瑩笑,當初阿越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才叫壓力重重,總覺得高攀了她這個工人階級。
自己那時候文化程度不高,他卻是學貫中西,而且他的學貫中西到她面前全然沒用,人家不照樣愛她愛得跟什麽似的?人和人之間心靈的契合,比什麽都重要。
黃瑩瑩和方紅梅換了衣服出來,這個季節晚上比較冷,姜遜志駝色高領羊絨衫加上酒紅色休閑西裝扣了一粒扣,外套了一件寬松的千鳥格大衣。既符合今天的場合,又透着幾分随性。
黃家強西裝領帶加上中規中矩的黑色大衣,不出錯也不出彩,到底誰才是時尚公司的老板?
“爸,你是房地産老總裏最懂時尚的,時尚老總裏最懂房地産的。”
黃瑩瑩這句話讓老頭子的心寬慰了一二,安慰自己,不是生出了這樣漂亮的姑娘嗎?
姜遜志伸手牽住黃瑩瑩,一起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