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們是正規公司
“先生，您怎麽還在這兒？賓客們都在等您。”
身穿黑色燕尾服的城堡管家也不知突然從哪兒冒出來的，走路也沒個聲兒。他走到霍淵身側，“那蛇妖……”
霍淵漫不經心地彈彈手指，語氣淡淡：“有人去捉了。”
幾縷黑焰殘留的煙霧如墨絲般在他指尖萦繞，襯得那五根手指更為修長白皙，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見。
“誰？”管家下意識問出口，剩下的話便梗在了喉嚨裏。
——他的主人，萬年古井無波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個堪稱“愉悅”的表情！
霍淵狹長的鳳眸挑起，玄色的瞳仁內隐約透出一抹暗金。
“一個朋友。”
管家：“……”
絕對不是朋友那麽簡單！
白錦毓尋着蛇妖的蹤跡，一路追到城堡後花園。
這裏植物種類之多令他嘆為觀止，落葉樹和灌木都修剪得錯落有致，一看就有人精心照料，借着月光，他甚至還看見角落裏有幾株靈植正在迎風搖擺。
靈植，依托于靈力而生，可不是随便什麽人想養就能養得出來的。
白錦毓不由得對城堡主人好奇起來。
不過眼下還是找蛇比較重要。
衆多的植物投下一片片陰影，營造出非常容易藏身的環境，但白錦毓的夜視能力很好，很快鎖定目标位置。
小竹葉青渾身碧綠，以為把自己纏在樹上僞裝成一根藤蔓就能蒙混過關，殊不知，蛇鱗和真正藤蔓的光澤度是完全不同的。
白錦毓踱步到樹下：“下來。”
蛇妖：安靜如雞.jpg
白錦毓：“想讓我動手？”
僵持了幾秒，那棵樹不正常地晃動了幾下，半截蛇身不情不願地蕩下來，三角形的腦袋，鱗片碧綠，蛇腹微黃，蛇瞳鮮紅。
長得還挺非主流。
蛇妖帶着哭腔哼哼唧唧：“大人，我真的不會再害人了，求求您放過我吧，嘤嘤……”
看起來楚楚可憐。
可惜是裝的。
“別演戲了，”白錦毓毫不留情地揭穿她，“不是給你機會逃跑了麽？不想害人，躲花園裏幹什麽？是不是想等我走了，再回去吃那個好看的傻子？”
蛇妖一驚，本能抵賴，小小的蛇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是的不是的……”
“還挺能裝。”
白錦毓歪頭看她：“我改主意了，你這麽會演戲，不如跟我回去上班？”
蛇妖：“？”
她小小的腦袋裏寫滿了大大的問號，在她貧瘠的字典裏，并不知道“演戲”是怎麽回事，哆哆嗦嗦地問道，“您不是要吃我啊？”
是了，妖族還有一種增加靈力和修為的方式。
——吃掉比自己弱小的妖。
若不是因為這套“大魚吃小魚”的生存邏輯，就憑妖的平均壽命和強大的環境适應能力，怎麽可能混到幾近滅絕的境地？
白錦毓嫌棄地搖頭：“不吃，你還不夠我塞牙縫的。”
聞言，蛇妖怕怕地縮了縮脖子。
白錦毓有心招募，覺得有必要了解一下這小妖怪的過往，便問道，“你平時做什麽的？吃過人嗎？”
“沒有沒有！從沒吃過人！”
蛇妖不敢再欺瞞，老老實實地交代。
她叫葉小青，今年十九歲，原本住在城郊西山，去年西山搞開發，蛇窩被抄了，葉小青只好流亡下山，一窩蛇裏只有她開了靈智，便化形留在城裏讨生活。
“我沒讀過書，只能去酒吧賣酒。”
賣酒……
難怪畫了那麽濃的妝，頭發還染得五顏六色。
沒讀過書，小蛇妖家裏世代都很宅，也沒下過山，缺乏法律意識情有可原，好在尚未釀成大禍。
白錦毓回想自己剛醒來那陣，也是渾渾噩噩的，出了山洞，也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後來一路磕磕絆絆摸着石頭過河，才把飛升傳媒開起來。
看看蛇妖手指粗細的身體，白錦毓不解地問：“既然沒吃過人，你又這麽小，橫豎也吃不掉一個大男人吧，怎麽想起來對人家下手的？”
“本來沒想的，但他太香了。”
葉小青咽了口唾沫，“您沒有聞到嗎？那個人好香好香的！”
白錦毓點點頭，好看的傻子身上确實有一股很好聞的香味。
清靈溫雅，沁人心脾。
就是想不起來在什麽地方聞過……
“香也不能吃人啊，犯法的知道嗎？”
白錦毓及時收回思緒，擡手戳了戳蛇腦袋，“其他的以後再慢慢教你，看你資質不錯，跟我回公司吧。”
“啥公司？”
不等葉小青把話問完，一只圓滾滾的灰雀像炮彈似的從空中俯沖下來，兩爪極其精準地薅住她的七寸處：“老板！新同事我先捉回去啦！”
葉小青連叫都沒來及叫出一聲，就被灰雀原地帶飛，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
白錦毓望着夜空中那道殘影，搖了搖頭：“都說了我們是正規公司。”
不能用綁架代替招聘的。
正要離開，一旁的灌木叢發出細微的沙沙聲，仔細一看，葉片縫隙中還亮着一個圓圓的紅色光點。
“……”白錦毓不動聲色，随手拈了片葉子飛射出去。
“啊————”
伴随着一聲尖叫，一個人連滾帶爬地跑出來，相機手機等等雞零狗碎的咕嚕嚕滾了一地。
白錦毓單手給他拎了回來：“鬼鬼祟祟躲在裏面幹什麽呢？”
那人喘着粗氣，眼睛瞪得老大，瞳孔都似乎放大了一圈，一開口語無倫次：“蛇！蛇會說話！鳥，鳥也會說話！”
白錦毓：“請冷靜一點，深呼吸。”
那人：“吸——”
白錦毓抓着他抖了抖：“喘氣兒啊！”
這一抖，一張工作證從對方脖子上滑出來。
酒會現場來了不少媒體，為了方便區分來賓和工作人員，霍氏給媒體人統一印發了這樣的工作證。
白錦毓用手指勾起來一看。
“褚印，自媒體記者？”
白錦毓瞥了眼地上還亮着燈的相機，眯起眼睛，“你拍到什麽了？”
褚印以前是個狗仔，現在看似上岸經營一個小自媒體賬號，其實幹的還是狗仔的活兒。
今晚他原本是想拍霍氏新任掌權人亮相的，卻意外拍到了黎影後和親生女兒相認的特大瓜，就急着找個僻靜地方編寫第一手消息。
畢竟娛樂八卦最講究時效性，快即是流量，流量即是鈔票！
結果編着編着，他看見了白錦毓。
雖然對方的發色和瞳色都發生了變化，但褚印不會認錯，就是這個俊美青年讓女孩去認母的，還自稱是飛升傳媒的總裁咧。
笑話，真有這麽個比藝人還标致的神仙老板，那公司不得早火了！可他做了五六年的狗仔，從沒聽說過圈內有家叫飛升傳媒的娛樂公司！
褚印猜測，這小青年恐怕是個騙子，和那女孩根本就是串通好的，先假冒黎影後的女兒，再謀奪影後的財産！
多年狗仔的尿性讓他又悄悄蹲了回去，端起相機，鏡頭對準白錦毓……
鬼曉得竟拍到貌美小青年跟蛇讨論能不能吃人的問題！
吓死他了啊！
褚印：我我我，我是不是要被滅口了……
白錦毓從對方恐懼的情緒裏獲得以上信息，他微微一哂，拍了拍褚印的肩：“滅口不至于。”
褚印驚懼地搗住嘴巴。
他剛才好像沒出聲吧？！
白錦毓沒理會他，指着地上的相機，道：“把你拍到的內容删了就行。”
“诶？”
褚印眨眨眼，“就這樣？”
難道不是用巫術或者妖法，把他這樣那樣，吸幹後再棄屍？
白錦毓用關愛智障兒童一般的眼神看他：“想象力不要太豐富。偷拍侵犯肖像權，我讓你删除不過分吧？快點，你自己删。”主要我不會用相機！
“噢噢！”褚印哪敢不從，立馬删除了視頻。
白錦毓松了口氣。
妖族吓到人本就違規，要是被人留下視頻證據可不得了，特殊部門那幾個老頭子又要來找他的麻煩，他可不想公司被吊銷營業執照。
“大師……”
褚印有些猶豫，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對方。
在他看來，能跟動物對話，又講道理不傷人的，除了迪士尼的公主，也就只有會術法的大師了。但眼前這位的樣貌跟道士相去甚遠，性別不卡死的話，還是跟公主更接近。
“剛才會說話的蛇啊，鳥啊……是不是妖怪啊？”他小心翼翼地問。
“朗朗乾坤，哪兒有什麽妖怪。”
白錦毓盯着他的眼睛，“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不偷拍怕什麽？我也不是大師，總之沒有蛇，也沒有鳥，記住了嗎？”
褚印連連點頭：“記住了記住了！”
白錦毓想了想，指着自己一頭的漂亮小白毛強調道，“假發。”又指指自己青琉璃色的眼睛，“美瞳。”
褚印點頭如搗蒜：“好的好的！”
大師說啥就是啥。
看對方眼神真摯，內心釋放出的情緒也不似作僞，加上視頻也乖乖删除了。
白錦毓放下心來。
“那麽，再見。”
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再不走，尾巴就要藏不住了！
白錦毓快步穿過花園回廊，一轉過圍牆，腳擡起來的時候還是腳，等落下就變成了毛茸茸的小爪子，過大的皮鞋脫落，眼前驀地一花——
要不是平衡力好，他差點表演一個原地翻滾。
撲騰了幾下穩住身體，白錦毓擡起前爪瞅了瞅，又看看周圍陡然變大了好幾十倍的景物，再回頭望望，不出意外地看見自己那條蓬松柔軟的大尾巴，以及散落在地的衣物。
他變回本體了……
這次是完完全全變回去了……
月光下，小小的毛團子蹲在地上，身形酷似奶貓，耳朵尖長，通體雪白，只在耳根和尾尖各有一小撮淡金色毛毛，像團沾了蜂蜜的棉花糖。
白錦毓盯着自己愣了幾秒，終于抑制不住本能的召喚，開始瘋狂舔毛毛。
一縷，兩縷，三……啊呸！
掉毛毛好煩！
他不喜歡自己本體的樣子。
那麽小，毛茸茸，軟乎乎，一點都不霸氣，與他原來的兇獸之态相去甚遠，甚至還會掉毛，也不知道這樣下去會不會英年早禿……
現代末法，天地間靈氣匮乏，妖族與人類混居，只有人氣旺的地方才有助于聚靈化形。就好像以前天界還在的時候，衆神仙也是廣散福澤來收獲人間的信仰和供奉，香火越旺仙力越盛。
希望等他的小娛樂公司火起來後，靈力能足夠他維持人形，不再受這掉毛毛的苦……
體型變小了，酒精在體內的作用變大，滞後的酒勁兒也上來了。
白錦毓打了個小小的酒嗝，青琉璃色的眼瞳迷離地望着身周漂浮的白色毛毛。
他傻笑：“嘿嘿，我好像一顆蒲公英哦。”
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将身後散了一地的衣服鞋子團吧團吧收進芥子空間裏。白西裝是為了參加酒會，特意讓灰秘書回山裏找紡織娘定制的，可不便宜，不能弄丢。
白錦毓醉醺醺地想：今晚霍氏提供的酒真不錯，醉了也不虧，自打他醒來後還沒喝過好酒呢！
超市裏賣的酒又貴又沒靈魂，他想念以前天界的靈酒了。
但要說喝過最好的，還是去龍宮做客時嘗過的瓊漿玉液，那味道……
不等他細細回味，忽然感覺後頸皮一緊。
白錦毓：“？”
下一秒，他四爪離地，身體懸空而起，并很快落入一個寬大的掌心裏。
與此同時，一股馥郁的香味将他包裹。
白錦毓擡起頭，對上一雙玄黑色深邃的眸子，看清對方的長相後，他有些茫然。
……好看的傻子？
對了！
難怪他覺得傻子身上的香味熟悉呢！
龍宮的酒，就是這個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
錦錦：嘿嘿，傻子，香香，吸溜~
霍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