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但江沉閣根本沒有動的意思。

“喂,你怎麽不動?小爺要買東西你聽不見嗎?”

“錢少了。”江沉閣淡淡應了一句。

她老神在在的樣子反而激起纨绔的好奇心,只見他折扇“嗒”地一收,拿起腰間鼓鼓囊囊的荷包晃得叮當響,“哼,小爺有的是錢,你說多少錢吧。”

“一塊中品靈璧。”

毫無疑問聽到周圍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中品靈璧根本不是他們梓州府的人能随随便便掏出來的,一塊中品靈璧等于1000塊下品靈璧,一塊下品靈璧又等于100文銅錢,沒想到她一開口就是要十萬銅錢。

“你真是獅子大開口!小爺也不是任你宰的羔羊!小爺買你的東西是看得起你!”抄起地上的一串銅錢,如來時一樣大搖大擺地走了。

這般一鬧,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話,生意人一般做第一單生意都會讓利,圖個開門大吉的寓意,哪像她好不容易盼來一個客人卻被氣走了。

可經過這般鬧騰,也有不少人更加好奇她賣的“織夢”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值得上一塊中品靈璧。

人們交頭接耳,江沉閣依舊沒有開張,閑言碎語看熱鬧的人将要散去時,從人群中擠進來一個文弱書生。

他文弱得手無縛雞之力,是剛剛街邊賣字畫的書生,穿着洗得泛白、看不出原本顏色的布衣長衫,抖動袖口,從袖中落下幾百塊若碎石一樣的下品靈石和幾串銅錢,直到再也抖不出錢財,他才頂着一張面黃肌瘦的臉說:“我沒有中品靈璧,但這裏是我全部的身家了。你會織夢,能不能讓我夢見我病逝的夫人,我很想她。”

已有行人暗自嘀咕這人真傻,拿上全部身家去買什麽摸不着邊的織夢,到底是夢一場,夢醒一切都是虛無,那麽多的錢買什麽不比做夢強?

江沉閣素手拂過,靈璧眨眼不見,盡數納入她的靈識空間,只剩下幾串銅錢沒有碰。

書生被紛紛議論所影響,越發擡不起頭,但他着實想念病逝的妻子,沒有她,自己活得生不如死,若散盡家財換與她相見一面也是好的。

見靈璧被收下,還心善地留下銅錢,書生連連致謝:“謝謝,謝謝你……”

他倏地擡頭,江沉閣不知何時掀開了幕籬黑紗,但也僅僅只有他能看見,書生望進那深邃的眼眸,霎時沒了聲音,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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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面面相觑,怎麽回事?不是做買賣嗎?怎麽只見她動了動手,掀開幕籬,那書生就沒有動靜了?

忽然,那書生臉上的呆滞被歡欣的表情所取代,他嘴裏喃喃念着,“靈蘭,靈蘭,我好想你,我終于又見到你了。”

衆人震驚,夢已經織好了?見那書生嘴裏仍舊念叨着什麽,你等等我,我收拾好書畫攤,我們就一起回家,你好久沒有做飯給我吃了……

書生離開時的神情仿佛像是得到了人生最好的禮物,歡欣喜悅,沒有半點夢游的樣子,好似他看見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有人回過味來,紛紛也掏出身上所有的錢財,也不管夠不夠一塊中品靈璧,皆堆在江沉閣面前,也要她給自己織一個夢,想看看到底是不是那麽神奇。

旁邊大胡子的礦石攤早被擠翻了,龜龜,那麽多錢,他今天是要發了啊。

不遠處,寬闊的街道上聽着一輛水晶鸾車,只見拉車的是三只鸾鳥,分別呈青色、紅色、白色,它們扇動翅膀,車輪虛虛地懸浮在地面,鸾車由水晶制成,流光溢彩晃人眼,四周以輕紗帳幔圍住,風起時仙氣缭繞,路上行人見之都避開,生怕沖撞到裏面的貴人,那派頭竟比藥宗的毒門長老還大。

“前方何事?”鸾車裏傳出的男子聲音如玉珠墜盤,泠泠悅耳。

随鸾車而行的侍從放出神識,不過瞬息後便禀報,“好像是前方街角有人做“織夢”的買賣,引得百姓争相購買。”頓了頓,那紫衣侍從繼續說道,“還挺有意思的,只聽聞攝魂術能使人喪失神志,形同提線木偶,不曾見過能給人造出美夢的幻術,看那心滿意足離開的書生想必已經見到想見的人,依舊自主地走動,不似被攝魂的人。”

“你說,那人能讓人見到想見的人?”馬車裏的人問道。

“呃,是的,帝……公子想試一試否?”

江沉閣面對一下子蜂擁而上的顧客,正打算挑幾個出價最高的來織夢。給人編織夢境委實消耗精力,她并不打算将所有的錢財都納入口袋,有的事情點到即止便可。

她正要收下一塊中品靈璧,不想一塊藍綠色的玉石從天而降,看清的人皆屏息不敢出聲,後面争先擁擠的人見前面的人忽然沒了動靜也跟着噤聲。

嘶——是誰出手如此闊綽,竟是一塊比上品靈璧還稀有的極品靈璧,極品靈璧一般不會當作貨幣流通,只會用來汲取其中的天然靈氣,以助修為。

“我們公子請你前去織夢。”人群散開,就見一個腰間佩刀的紫衣修士,烏發用紅繩紮成一捆高束在腦袋上,雖然用的是“請”字,但他手随時搭在刀柄上,若有一個“不”字就要抽刀。

……她就說自己不會這麽太平地賺錢,總要起些波折,此人她雖然還未交手,但已知其境界深厚,如今這個敏感時期,最好還是不要招惹。

黑紗幕籬點了點頭,江沉閣起身,被紫衣修士引至水晶鸾車前。

這派頭連見識廣泛的江沉閣也不禁暗嘆,她正要伸手去撩開車簾,手還未觸及,就被刀身攔住,如果她沒有及時縮手,鐵定要被斷腕。

“做什麽!”紫衣修士喝道。

“我看不見你們公子,怎麽織夢?”語氣驟冷,若不是為了錢,她才不受這副氣,可他們給的實在太多了。

闊刀轉了圈,欻地插回刀鞘,紫衣修士問:“難道看不見公子你就沒辦法織夢?誰知道你是不是江湖騙子,用的一些不堪入目的迷藥禁術。”

這時,水晶鸾車之後一輛金翼馬車被迫停下,因為前面的車和越來越多圍觀的人擋住了去路。

“長老,我這就去開路。”前來的正是藥宗,那綠衣修士着急趕路,又見道路被堵,氣不打一出來。

然而,他正要前去開路時,卻聽到馬車內的長老傳音道:“等等,先看一看。”

毒門長老見攔路的人中有那曾關注過自己的黑裙女子,興致上來打算靜觀其變。

“行有行規,你若不信,這單子我也不接。”居然敢說她合歡宗的高級秘術是不堪入目的禁術!

摸了摸手中的極品靈璧,可惜還沒捂熱就要還回去。

“姜堯,讓她進來。”鸾車內傳出聲音。

紫衣修士名叫姜堯,見裏面的貴人都同意她進去,自己也不好再阻攔,向江沉閣掀開半截門簾,“請。”

經過姜堯時,江沉閣裝作不小心踩了他一腳,直把他踩得龇牙咧嘴。

鸾車寬廣,她根本不用彎腰,微微低頭就進入,看見馬車內的人瞬時恍惚。

他端坐在柔軟的白毯鋪成的座位上,面前擺着小幾,小幾上的香爐香煙袅繞,周圍還有些瓜果糕點。

一頭不同尋常的棕色頭發,在陽光穿過紗幔的窺探下呈現出淡淡的金色,眼睛是與發色相同的棕褐色,恍若琥珀,歷經千年神秘而深邃,肌膚細膩如薄胎瓷,連女子看了都要自愧不如,明明是豔陽高照的天氣,他依然着朱紅披風,裏面是荼白絲繡的高領長衫,除了露出一張臉外,穿得嚴嚴實實,連一雙手都戴着皮質手套。

他單手支着太陽穴,見江沉閣久久不動,收回支撐的手臂,挺直脖頸,頭上的金冠兩側垂下的紅帶,紅帶末梢綴着青金石磨制的珠子,微微晃動,眼深似海,有些不耐又期望地說:“怎麽?為什麽還不織夢?”

江沉閣無比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提前戴上幕籬,遮住失神的神情。

她深吸一口氣,盡量穩住陣腳,“你想做一個怎樣的夢?是有無窮無盡的財富,還是周圍環繞着絕世美人,亦或是擁有至高無上的生殺大權……”

“我想見一個人,很久沒見的故人。”

他堅決不容動搖的态度,将她未說出口的話打斷。江沉閣幕籬後的唇角微微勾起,自嘲地想,是啊,三千年過去了,想必他如今已經是整個滄雲十三州的帝君,方才說的那些他又有什麽得不到的呢?

若不是他眼中的不耐,加上知道他想見的人是誰,江沉閣幾乎懷疑自己要被他認出來。

沉了沉心,她故作遺憾地說:“很抱歉,我不能為公子織夢。”

她實在是沒有勇氣在他面前掀開幕籬,露出真容,對他施展瞳術。

他也沒有刨根問底地問為什麽,又單手撐頭,合上眼,不再多說一句。

江沉閣退出鸾車,姜堯一臉不解,在聽到裏面貴人的傳音後瞬間明白。

江沉閣久久難以平複,沒想到在見到晏懷竹後,這麽快又碰上了他,直到姜堯将要駕車離開,她才猛然回神,掏出懷中的極品靈璧就要歸還,這錢財她是無福消受了。

姜堯卻是回絕,一臉古怪地說:“我們公子說賞你了。”說罷,鸾鳥扇動翅膀,帶起整個水晶鸾車禦風飛離。

江沉閣得到一塊極品靈璧,就要收攤走人,不想身後傳出一道熟悉的男聲——

“哼,不過是一個江湖騙子罷了。”

她皺眉,她是拿了人家的錢即便人家出言不遜,她大不了不接單就可,否則按照她的性子非要揍一頓不可,現在又是打哪來的不怕死的敢說她?

憤憤轉身,江沉閣瞳孔地震,怎麽又是一只前任啊!

作者有話說:

加上下一章,基本就是四個前任全部登場啦~

四個前任有小天使喜歡的咩?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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