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嗯。”白曛淡淡地應了聲, 随意拿起一套大氅裝作去試衣間,被遮蓋的手指緊扣着天蠶絲的織物,看得出來對于接下來的行為他也很不自在, 急迫着做完。
“長老, 請等一等。”連璧叫住白曛。
白曛依言停下, 卻久久等不來他接下來的話,轉身看他, 只見他漲紅着一張臉,很久才憋出一句話:“長老,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畢竟她是女子, 那般做有失她的清白……”
“若真如你所看所言, 她真的是被狎玩的女奴,我身為藥宗毒門長老看她一眼, 她指不定會更想貼上來,我都不擔憂,你何必擔憂?”白曛深呼吸下定決心朝試衣間走去。
委實說, 這樣逾矩的事他也是第一次做。但有一個很重要的猜測, 寧可失了顏面都要試一試。
否則, 他定會後悔。
連璧看着自家長老的身影微微嘆氣,他應該知道的, 自很久以前,白曛母親病好之後,他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再也不像以前開朗治愈偶爾有點被慣壞的驕縱的小師弟, 一心搗鼓毒藥甚至轉而投了毒門。
他曾問過他, 為何放棄醫門, 據他所知救死扶傷一直是師弟的夙願。但他一問出這句話便後悔了,師弟仿佛被拉扯進極為痛苦的回憶漩渦,壓抑顫抖道:“我連她都救不了,怎麽還能救別人。”
連璧想起那個和師弟糾纏不清的合歡宗女修,他早就耳提面命過三番兩次,合歡宗女修慣會甜言蜜語,哄人開心,一旦你付出真心她就會在你的心上狠狠地砸上一刀,再棄之敝履。可涉世未深的白曛師弟到底還是犯了禁忌,竟和那女修交了身後又交了心。
但白曛師弟知道自己只是她池塘中養的一尾魚後,便盛怒決定不再與其來往。
他忍不住叫好,這才是他認識的矜傲師弟,斷不會學那些六根未淨的人糾纏不休。
可連璧知道,他曾偷偷去看過那女修幾次,每次都見到她與不同的男子私相授受後黯然神傷。
直到有一日,那合歡宗女修滿身鮮血,瀕死之際來到藥宗,求白曛救她。而白曛師弟不知道為何令全宗門上下都閉門不見,只知道,那一日後,女修消失,藥宗宗主的妹妹也就是白曛的母親,奇跡般的從鬼門關轉來一圈醒來,身體日益轉好。
女修消失的時候留下一攤血跡,就連精通醫術的連璧也不由震駭,她流失殆盡了近乎全身的血氣,再是鐵打的人也該是隕落了。
既然他知道,醫術造詣更為精湛的白曛師弟怎麽會不知道?他看着宗門前被鮮血浸紅的一大片土地,任誰都拉不走,直到瓢潑大雨将一切都沖散,他才暈倒在雨中,被人擡回宗門。
此後,白曛師弟性情大變,并揚言此後再不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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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能讓白曛師弟不顧顏面都要闖一闖女試衣間的人,只有那個合歡宗女修。
但怎麽可能?如果真的是她,為何不當面相認,反而遮掩身份?
恐怕只是師弟的猜測,明明應該死去的人又怎麽會複生呢?
再說另一邊,白曛假裝拿起一套男子衣裝要去試衣間試穿,男女試衣間在一個方向,因此他的舉動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但他長得着實吸人眼球,特別是那單邊鏡片,更讓人好奇怎會有如此年紀輕輕的醫修大能。
在滄雲十三州,頂級的醫修大能都會有一副眼鏡随身攜帶,無論什麽品級的靈花靈草用特制的眼鏡一看,就能分辨出。這種特制的眼鏡造價不菲,有市無價,因此只有家底雄厚的醫修才能有一副。
可在白曛的靈識空間裏,他卻有十幾副不同的單照輪流更換。
白曛拐進試衣間,再也感受不到身後的視線,他腳步一轉,進入女試衣間。
八寶閣的試衣間是單獨的房間,一排有十個,長長的甬道幾乎無人,原因是八寶閣裏的法衣都施加了法訣,可以随穿着者的身形而變大變小,彈性極好,是以,試衣間就被冷落了。
也只有江沉閣試穿的那套衣裙是八寶閣和海州府的聯名制造,為了體現出誠意和品質,才分了尺碼。
白曛站在試衣間的甬道止步不前,她到底進入了哪一間?
若是一般人直接釋放神識,但白曛不同,在追逐江沉閣時他就感受到自己的境界不如她,這也不能怪他,他白曛畢生沉浸在醫毒中,根本沒有多少精力再去修道。
煉丹師和修士不同,但殊途同歸,頂級的煉丹師煉制出的丹藥一顆下去就能提升一個境界。
如果他放出神識探查,定會被江沉閣知曉,但他常年在懸崖絕壁上采藥,輕功了得,閃避滿分,接近江沉閣窺見她的容顏也并非難事。
“你出去忙吧,我自己換就好。”是她的聲音,從倒數第二間試衣間傳來。
白曛腳步輕移,回到試衣間的岔口,面向男試衣間,看上去像是正要進去的模樣。
侍女和他擦身而過,白曛來到江沉閣所在的試衣間門前。
他的腳步很輕,還能聽到裏面換衣的窸窣聲。
忽然,衣料摩擦聲消失,計算好她已經穿戴好衣物,還未來得及戴上黑紗幕籬的時間,白曛推開了門。
房間內的情形,卻令他驚異——
她穿着紫羅蘭色的長裙,裙袂織着海浪紋,朵朵綻放浪花竟是瑩潤的珍珠繡上去的,抹胸上衣灑了一層五彩貝殼磨成的粉,仍然壓制不住她胸前微微露出的白膩如雪的肌膚。
她微微回頭,露出側臉輪廓,雪青色的珠紗遮面,烏發披散,垂在腳腕處。
別看江沉閣表面穩如老狗,實則也被吓了一跳,沒人會料到有人竟敢闖入試衣間,她通過面前的銅鏡看清來人是白曛,心底冷笑,若不是她動作迅速,豈不是讓他占了便宜?
心一冷,說出的話也夾槍帶棍,“我怎麽沒想到毒門的長老居然是閣妄想占女子便宜的登徒子。”
白曛捏了捏拳,他浸淫醫術多年,女子的身體早就見過不下百回,現在居然有一種遺憾和羞愧之感是怎麽回事?
他握拳放在唇邊輕咳,“看便看了,也不過如此。”
暗自懊惱她換衣服的速度怎麽這般快。
實則,江沉閣在合歡宗時也極愛打扮,她專門在人間買下一間宅子,就是專門用來放衣服首飾,就算每天都換一套衣服,一年都不會重樣。
這種複雜程度的衣裙,簡直算不上什麽。
“長老的臉皮果然厚。”江沉閣蓮步款款,與他擦肩而過就要走出試衣間。
忽地,她經過白曛時停了下來,說道:“我也不問長老為何要闖入,但我一個清白女子絕不能吃虧。”
清白女子?白曛顯然不信,她那種媚眼似鈎,一颦一笑都能牽動人心的女人,會有清白。
果然,好看的女子都是食人花,自己根本沒有看見她什麽,她卻向自己要賠償,“你要什麽?錢財?”
錢財?她的确很缺,但只向他白曛要錢豈非太沒眼見了。
“我想白曛道君能容我跟随你三個月,在此期間你不能趕我走。”有了之前的天罰,江沉閣還是決定多蹭蹭他的氣運,沒辦法,人死了就算什麽都沒了,識時務者為俊傑,小女子能屈能伸,只要他不趕自己走,總有辦法刷好感值。
白曛對她提出的要求出乎意料,他以為她會獅子大開口,揚眉道:“就這麽簡單?”
“不然道君以為我想要什麽?既然道君覺得簡單,那就再加一條好了,三個月內不能對我用毒。”為了避免被這個小毒物毒死,江沉閣加上一句。
她既然都給自己搭好臺階,他自然也就順着臺階下,否則藥宗毒門長老闖進試衣間,偷看女子傳出去,着實是丢臉面。
按照常理來說一般人換衣服定會是最後才戴上幕籬面紗,可江沉閣卻不是一個可以按照常理論斷的人。
或者說,她整個人的存在都是違背天道常理。
白曛打的如意算盤落了空,正愁沒有臺階下,但現在她自己答應不說出來,省得他威逼利誘,并且提的要求也不過分,他自然答應。
然而,白曛雖癡迷醫毒,卻并不表明他不知世事險惡,“你在我身上想得到什麽?”
鏡片後的眼神暗了暗,難道是為了龍髓草……
白曛身高不矮,可江沉閣在女子中身量算高的,扮起男裝都不會有違和感。
于是江沉閣微微傾身,在他耳邊吐氣如蘭,有意撩撥:“當然是為了——道君啊……我想得到道君的心。”
“你!”這女子竟然如此孟浪!白曛下意識就要放出指縫的毒。
“诶,你答應過不對我用毒的!”江沉閣一邊遠離他一邊抓起披帛害怕地擋在身前,提醒道。
白曛胸口起伏,甩下舉起的手,跨出房間,像逃一般離開。
“噗呲——”江沉閣的面紗随着笑而揚起一個角兒,露出高高揚起的笑容,能讓白曛吃癟真是神清氣爽。
連璧在八寶閣裏等候,只見他們長老緊抿着唇,疾步而來,身後還跟着一個曼妙女子。
連璧迎上去,看了看試衣間的方向,怎麽只見長老面色不好地回來了,“長老,姜姑娘呢?”
姜瑤是江沉閣随口編的名字。
“連璧道君,我在這兒呢。”跟在長老身後的紫衣出聲,笑盈盈地道。
“你,你是姜姑娘?”怪不得他覺得那女子穿的衣裙很是眼熟。
作者有話說:
白曛只是長得矮了點,一米七五吧,外形是弟弟類型。原諒他只經歷過江沉閣一個女人,自認為被江沉閣傷過後又封閉自己,其他的人光聽到他毒仙的名號就避之不及,才對沉閣的調戲亂了陣腳,實際他很聰明的,第二面就隐隐約約猜到江沉閣的身份,只是不敢相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