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嚴格意義上來講,成茁母胎solo,從未談過戀愛,但她跟自己心目中的一百分戀人有過長達兩年多的“交往”。

在她捏造的那些劇本裏,她的男友無可挑剔,待女友如小孩,極盡所能地寵愛。

她瞞過所有人,卻從來不相信他真實存在。

至于周瞬,他無疑優質,但與她的“夢幻男友”完全相悖,他們的共同點只有身高,都在180以上。

可就在這個奇怪的春夜,奇怪的悸動産生了,他倆不約而同地說出了奇奇怪怪的話。

洗完澡她心髒依舊撲通跳,一邊刷牙,一邊不時地把手機摁亮。

她沒有回那句說她綠色的話,可這不代表她不在意他有沒有繼續主動找她。

結果很“周瞬”,聊天內容再無更新,他似乎不會為此抓心撓肝,寝食難安。

成茁屈腿靠在床頭,剛要戴上耳機聽歌,室友問起她失戀的事,又提到周瞬,你一言我一語,最後一齊怪笑。

成茁倒不在意,這樣的事在宿舍不是頭一遭,對她示好的男生不少,室友親眼目睹的自然也有,但周瞬在意料之外,以至于她到現在都有些飄忽感。

她打開微信,周瞬依舊沒反應。

成茁主動問:睡了嗎?

周瞬回複:還沒。

成茁:在做什麽?

周瞬拍來一張照片。

成茁點開,他在投影看某部動漫的劇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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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茁打字:您繼續。

周瞬:要說什麽,我暫停了。

成茁:沒什麽。

她說:一直沒回你消息,怕你覺得我在玩什麽欲擒故縱的小把戲,我只是不知道怎麽回。

周瞬:我沒這麽想。

周瞬:只是在想這句話是不是唐突了。

成茁拿被子掩唇,悄然地笑了,她說:倒也沒有。

她評價:但這句話确實不怎麽好應對,你自己覺得呢?

聊天裏安靜了一會,周瞬同意:嗯。

他說:超過兩分鐘了,無法撤回。

又說:你自行删除。

成茁:“……”

所謂眼不見為淨?

成茁被氣得不輕,再不搭理周瞬。這是兩人達成主雇關系合作後,她第一次冷處理周瞬發來的消息。

恃寵而驕。

小女生脾氣。

她不想拿這些淺薄的詞描述自己,周瞬的态度很明确,對她有好奇,有好感,或多或少地“在意”她,男人對女人的那一種,所以她下意識利用起來。

讓人羞恥,但無法控制。

人際中裹挾的感情,親情,友情,愛情,師生情,都有着細節不同但走向雷同的突破口——就是營造依賴。“能者多勞”是多數人厭棄的生活/工作狀态,成茁不然,她需要這種被需要,能讓她乘風而起。

周瞬必然反思,再主動跟她說話。

但第二天醒來時,成茁遭受打擊,周瞬是主動了,但他發來了一份brief,宣布她下階段的工作即将開啓。

時間是夜裏兩點半。

成茁呆坐在床上,印堂發黑,這該不會是當事人不當人連夜趕制的吧。

她回個收到,不忘控訴:今天周日(!)——感嘆號是心裏補充的。

聊天界面安靜如雞,資本家果然還在睡覺。

成茁立刻下床,洗漱,晨跑,吃早餐兼幫室友帶飯,回到寝室後,她開機詳讀brief,拟大綱。

昨夜暧昧消失殆盡。

真牛啊周瞬。

中午,正要叫份外賣,周瞬詐屍:你今天忙嗎?

成茁:“?”

她引用回複那個文件,一切盡在不言中。

周瞬說:我沒讓你立刻寫完。

又問:吃午飯了嗎?

成茁說:還沒。

周瞬:我去學校吃飯。

成茁同意了,因為他說他請客,她還是負債之軀,很難不屈服于金錢的淫威。正午時分,她在食堂附近的小店門口等來周瞬。

他大概率沒睡好,眼下輕微烏青,頭發也沒怎麽打理,微微蓬亂。

他總是這樣,不是很計較形象。

成茁提前買了兩瓶飲料,遞一瓶給他

男生一怔,接過去,擰開來喝。

成茁才注意到他明顯的喉結。他太白了,所以身體上的很多暗角與棱角都不易有存在感。

兩人往食堂走,成茁不給面子地問:“你沒睡好?”

周瞬轉眼:“嗯。”

成茁說:“我秒睡了,睡得很好。”

她在心裏唾棄自己的言行,她好無聊她好無恥她好小肚雞腸。

兩人無聲地往二樓走,成茁挑選了她一貫喜歡的那家面館,周瞬跟她一致,連菜品都一樣。

等叫號時,周瞬把手裏的拎袋給了她。

成茁擡眼:“什麽?”

周瞬:“這次的産品,平板。”

成茁應:“好,我回去看看。”

周瞬彎唇。

成茁蹙眉:“你笑什麽?”

其實不需要思考。

做brief,能說上話;送産品,能見上面;通關的感覺很爽,最後成功見到她,理由充分,身心愉快。

周瞬如實闡述感受:“看到你心情會好。”

成茁:“……你以為看到brief和産品的我心情會好嗎?”

周瞬坦誠:“我暫時想不到別的理由跟你見面說話。”

成茁心頭産生一種尖細的鳴音,但她不露聲色:“直說沒那麽難。”

周瞬說:“我直說了,你不理我了。”

成茁差點搓腦袋:“你說的是人話嗎?自己講過的話反手讓我删除。”

周瞬:“你的反應讓我覺得它造成麻煩了。”

成茁徐徐吐出一口氣:“其實沒有,只是有些懵逼,還有點兒高興。”

他居然還問:“那為什麽不說?”

“我作為女孩子矜持點不行嗎——”她聲調提高。

周瞬定一秒:“……行。”

接而沉默。

臉的溫度很高,胸口也是,隐隐灼燒着。

成茁無所适從地四處觀察,留心到周瞬的飯卡,擺在他手邊,剛好正面朝上,有他的一寸照片。

成茁挑高了眼,試圖看清他模樣。

周瞬一直在注意她,推過來。

成茁愣住:“幹嘛?”

周瞬一言不發。

成茁別了別眼,拿起來觀察。

周瞬那會的頭發比現在短,不茍言笑,冷淡而銳利。

“你當時大一吧?”成茁問。

“嗯。”

“看起來不太高興,是因為高考沒考好麽?”

周瞬說:“因為拍照的地方太吵。”

成茁很難不笑。

成茁問:“如果高考沒失利,你大概會去哪念大學?”

周瞬說:“華科吧。”

成茁頓住,全無幸災樂禍的念頭,只惋惜到極點:“你原來成績這麽好?怎麽會到了這裏?”

他确實……明明該屬于那樣的地方,天高任鳥飛。

也許是這個問題突兀了。

周瞬遽地沉默了,眼皮微耷,變得無光。

成茁從沒有在他身上看到過這樣的黯然,剛要擺手說不回答也不要緊,男生揚起雙眼:

“我有個朋友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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