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溫泉山莊（四）

瑤池仙境。

穿着泳衣的游客們一一落入溫泉池中, 周圍的游客們來來往往，半點沒有察覺到這溫泉山莊的普通一個溫泉池有什麽特殊情況。

室內溫泉池用石頭做裝飾，上下有階梯, 更像是一個溫度頗高的高級石制游泳池。池将品着酒，感受酒在舌上味蕾上輕柔滾了一圈，順滑入喉，帶起一股暖意。這股暖意到達胸腔, 随即蔓延到全身。

溫泉上方柔和霧氣彌漫，确實能讓人感覺到進入到仙境。水面波蕩, 稍一晃眼就讓池将産生錯覺，聽到幻覺。

“池将啊池将。”葛老頭的聲音從池将身邊傳來。

池将側過頭，發現葛老頭就出現在他身旁。老頭随着年齡上升, 身體逐漸幹癟。好在老頭常年鍛煉, 幹癟不代表着不健康。該有的肌肉老頭照樣都有。

老頭臉上胡渣和皺紋夾在一塊兒, 沒表情時會有點不怒自威感，有表情時就像個老小孩。頭發稀少, 白不白灰不灰，反正也不黑。

他半浸沒在溫泉池中，額頭上身上有溫泉水珠，也有被熱出的汗水。

“小崽子, 你知道我為什麽給你起名叫池将？”葛老頭問池将。

池将不知道。大多數孤兒的姓都是跟着監護人姓，名字再想。葛老頭姓葛，但他卻是姓“池”。他當然皺眉：“不知道。”

葛老頭從來沒有說過。就像現在，葛老頭古怪像惡人一樣桀桀笑兩聲，也沒有打算回答他, 反而緩緩把上身也浸沒到溫泉池中。

等再起身, 葛老頭從溫泉水中出來, 朝着池将招招手：“走，看看這溫泉山莊有什麽好吃的。”

池将頓了頓，很自然起身跟上。他能感受到身上水珠從身體滑落，能感受到泳褲吸飽水沉重下墜，能感受到突然從溫泉池中出來的微涼暢快。

真實到沒有辦法質疑面前的場景。池将的疑心随着時間漸漸減弱，在葛老頭不耐催促下直接消失。

葛老頭在前方見池将腳步遲緩，緊皺眉頭喊着：“發什麽愣呢？就你這點能力，出門怎麽活。”

池将徹底清醒，快步跟上：“法治社會，怎麽活都成。我只是個廚師，沒什麽人會為難一個廚師。”

葛老頭哼了一聲：“走了，練刀去。”

……

沈宇泡在溫泉裏，渾身漸漸放松。不得不說，泡溫泉能讓人身心都放松到極致。度假在海邊有海邊的趣味，到溫泉山莊也有冬天泡溫泉的趣味。

【理智：68/65，判定失敗。】

“哎呀。咱們老大怎麽也知道放松了。”戲谑的聲音從耳邊冒出，沈宇猛然升起警惕心，卻沒有阻攔猝不及防勾上來的胳膊。

沈宇都不用側頭，都知道來人是章松。

章松章馳，一對兄弟，年齡相差三歲，但長得極為像。兩人天賦不同，章松是天生的指揮官，看似兵痞一樣，心裏法子一套接一套。章馳記憶力極好，剛入學就被暗龍暗指定為數據整合員。

松弛有度，這是他們父母對他們的期望。結果哥哥松得過頭，弟弟警惕過頭。兩個人按照名字走了個極致。

他和章松在訓練過程中合作過很多次。

沈宇重新放松，勾了勾唇角，終于轉頭：“你怎麽會在這裏？”

章松收回胳膊，痞子一樣癱軟在溫泉池邊沿。他頭發有點微長，簡直到了要被拉出來當典例批評的程度，眼角還有一顆不明顯的棕痣。膚色一深後，這顆痣幾乎看不見。

他帶着隐隐笑意：“休假咯。總不能每天都在訓練和做任務。再說了，就你這個脾氣，做任務肯定容易被騙。不靈活，把別人的命看得比什麽都重要。攤上個老實人老大，我能有什麽辦法？只能自己多努力了。”

沈宇看到眼熟的人眼熟的姿态，不由笑罵：“去你的老實人。你有本事以後都不被罰做檢讨。上次一萬字檢讨都沒寫完。”

章松表情誇張：“我竟然還有一萬字檢讨。這群人是打算讓我徹底轉成文職。你可千萬別放行。讓我待在辦公室裏，你不如給我一槍。”

說着這種話，他也揶揄：“我不是說我弟文職不好。人各有擅長。只是我太優秀，導致他日子過得太過無聊平庸。有機會做任務一定要帶上他。哎，懷念他跟在我屁股後面嗲兮兮喊哥的時候。”

這話說得，親兄弟見面都要拔槍的程度。

溫泉不能泡太久。章松很快站起身，招呼沈宇：“老大，我們去看看這個溫泉山莊別的溫泉池。休假就那麽幾天，不把所有溫泉池泡一遍怎麽行。”

他帶着戲谑傲慢：“現在的游客是多麽榮幸，能和我這樣英姿卓越的青年一起泡溫泉。”

沈宇臉上的笑意就沒下去過。他跟着章松一起起身往外走：“走。”

……

男女更衣不在一個地方。

喬玖買好泳衣，将頭發挽起後，穿着泳衣披着浴巾出來。在無數人忍不住投來的目光中，她笑盈盈尋找着兩個同伴身影。室內掃一眼掃不到，室外剛打開門，頓時讓她退回室內。

還沒有泡溫泉的身體，暫時無法适應沖出去的這一小段寒冷路。冷風一吹，渾身雞皮疙瘩全起，連呼吸都有點不暢。

正常人都無法穿着泳衣在零下室外生存。

她選了一個看上去親和力較高的室內溫泉穿着橙色救生衣的工作人員，巧笑：“您好，我和朋友一起來的，想問一下您有沒有看到他們。一個一頭白發氣質溫和一點，另一個板寸頭氣勢很強。”

喬玖說的這兩位游客也确實引人注意。工作人員少見像喬玖這麽漂亮的美人。他臉頰微泛紅，指路：“他們剛才拿了一杯酒在瑤池泡了泡，沒一會兒就往室外溫泉走了。”

他指着室外門：“就從這個門出去的。我們溫泉山莊室外溫泉很有名。靠近北邊最大的溫泉有時候能看到小動物。雖然冬天該冬眠吧，但偶爾也會有鹿和兔子冒出來。它們不怕游客的。那個溫泉池叫湧泉思，遙望遠方，會讓人忍不住思念自己最牽挂的人。外號叫許願池。很多人過來許願。”

“我們這邊溫泉都是全天然。室外溫泉更燙，更靠近下面，更天然。”工作人員低聲說着尋常游客不注意的事，“不要泡太久，容易頭暈。很多人去湧泉思泡溫泉，都會記不得時間，然後差點昏在裏面。湧泉思邊上安排了好幾個救生員。”

喬玖笑容滿面：“好的，謝謝。”

她轉身再次朝着室外門走。

門一推開，冰冷的空氣再一次讓喬玖呼吸幾乎停滞。她強撐着，想要深吸氣，又被生理本能控制，吸不進多少空氣。她幹脆果斷屏息，朝着北面的方向直走。

沿途的風景一掃而過，游客們歡喜舒坦的表情看上去毫無問題。

直走到湧泉思前，她發現這傳說中最大的溫泉池被竹子特意攔開了一定空間。透過竹子縫隙可以看到裏面單面靠建築牆，另外三面全有上下的扶手階梯，都有路可走。

她所走的這條路是側面，路上積雪被清理得幹幹淨淨。溫泉池的正面，路早被厚重的雪所覆蓋，看不見能行走的路。正面再往前眺望，是傳說中可以看到小動物的林子。

看不清楚溫泉池裏的人，喬玖快步往裏走，想要找有沒有池将和沈宇。

繞過竹子，喬玖一眼發現白發池将和寸頭沈宇。兩人都趴在溫泉池正面壁上，大半身子浸在溫泉池內，閉着眼一臉安詳。

“池将，沈宇。”喬玖腳踩下溫泉池，想要緩和自己快要凍僵的身體。滾燙的溫泉水從腳趾漫延到腳踝，讓她不由發出一聲喟嘆。

嘆完，她發現這兩男人竟然完全沒有理睬她的意思。簡直像在溫泉池中睡着了。

她徹底踏入溫泉池，體會到上半身冰涼下半身滾燙，極端分裂的兩重天。喬玖朝着兩人方向邁步：“池将？沈宇？”

【偵查：8/45，判定成功。】

喬玖走到溫泉池中心，發現這整個溫泉池內的所有人，臉上都呈現出相似的安詳。他們幾乎沒人在溝通，在說話，只是沉浸在自己世界中。

之前在前臺碰到的幾個鬧騰的大學生，這會兒一樣表情安詳。

冬日寒風吹過，半身溫泉水充滿治愈。喬玖心卻猛一沉。

【理智：76/45，判定失敗。】

喬玖腳步停下。

“姐姐。”面前小個子，容貌精致的少女臉上帶着難過，“不要因為我身體不好就不樂意帶着我出門啊！醫生說我吃着靶向藥，日常生活沒問題的。我可以給你當助理的。而且醫生不是說現在好人很多，我運氣又好，很快能等到匹配對象。”

喬玖一向帶着笑的臉上剎那冷下。

……

湧泉思邊上，穿着救生服的工作人員安靜守在那兒。他們視線落在溫泉池內所有游客身上，沒一人在意游客的不對勁，也沒人在意湧泉思的安靜。

一個看似僅有三十歲左右的青年從林子裏走出。

他穿着單薄的藍色浴袍，半點不畏寒冷，在皚皚白雪上如同盛開的一朵藍花。他手上環抱着一只純白紅眸兔子，一步一個腳印，緩步走到湧泉思邊上。

漫長的雪道上只有他一人腳步。

工作人員齊刷刷問候：“老板。”

青年一頭亞麻碎發随風吹動，唇色淺淡。他黑眸注視着溫泉池內三個人：“探索者。還有一個人？”

他沒有從工作人員身上得到答案，自問自答：“還有個在景點參觀。沒事，總會泡溫泉的。”

作者有話說：

池将：……身為主角次次中招合理嗎？

骰子：100/100非酋很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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