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家
林戈說不準自己是用什麽樣的語氣訴苦的。
大概哀怨多一點，喜悅少一點，又或者恰恰相反。總之林戈一番話直将我們善良實誠的機器人歐瓦說到産生了“愧疚”。
“我…明天…就回來。”
“你…不要…擔心，這段時間…對不起啊…林戈。”
聽到這樣的回答，林戈原本滿肚子的幽怨立即像被戳破的泡泡一樣飛速消散了：“算了算了，沒關系！總之你明天來的時候帶點草莓哦，唠叨鬼最喜歡吃這個了！”
唠叨鬼？
歐瓦的大腦當機了一瞬才反應過來林戈說的是餘奶奶，它立刻企圖給林戈進行思想教育：“要叫…餘奶奶，林戈你…太沒有…禮貌了。”
林戈滿頭黑線地應下：“知道了知道了，你明天早點過來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歐瓦就拎着經它掃描最為新鮮的草莓回到了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第一個容身之所，只是盡管精挑細選了很久，歐瓦還是對裏面殘留的高标農藥心生不滿。
這個時代的水果……實在是……太不健康了。
得知歐瓦回來消息的餘奶奶可是天沒亮就敲響了林戈的房門，膝下沒有子女，她是把歐瓦和林戈當親生孩子的，歐瓦一消失就消失6個月，誰家家長不着急、不擔心？
看到歐瓦平安無事地出現在她面前，手裏還拎了一大袋鮮豔欲滴的草莓，餘奶奶的嘴角都快咧到心坎裏去了，一邊接過袋子一邊拉着歐瓦上上下下打量了很久才開口：“是不是瘦了？當藝人很辛苦吧！哎，這種娛樂公司啊，還是不要去，先畢業再說嘛……”
林戈揉着太陽穴在一邊有氣無力地說道：“歐瓦你知道嗎，因為你要來，我5點半就被吵起來了！！”
歐瓦的系統将這句話分類為“指責”之後，它認真地低頭認錯：“對不起…啊，還有……餘奶奶…我不是…故意…讓你…擔心的。”
餘奶奶聞言惡狠狠地瞪了林戈一眼：“你自己懶還怪我們小瓦頭上！？”
林戈一口血梗在了喉嚨裏，什麽時候他這個正版房客的地位已經被無限拉低了？記得歐瓦沒有出現之前，餘奶奶可是有事沒事就給自己送點水果和糕點的。
撿起自己碎了一地的玻璃心，林戈讪讪道：“我的意思是歐瓦你下午來也沒事的，當藝人一定很忙來着……”
餘奶奶這才滿意地看了他一眼，回頭對着歐瓦點頭：“小戈說的也是，要是實在忙，下午來也行啊，還是休息重要！”
歐瓦抓抓頭表示自己還是去洗草莓好了，餘奶奶立即用手制住，将一袋子草莓“啪”地提到林戈面前：“去去去，小瓦難得來了你還不表示一下？去洗去！”
卧槽……
林戈默默地接過草莓走進了廚房……
“呵呵，小瓦啊……好久沒見了，有女朋友了沒？”餘奶奶拉着歐瓦坐下，眼睛亮閃閃地問。
“公司……不讓的。”歐瓦考慮了一下後回答道。
“什麽讓不讓的！”餘奶奶把臉一板，“重要的是要碰到喜歡的，千萬不要放過！”
從廚房走出來聽到這話的林戈再次滿頭黑線：“您這才剛說過我，又把這話題對向歐瓦了？”
餘奶奶沒有呆多久，吃了午飯就走了，這人一老，午睡時間就變得規律。
歐瓦知道林戈的性向，在腦內程序不斷鬥争之後才猶豫着開口：“你打算…告訴…餘奶奶…你的…性向…嗎？”
林戈插着草莓的手猛地一頓，半晌後慢慢放下了送到嘴邊的美味，似乎一下子沒了食欲：“……還是不了。”
這就……對了……
歐瓦點點頭贊同道：“還是…不要說…的好。”
根據它的分析，餘奶奶得知林戈的性向後，兩人争吵起來的幾率是……68%
餘奶奶得病的幾率是……16%
不論是哪個，歐瓦都不希望看到那樣的局面，所以先開口提個醒，也能讓它更為放心一下，在這個世界上，這是它僅有的，兩個如同家人般的存在，他們對它的關心，和利益、虛僞、社交……毫無關系。
不論誰想傷害他們，歐瓦都不介意讓他嘗點苦頭，比如……那個從林戈身邊消失了很久的賀卓。
林戈也在同一時間不約而同地想到了賀卓，猶豫着開口：“你那回……把賀卓打得挺慘的？”
歐瓦并不覺得有什麽，十分爽快地點點頭，還帶着疑惑問：“怎麽…了？他…還找你…麻煩？”
“沒有。”林戈頭疼地揮揮手，“那次以後我就見過那家夥一次，你下手真重……”
“和你一樣。”歐瓦回答。
林戈愣了半拍沒反應過來：“什麽？”
“下手…不重，和你一樣…的傷勢。”
林戈百感交集，掩飾般地揮揮手：“哎哎，我還困着呢，不提了，先回屋睡會去了。”
真是……居然被歐瓦……保護了。
對北影導演系的高材生林戈而言，這簡直可排列到人生十大丢人事之中，可是歐瓦接下來的話立刻讓他打消了剛剛提上來的睡意和微赧。
“我要…搬家了。”
“這裏…不能…住了。”
剛剛冒上的困倦被這話一震，瞬間驚起了一身涼意，林戈幹巴巴地從嘴裏擠出幾個字來：“要接活兒了？”
“還沒……定下來。”歐瓦整理着措詞：“但出道了…肯定不能…住這裏，會給你和…餘奶奶…帶…麻煩的。”
“也是。”林戈舒了口氣，過了半晌才問：“那什麽時候走？需要我幫忙你就吱個聲兒，看在唠叨鬼的面子上我一定幫忙。”
“要叫…餘奶奶。”歐瓦再次指正後才回答：“大概…明天…就走。”
“這樣……”林戈也不矯情，指了指沙發旁邊的一堆箱子：“你的東西就那堆箱子的零件吧，沉死了，明天幫你搬兩箱子過去。”
看了一眼自己唯一的“家産”，歐瓦并沒有要為這個世界、這個國家提供任何高于現有技術東西的想法。它不過是一個來自未來的機器人，也許10幾個警察無法讓它投降，可是幾百個、幾千個呢？
或許是人類創造了它們，可，也是人類毀滅了它們。
最終歐瓦收到了試鏡成功的好消息。
電話裏，邵可開心得如同中獎般的聲音通過信號塔直直地傳到了歐瓦這頭，歐瓦幾乎可以想象得到對方手舞足蹈的興奮表情。
“小瓦！！我對你的景仰如滔滔江水延綿不絕！！吳導要你明天過去！一定是成了！！”
“這樣…啊…”
“什麽叫‘這樣啊’！！第一次試鏡就成功哎！還是男二號！你不應該表現得再興奮一點嗎！！”邵可不滿。
“我确實…很…開心啊。”雖然這麽回答着，可連歐瓦自己都覺得沒什麽說服力，果然電話裏邵可的唠叨又開始了延續，歐瓦只能無奈地聽他說累了，才挂掉電話。
或許一個正常新人會被這番話弄得被喜悅沖昏頭腦，可是歐瓦卻隐約嗅到了不同的味道。
吳導……沒有說“通過了”，而是讓它過去。
作為一個機器人的敏銳思維，立即讓它衍生了數十種不同的可能性。
暫時放下搬家的事情，第二天一早，當歐瓦趕到現場後發現，果然并不是試鏡通過了這麽簡單，事情的發展，恰好便是那數十種可能性中的一種。
選角不是導演拍板就能決定的， 必須要考慮到演員的影響力問題。
而如果是作為TOP最近力捧的新人Carey，那麽片子還沒開播之前，廣告效應就遠遠不是歐瓦這樣的新人可以比的了。
IK盛世沒有為它的出道造勢，只是給了它一個試鏡的機會，剩下的，還是需要歐瓦自己去争取。又或者，公司是在觀望，歐瓦有沒有讓他們為之付出的價值。
“Carey的影響力很大，這次TOP想要這個角色，我也推不掉。”
吳導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向歐瓦這個新人解釋這些：“另外有個角色倒是很适合你，你要不要？”
歐瓦從沒想過“争”角色，它不過是想完成科納曾經的無心之言——做一個演員、一個明星。而完成這個的前提便是，有角色需要你演。
不顧邵可在一邊的輕聲抱怨，歐瓦使勁地點點頭，一臉認真：“當然……要！”
“喂喂喂……”
“小瓦你有沒有搞錯，這也接！！”
“公司剛剛又給你安排了一個不錯的綜藝節目！！你要是演這個，到時候上節目怎麽說啊！”
邵可喋喋不休的聲音不斷環繞在歐瓦耳邊，歐瓦無奈地轉過頭：“有劇本…有角色…已經…很好了。”
“可是……”
邵可拉聳着腦袋，有氣無力地拍了兩下手中的劇本。
“……可是……這是一個龍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