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

都說燈下看美人, 越看越美。

茶水間這邊的燈不明亮,甚至幽幽暗暗的讓人看不真切,可那蜷睡在沙發上的小美人依然很好看。

賀靳林神色溫柔,看江寶晨在自己的信息素安撫下, 眉頭舒展沉沉睡去, 才彎腰, 小心的把他攏住抱起來。

江寶晨被賀靳林動作吵醒了兩秒, 嘴裏咕咕哝哝, 像醉酒, 等被抱起來後自發的摟住他脖子, 半靠在他的肩上, 确定踏實後秒睡回去。

賀靳林手臂托抱着江寶晨, 一手拉過行李箱, 就這樣走到前臺, 壓輕聲音,“開一個房間。”

“不合适吧。”顧晔大步走出來。

賀靳林轉頭看到他, 眼底瞬間暗了暗。

他不意外會在這裏碰見顧晔,畢竟R·C公司在這邊團建。

但是, 大晚上的江寶晨為什麽會在酒店大廳,還疲憊的睡在沙發上,以及要不是自己加速趕到, 看見江寶晨的人是不是就成了顧晔。

這是顧晔設計的嗎?

現在下定義還早。

賀靳林說:“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說。”

“外人”兩個字刺激到了顧晔,他看向趴在賀靳林肩頭睡得沒心沒肺正香甜的Omega,薄唇抿直, 沉着臉對前臺工作人員說:“開兩間。”

賀靳林輕嗤, 沒再阻止。

拿過兩張房卡放進大衣口袋, 賀靳林拉上行李箱, 抱着江寶晨走進電梯。

顧晔站着原地沒動,看到進電梯後的賀靳林遠遠的朝自己挑眉,露出了一個極其挑釁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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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理,視線轉向被抱着的江寶晨。

直到電梯門在眼前合上。

顧晔心裏莫名生出煩躁來!他手壓在前臺桌上,五指無意識的收緊。

紅色的電梯樓層在不斷跳動。

顧晔把兩間房的錢付了,問:“房間號多少?”

“810和811,都是單人間。”前臺詢問:“顧先生,兩張房卡都已經給那位先生了,您還需要嗎?”

如果前臺沒有問那一句,顧晔知道房間號後也就走了,偏偏她問了那一句。就像給一個站在黑暗裏的人,往潮濕肮髒的方向打去一道光,告訴他,如果想要離開黑暗,還可以這麽走。

沉默兩秒,顧晔聽到自己回答:“需要。”

“好的您請稍等。”

等按下八樓,顧晔又清醒過來,取消後二十層。

二十層是山莊酒店的頂層,有恒溫游泳池,自然采光,包攬山莊景色。

此時,偌大的游泳池空無一人。

顧晔換泳衣,拉伸了幾下,便縱身跳進水裏!

他什麽都沒有想,從泳池這頭到泳池那頭,迅速的往返游了十幾趟後,才停下來,手擒着泳池邊喘氣。

——或許賀靳林跟江寶晨,的确就是那種關系。

江寶晨睡着後對賀靳林表現出來的依賴,包括發情期失去意識還喊賀靳林的名字,就算他像是變态一樣偷偷潛入江寶晨房間,看他在自己的信息素下睡得香沉,但那也只是因為……

因為他的信息素跟賀靳林的像,都是辛辣的烈酒味。

他剛剛在臺前聞到了。

果然,小少爺以前要纏他,是因為換了新環境想要新玩具。

又或者那時候江寶晨還不明白對賀靳林的心思,現在明白了就不願意再搭理他一眼。

不,江寶晨根本已經不記得他了。

想起前兩次見面江寶晨表現出的疏離防備,顧晔又心浮氣躁起來,他在池壁上一蹬,再次入水。

Alpha的泳姿标準且優美,可是忽地洩憤一樣用雙臂大力拍打出水花,好一陣後深深潛入水底,一路潛泳直到觸碰泳池內壁,折返一趟回到起點,才重新浮出水面。

“嘩啦”的出水聲中,顧晔大口換着氣,裸.露的腹肌也随着他呼吸起伏不斷。

然後,他雙臂一撐坐到岸上,仰躺在泳池的地面上。

顧晔看着天花板,又像是沒看。

晚上進片場看到拍攝,他就覺得那個背影像江寶晨,但其實也不确定,所以在錢元說那是周曉瓊後,他皺了下眉後就收回視線。

領路的人不認識江寶晨,問的別人對江寶晨名字也都很陌生,于是就在這過程中,他莫名的忍不住又轉頭朝拍攝的方向看去一眼,而這一眼,他身形就停住了。

是江寶晨。

Omega上半身裹着白毛巾,發飾作古代貴公子扮相,眼角下點了顆朱紅色淚痣,讓那張他原本熟悉的臉不再充滿少年感,而是多出幾分陌生和勾人的妩媚多情。

可那副勾人模樣,不僅他看到,在場所有人都看到了!

顧晔呼吸一沉,偏偏白毛巾拿開後,露出江寶晨裏面不穿衣服的上半身,毫無遮掩,細膩白皙的皮肉不僅他看到,在場所有人都看到了!

他知道江寶晨在拍戲。

卻不知道是拍這種場面的戲!

心裏騰升起一股無法控制的怒意,像是被冒犯到,他不知道為什麽會那樣,只沉着臉大步走了過去!

但走到半路,他腳步頓住。

江寶晨要拍什麽戲是他自己的選擇,別人無權幹涉,更何況是他這個……十多年前的朋友。

可是看江寶晨坐在溫泉池裏,被那麽多人圍看,誰知道那些目不轉睛的人心裏在髒髒的意淫些什麽,他沉着臉,讓人叫來劇組的負責人,要叫對方把片場無關的工作人員全趕出去。

就在這期間,他看到一個Alpha從背後靠近江寶晨,彎腰,撫摸上了江寶晨的肩膀。

大腦裏的那根弦瞬間崩斷!

特別是聽到江寶晨驚叫了一聲,摔進溫泉池裏後,他腦子一空,理智已經無法做出判斷,率先拔腿沖了過去!

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他已經把江寶晨從水裏撈出來。

江寶晨已經嗆了幾口水,一直在咳嗽。

看江寶晨咳嗽完,像一只可憐的小獸在自己懷裏瑟瑟發抖,那一刻,顧晔說不清心裏的感受,是後怕,是憤怒還是悸動更多。

一個Alpha在池水裏抱着Omega,大手握住對方光裸白皙的肩,那場面應該顯得旖旎暧昧,可他不做他想,脫下外套給江寶晨穿上,問他有沒有事。

江寶晨搖搖頭,一雙杏眼紅通通,長睫也脆弱顫抖。

在這時,還有人說風涼話。

誤會?

拍戲?

江寶晨都溺水了沒看到嗎!

偏偏江寶晨身為受害人,還幫着他們說話,站在岸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表情高高在上,帶着與十年前如出一轍的驕矜任性,當着那麽衆人的面指責他。

那個時候,他如果不順勢認下錯,江寶晨就會成為衆矢之的。

因為他已經站在頂峰,擁有多數人難以企及的地位和財富。

大家怕他、忌憚他,讨好他。

偏偏江寶晨不。

十年前,江家是一帶首富,江寶晨身為江家唯一嬌生慣養的Omega大少爺,對誰都能頤指氣使,被人寵着縱着。

十年後,江建城夫婦雙雙身亡,江家公司破産清算負債幾十億,江寶晨失去靠山一個人扛下那幾十億債款,他該跌在地上摔得身份碎骨。

可他還是矜貴高傲,經風歷雨後,那樣大的打擊也沒能讓小少爺身上的傲骨折斷一根。

仍然是高高在上的太陽。

照着他……嗎?

顧晔進更衣室拿手機。

晚上壞了一套西裝和一塊表,幸好手機由錢元拿着才沒遭殃。

錢元還在處理楚巍風的事,Boss盛怒,這事當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能了結。

他讓R·C的法務部律師跟李照庭扯掰,自己則應付橫插一腳來套信息的孫洪剛,接到顧晔電話的時候,孫洪剛說什麽也要請他去喝酒。

錢元擡手示意等等,走到外面去接電話,“顧總。”

“事情解決的怎麽樣?”

錢元知道他問的是什麽,直接回答說:“顧總,楚巍風身後有來歷不明的資本勢力,不在國內,我已經讓人查,這兩天應該能有結果。”

“不過在查到之前,晚上的事我們沒确鑿的人證物證,而且也是他們劇組演員之間的事,除非當事人出面……”錢元不知道該不該說,想了想,還是委婉的試探:“但我覺得他應該不願意出面?”

顧晔沉默,他當然知道江寶晨不願意出面。

就江寶晨現在的處境,他也許不希望得罪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

錢元聽顧晔沉默,也知道這話十分打擊第一次追求Omgea的Boss,畢竟他跟在Boss身邊五年了,整整五年,別說是Omega,Boss身邊連只母蚊子都沒有!

而且他們Boss最讨厭肢體接觸,除了商場會談下必要的握手,他不會碰任何人一下。

曾經公司有新人“不小心”往他身上靠了下,當場開除。

而晚上,一直拒人于千裏之外的顧晔,跳下水,抱起了Omega小明星!多麽偉大的可敬的改變!可惜,好不容易看上一個小Omega,卻注定會碰軟釘子……

唉。

沒辦法,娛樂圈關系網錯綜複雜,有時候以為只是樹敵一個,但其實是得罪了一整方勢力,等于把路走死了,圈子那麽亂,沒點心眼,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顧總想幫周曉瓊“讨公道”,如果這庇護不是一輩子,別人也不敢輕易應承這份情。

沉默過後,顧晔說:“先查清楚他的勢力,另外,我要見孫洪剛。”

錢元心想那不巧了麽!這胡子拉碴的家夥正在纏着他,希望引見一下Boss呢,立刻問:“您希望安排什麽時候見面?”

“越快越好。”

錢元:“現在行麽?”

孫洪剛沒想到錢元這麽上道,在山莊的會所裏才坐下沒多久,顧晔就來了。

“顧總,謝謝顧總撥冗願意來見一面。”孫洪剛賠笑,忙給他倒上酒,“我敬您一杯,算是給今晚的事賠罪!”

顧晔看他喝了,也拿起杯子,淡說道:“孫導言重了,本來就是誤會一場。”

“對對,誤會誤會,現在說清楚就好了。”

兩人你一杯我一杯,都喝了不少。

顧晔突然說:“孫導,今晚那個男演員楚巍風,跟江寶晨是什麽關系?”

“嗐!”孫洪剛已經有些酒勁上頭,紅光滿面的擺擺手,“不、不太清楚,聽小晨說,以前好像有過一些過節,今晚、嗝,今晚也是沖、沖動行事。”

“是麽。”

“對,對。”孫洪剛又給他倒酒,“顧總您喝,來再喝一杯。”

顧晔拿過杯子沒再喝,他輕輕轉動杯子,垂下眼,“我覺得,江寶晨他不太适合拍這些戲,孫導覺得呢?”

“唉?”孫洪剛聽到這頓時清醒一些,再看顧晔的臉色,十來杯酒下肚,Alpha的眼眸依然深邃清明,半點不見醉意,話也不像在随口說說,前因後果一下想明白,用力拍了下腦瓜子,“對!哎喲!可不是麽!小晨那孩子的确不适合拍這些,脫衣服啊什麽的,容易被欺負!”

“孫導是個明白人。”顧晔微微一笑,朝他舉杯,“喝酒。”

“喝喝喝!”

孫洪剛喝倒下了,顧晔讓錢元找人送他回去,自己則走出會所大門,半夜涼涼的夜風一吹,也有那麽點醉意上頭。

明亮昏黃的燈光落在地面。

顧晔看着,看着,像是忽然聽到有人驚叫了一聲,他心跳倏停,猛地擡頭看去!

***

金烏西沉,天色将晚。

“江寶晨呢?有哪個同學看到江寶晨?”集合清點人數的發現少了個人,班主任問話。

隊伍裏有人回答:“老師,我之前在林子裏碰見過他,他一個人往林子裏走,也不說話,看上去心情很不好的樣子。”

這話一出,學生們議論聲一片,幾個帶隊的老師也緊張起來。

班主任囑咐學生們不要亂跑,又讓班長顧晔管一下紀律,他們幾個老師一起去找人。

顧晔說:“讓吳明管吧,我也去找。”

班主任看向他。

“我認得方向,找不到人天黑之前會回來。”

“好。”情況緊急,班主任也沒跟他多說什麽,叮囑:“主意安全,別跑太遠。”

“我知道。”

林子很大。

顧晔大聲的喊江寶晨的名字,喊一聲就停下來幾秒安靜聽回溏淉篜裏複。

就這樣,一路找了過去。

直到一聲短促的驚叫,他心頭一跳,立刻搜尋的深林這頭沖去另一頭,期間還聽到撲簌簌山石滾落的聲音。

等趕到,顧晔看到江小少爺挂在半山腰,雙手緊緊抓着一些樹枝野草,他哭腔滿滿,“顧晔!”

天色還沒黑,顧晔自認為理智且清醒,他身手矯捷,觀察過坡底的情況後,找了個不那麽難下去的角度,同是對江寶晨說:“你別動。”

“我,我抓不住了。”江寶晨一直哭,“顧晔,我好痛。”

“我知道,你別說話,別亂動,我馬上就能抓住你。”

江寶晨已經感覺到自己抓不住了,手心裏在出汗,還被野草割傷,痛得要命,他還害怕。

“把手給我江寶晨,一只,來。”

江寶晨眼淚模糊的看着盡在咫尺的手,努力的調整姿勢,騰出來一只伸出去,但還沒握住,拽着的藤蔓突然斷裂。

“啊!”江寶晨驚叫!

千鈞一發之際,顧晔撲過去抱住了他!

顧晔伸手護住江寶晨的頭,同時自己也下意識低頭保護住頭部,滾落趨勢縮減,天旋地轉下他大喊一聲“屏息!”

然後跟江寶晨一起掉進水潭裏。

水潭很深。

顧晔已經提前猛吸一口氣屏吸住,懷中江寶晨卻開始慌亂掙紮起來。

顧晔雖然是個體格力氣各方各面都占優勢的Alpha,但在水中不好使力,何況下沉姿勢還沒止住,無法上浮,他差點就被江寶晨在水潭裏拽得岔了氣。

好歹有驚無險,他到底是抱着江寶晨浮出水面。

顧晔自認為處理的冷靜正确,他沒想過,遇到那種情況,大部分學生會做的是回去找老師。

然後江寶晨堅持不住,就會掉進水潭裏,掙紮過後死掉。

劫後餘生。

上了岸,顧晔沖江寶晨大發脾氣:“江寶晨你就不能安分一點!天天闖禍!就會給我們添麻煩!”

江寶晨癱坐在地上,平時愛幹淨又講究的小少爺此時渾身濕透,一邊咳嗽一邊哭,雙眼通紅。

顧晔看了會兒,做了次深呼吸,伸手去拉他。

江寶晨的手掌受傷,腳也被磕到,他感覺渾身都痛,哪裏都不對,從小嬌生慣養的富家小少爺從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和驚吓,簡直天都要塌下來了,還要被顧晔罵。

他哭着打開顧晔的手,“我不要你管!你不是讨厭我嗎!你讓我自己掉下來,讓我死掉,你這個壞蛋,我不會理你了!”

顧晔冷冷的看着他,說:“這是你自己說的。”

他轉身就離開。

雖然是夏天,但到了晚上,天色也很容易暗下來。

山裏又是蟲鳴又是鳥叫。

江寶晨聽着顧晔的腳步聲離去,繃不住又哭了起來,哭夠了眼淚婆娑的看着手裏的傷和泥巴,沒忍住又傷心委屈的嚎啕大哭,他撐着站起來,一邊哭一邊瘸瘸拐拐的、小心的往水潭邊走。

顧晔根本沒走遠,看到這,立刻返身一把抓住了他手臂,怒道:“你要幹嘛!”

“我。”江寶晨被他一聲怒喝吓得忘記哭,還打了個嗝,看向顧晔的一雙大眼睛早被眼淚浸得通紅可憐,鼻尖也紅紅一片,小臉兒髒兮兮的全是淚痕,說:“我洗一下手……”

顧晔眉頭皺緊,看向江寶晨遞出來那只原本漂亮白皙的手,顫抖着,又是泥又是血。

他額邊青筋直跳,最終還是嘆了口氣,“你在這不要動。”

顧晔觀察水質,雖然不是活水潭,但好在水看上去是清澈的,他雙手捧了一把,回到江寶晨身邊。

江寶晨就在他手掌裏舀出一點點水,把泥和血沖掉,一邊沖一邊又抽噎的哭起來,“嗚嗚嗚,媽媽,好、好痛……”

“閉嘴!”

江寶晨閉不上嘴,哭得更厲害了。

顧晔沒辦法,只好把手裏的水倒在江寶晨手上,又拉着他走到水潭邊,冷冷說:“你再哭,把你丢進去!”

江寶晨吓得一哆嗦,哭到打了個嗝,看着顧晔兇着一副不耐的樣子,眼淚一直掉,卻是不敢再發出聲音了,實在忍不住才大大抽噎一聲。

顧晔把他的手浸在水裏,緊抿嘴唇,用指腹小心的一點、一點把傷口上的髒東西擦掉。

江寶晨腫着雙哭眼看顧晔。

夕陽就剩下一點邊邊,映着少年冷峻好看的側臉。

他突然抽嗒嗒的說:“顧晔,你、你咬我一下吧。他們說,說,Alpha咬Omega一下,Omega就、就一點也不疼了,還會、會很舒服。”

顧晔眼底厭惡一閃而過,嘴唇抿直了,幫他擦掌心。

“啊!”江寶晨痛的眼淚直飚,“顧晔你輕一點弄痛我了!”

簡單的處理過後,顧晔帶江寶晨出去,斜坡上山有一條路,但江寶晨小腿磕破了,走不動,走一步喊一聲痛。

眼看太陽下山就徹底看不見路,顧晔只好不耐煩的背起他。

江寶晨是第一次趴在顧晔的背上。

他身上還很痛,但覺得朋友們說的一點沒錯,Omega跟自己喜歡的Alpha在一起,變得很親近後,就會忘記掉疼痛。

他在顧晔的背上,小心翼翼的偷偷的在顧晔的脖子上嗅了一下。

但他不夠小心。

涼涼的鼻頭蹭在溫熱的皮膚上,顧晔頭皮一炸,氣道:“江寶晨你又幹什麽!”

被背着的Omega少爺說:“顧晔,你身上信息素好好聞噢……”

“閉嘴!”少年臉色難看,“再動丢你下去,把你喂狼!”

江寶晨又被兇,不滿的嘟了嘟嘴,偏又不敢亂動,只好氣沖沖的說:“要不是你叫我,我也不會那麽着急的起來,不會踩空摔下去!”

顧晔沒說話。

江寶晨沒得到回應,洩了氣,雙手摟住顧晔的脖子,緊緊貼着那片單薄卻令他感到踏實的背,過了半晌,看天黑下來,又害怕的小聲問:“顧晔,這裏真的有狼嗎?”

顧晔沉默的背着他走出一段,才煩悶的說了兩個字:“沒有。”

一聽沒有,江寶晨膽子就大了起來,搖頭晃腦說:“有也不用怕,放心顧晔,我會保護你的!狼要吃的話就先吃我好了!我肉比較嫩!”

顧晔皺着眉抱住他兩條腿,“別亂動!”

顧晔背着江寶晨回到集合點的時候,老師們正焦頭爛額的商量着去信號好一點的地方打電話報警。

春游出行沒準備藥物和換洗衣服,兩個班的同學匆匆下山找醫院。

江寶晨發起高燒。

顧晔右膝蓋滾落時撞到石頭,磨掉了幾層皮,創口血肉模糊,能看到磨破的皮下組織一個個明顯的毛孔,周圍則青紫的高高腫起來。

醫生給他消毒,雙氧水刺激得整個創傷面積冒白沫。

他痛,皺了下眉。

醫院給他打了消炎針,又給他開口服和外敷的藥。

顧晔說:“不用開藥。”

陪在一旁的班主任知道他為什麽不要,立刻說藥費是從開學交的保險裏扣,不用他們誰花錢。

顧晔這才不再說話。

***

顧晔尋聲看去的方向只有山莊的路,沒有深林,也沒有斜坡。

他伸手進口袋,摸到兩張硬邦邦的房卡,緊緊握住,房卡在掌心裏深深嵌出一道紅痕。

顧晔回到房間躺下,兩張房卡就散落在他手邊。

睡着的時候,好像又回到了高中那場春游。

他看到江寶晨要摔下去,心中驚恐,想也不想的撲過去緊緊抱在懷裏,可等回過神,背着江寶晨的卻變成了賀靳林,而自己站在不遠處,眼睜睜看着江寶晨親昵的貼在賀靳林的脖頸間,笑得又甜又好看。

胸悶得透不過氣。

顧晔翻過身,睜眼看着觸手可及的兩張房卡。

手指輕輕一勾。

一張卡片,落入了他的手掌範圍裏。

顧晔神色複雜莫辨,片刻後,他拿起兩張房卡,起身離開房間。

810房間內。

江寶晨已經醒來了,他盤坐在床上,耷拉着腦袋,一副犯了錯任由賀靳林數落的乖巧模樣。

突然手機響起。

賀靳林話音一頓,就看到原本坐着的江寶晨猶如年幼的虎崽子撲食,也不知道怎麽練的那柔韌性,從這頭趴去了床上拿過手機接通,“May姐!”

“剛剛泡澡睡着了。你要生活制片的電話幹什麽?”

江寶晨在床上翻了個個兒,仰着說:“我睡覺吵到周曉瓊了,他讓導演組給我換個房間。”

May驚訝:“什麽時候的事?!”

“他應該是白天跟導演組說的,晚上才告訴我。”江寶晨像是有多動症一般,姿勢扭着,短短的睡衣蓋不住,露出了截瘦瘦的白腰,見賀靳林盯着自己看,又翻了個個兒趴好,跟May說:“他把我行李箱都收拾好了,但沒告訴我房間號,我打聽到訂房間歸劇組生活制片管,所以想問問你號碼。”

“這周曉瓊!”May氣到了,看一眼時間,立刻問:“那你現在在哪?”

“我啊。”江寶晨側身看了賀靳林,笑彎了一雙大眼,故意說:“我那操心的大賀爸爸找來了……這會兒在酒店房間裏。”

賀靳林聽到這話,無奈的笑,伸手把他睡衣拉好蓋住露出的皮膚。

May聽到這話,不僅沒安心下來,反而開始不安,雖然覺得很可能是自己多心,還是嘆了一聲,語氣溫和的說服:“小晨,你曉瓊師弟是我近兩年帶出來的,他紅的太快,有時候做事不知道分寸,你別跟他計較。”

“我沒計較。”江寶晨心想跟認識不到兩天的人計較,那他得多折壽,他壓根沒把周曉瓊放在心上,只說:“我就是怕他不讓我繼續演了。”

May立刻說:“這個你放心,他做不了主。”

江寶晨頓時放下心來,又聽到電話那頭May姐猶豫的說:“倒是賀靳林……小晨,如果他知道這事後生氣,要找周曉瓊麻煩,你記得幫忙說兩句好話。”

“放心啦!”江寶晨滿口答應,說:“天底下沒有比他脾氣更好的人了!May姐你早點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看江寶晨挂掉電話,賀靳林問:“所以你是被劇組的人欺負了?”

“怎麽可能!”江寶晨放下手機,揮揮握緊起的拳頭,說:“他們敢欺負到我頭上來!我一拳揍倒一個!”

“就你,還拳頭。”

賀靳林笑了,看江寶晨那意氣風發的鮮活模樣,鬓邊額角的紅疹就顯得格外刺眼。

他收起笑容,“還癢嗎?”

江寶晨搖搖頭,又看着賀靳林問:“大賀,你今晚要走嗎?”

他注意房間是個單人間。

賀靳林沒答。

他看着江寶晨,看他仰着細細白白的脖頸,一雙漂亮的杏眸明亮幹淨,裏面沒有寫任何成年A與O獨處時應該有的東西。

可盡管這樣,賀靳林的聲音仍然沙啞了一些,他喉結滾動,問:“寶寶,你想讓我走嗎?”

——“寶寶,你想我走嗎?”

顧晔站在810房間外面,睜着眼,大概是睜得太久以至于感到酸澀,泛起了微紅。

然後他聽到裏面江寶晨興沖沖說:“當然不想啦!”

當然不想。

顧晔抿起嘴唇,挺直的背脊好像生生被壓斷一寸,他聽着房間裏傳出來互相玩鬧的笑聲,轉身離開。

乘電梯下樓,把兩張房卡交還給了前臺。

江寶晨主要是怕賀靳林夜間開車、疲勞駕駛,單人間沒多餘的床,他大喇喇躺在床上,一只腳不留意的踢在站在床邊的賀靳林腿上。

他渾然不覺,仰着下巴對賀靳林說:“小爺的大床賞你一半兒睡啦!”

“睡到半夜再踢我下去是不是。”賀靳林笑着拿過被子給他蓋上,又握住他那細白的腳脖子塞進去,說:“隔壁開了間房,我去那睡。”

“噢~~”江寶晨眯眼,張揚漂亮的臉上露出一個壞壞的笑,沖賀靳林說:“賀靳林害羞了!”

“害羞個頭,你一個Omega開口留Alpha一起睡覺,害不害臊。”

“我害臊什麽,你還能咬我啊!”

賀靳林聞言一怔,神色随即黯然下來。

江寶晨自知又不小心說錯話,吐了下舌頭,伸出腳丫去踢他,“哎呀好啦好啦,過去那麽久早沒事了,我都不怎麽樣,你難過個什麽勁兒啊,賀爸爸給寶寶笑一個。”

賀靳林嘆氣,彎下腰來摸摸他的臉頰,“寶寶晚安。”

“晚安。”江寶晨眨眨眼,等人走開幾步,又喊:“大賀拜拜噢!不要生氣!不要思慮!想太多老太快就不帥啦!”

賀靳林發出一聲輕笑。

江寶晨聽見了,終于放心下來,翻了個個兒側躺,剛好賀靳林幫他關了燈,便閉上眼,等待一個沉沉好夢。

好夢沒有來。

夢到的是個偏僻的山林,大家一起春游。

自由活動後,他亦步亦趨的跟在顧晔身後,在被幾次不留情面的趕走後,也生起悶氣來,一個人往山林走。

他走得很遠。

他要讓顧晔後悔對他不好,讓顧晔找不到他着急!

走得夠遠後,他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四周安靜,他抱着膝蓋想想自己,覺得真的好慘好可憐,他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那麽喜歡過一個人,也從來沒有一個人那麽不喜歡他。

偏偏兩個人都是顧晔。

是哪裏做的不好呢?

喜歡一個人,怎麽能不想跟他時時刻刻在一起,怎麽能看到對方和其他人玩不生氣,怎麽能看到他一臉厭煩的熊自己而不委屈。

想着想着,眼眶發酸,他擡手抹了下眼淚,回頭看,顧晔怎麽還不來找他啊……

是不是走太遠了。

他于是站起來,往回去走了一點點,又走一點點,找到一個視野開闊的、好發現的地方重新坐下來。

那天真的等了很久。

從一開始的傷心,到後面的期待,再到後面累得睡覺,他隐約聽到有人喊自己。

是顧晔!

眼睛猛然睜開,仔細聽果然是顧晔在喊自己,忙起身:“顧,啊——!”

他忘了自己在視野開闊的斜坡旁邊,站起來的時候太着急,腳下踩滑,他都沒想到自己是怎麽摔下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抓住了藤蔓。

等反應過來,他就感覺到渾身都好痛,好害怕。

顧晔下來的時候,他委屈死了,眼淚一直不停的掉。

他想顧晔哄一哄自己,可顧晔一直在說不要哭不要動,摔下去的時候,他本來想,如果顧晔不喜歡自己,那就死掉好了,以後就不會難過了。

但草藤真的斷掉、掉下去的時候,他又害怕,不想死了!

因為萬一顧晔又喜歡上他呢?死了不就虧大了!!

他沒想到顧晔會撲過來救自己,那一刻真的像是在做夢,他甚至覺得,如果死的時候顧晔也在,那也非常幸福了!

但是他沒有死掉。

所以被顧晔救上岸的時候,他又被顧晔一頓狠罵。

怎麽會有那麽兇的Alpha!

顧晔真的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兇的Alpha!

還不讓他哭!

他痛不哭還能幹什麽!笑嗎!

江寶晨真的在心裏發誓再也不要喜歡顧晔了,可他又想,顧晔其實是個好人,是個很嘴硬心軟的Alpha。

顧晔會來找他,會救他,會明明說不管他又給他洗傷口,看他腿受傷就背他回去。

他趴在少年Alpha寬寬的肩膀上,聞着那淡淡的甜甜的好聞的信息素,覺得自己應該要給顧晔最後一個機會。

那以後就再對顧晔好一點點好了……

意識迷迷糊糊的時候,他想,可是顧晔為什麽不喜歡他呢?

明明他們信息素那麽契合,他都對顧晔一見鐘情了,顧晔為什麽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長得也不難看呀,爸爸媽媽還開公司家裏很有錢。

頂多就是學習差了一……億點點。

可看在信息素契合的份上,這億點點可以忽略不計吧?而且以後生下來的寶寶,有個聰明的Alpha爸爸就夠了呀。

如果兩個爸爸都聰明的話,寶寶就不崇拜Alpha爸爸了……

江寶晨昏昏沉沉的睜開眼,潛意識覺得自己應該看到醫院的天花板,但入目的卻是酒店房間的吸頂燈。

他感到了頭重腳輕的不适感,拿過手機想看時間,還沒看到時間,一條未讀消息先進入眼簾。

是導演孫洪剛給他發的——【小晨,你好好休息吧,傅蘭汀的替身我找了別人來演。】

江寶晨如遭晴天霹靂,連忙坐起來!

可能起得太快,腦子一陣眩暈,他打字給導演回複:【是我做錯了什麽嗎?還是周曉瓊不滿意我?】

發完江寶晨摸了摸額頭,好像有點熱,他下床,打開行李箱找到常備的藥匣子,翻出體溫計夾在腋下。

孫洪剛回的還挺快。

【不是,你不要多想,只是覺得楚巍風跟你不和,怕你之後再被他針對。】

江寶晨着急,單手打字:【如果是因為這個,我沒關系的!不是說之後不會再有對手戲嗎?就算有,他不敢真的做什麽,我也不會再那麽大的反應了。】

孫洪剛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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