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雪悄無聲息的越下越大。

整個世界, 寂靜無聲。

只有大坨大坨的雪不斷砸下來,砸在車玻璃上,砸在車前蓋上,明亮的路燈變得灰蒙蒙, 天地混沌一片, 像是世界末日那樣的場景, 視線所及迅速被雪白遮蓋。

顧晔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久。

久到地上已經厚厚一層, 先前被壓出來的車轍痕跡消失的無影蹤, 久到視線裏蒼白一片耳邊只有自己急促又怠速的心跳。

顧晔終于伸手, 打開車門。

Alpha沒有帶傘。

外面大雪飛揚, 顧晔黑色的短發、深邃的眉眼, 還有昂貴的修身高定西裝上, 瞬間就落了不少雪。

但Alpha的體溫很高, 那些雪很快就被融化成小水珠。

寒冷的空氣裏, 是他呼吸出的白霧。

萬籁俱靜。

遠處那輛停着的SUV已經被雪半埋住。

賀靳林沒有下樓,沒有離開。

他留宿了。

天寒地凍, 顧晔手插在西裝褲袋裏,面無表情的僵站在大雪夜之中。

再高的體溫被衣物阻隔, 也來不及融化鋪天蓋地、無邊無際的鵝毛大雪,很快,紛紛揚揚的雪在他發上肩上鞋上站住了。

顧晔一動不動, 像是要天長地久的站成一座冰雕。

他目視遠方。

忽的一陣刺骨邪門的冷風打着卷刮過,冰涼的雪花卷進他冰冷漆黑的眸,

“冰雕”被刺激, 終于眨了下眼, 然後忽的“活”了過來似得。

Alpha大步朝無人的狹窄的小巷弄走去!

顧晔裹在西裝褲下的雙腿修長有力, 迎着肆虐的風雪, 每一腳落下去,都能在積雪上踩出寸深的腳印。

一路直上三樓。

——“咚咚咚。”

盤坐在沙發上的江寶晨心頭猛地一驚,立刻回頭看發出動靜的門!

這大半夜還下着大雪,是誰來找他?

就算讨債,也得找個天氣好點的日子吧!

緊盯着門,卻又沒有動靜了。

江寶晨于是疑心可能是自己聽錯了,盡管這麽猜想,他還是放下手機,從沙發上下來,懷裏抱着已經染上體溫十分暖和的小毛毯,再看一眼床上的賀靳林——雖然已經睡着了,但如果發生危險肯定能一下叫醒。

江寶晨遲疑中,放輕了腳步聲走到門口。

他把耳朵貼上去,動作小心謹慎。

然而長達半分鐘過去,門外都沒有任何動靜。

看來是真的聽錯了。

反正不是鬧鬼。

江寶晨輕舒口氣,擡手輕輕拍了拍自己胸口,先給自己一頓心理安撫和壯膽。

但才回到沙發,門上又響起“咚咚”兩聲。

江寶晨:“!!!!”

誰啊!大半夜的只敲門不出聲有毒吧!

江寶晨膽子小,巡視屋內一走,放下小毛毯拿上了一杆掃帚,藏在身後,然後悄聲走到了門後。

門打開,只露一條縫。

外面空無一人。

但是空蕩蕩的走廊亮着感應燈,一陣雪夜裏刺骨的冷風從縫裏磁拉凍得人一陣激靈!

靠!

江寶晨看到了地上的濕腳印和沒有融化的雪渣子。

真有人!!

人呢?!

哪個缺德小子大半夜不睡覺來搞惡作劇!

江寶晨把門敞開,一步跨出,迅速左右兩頭看。

什麽都沒有。

江寶晨把掃帚捏得死緊。

感應燈忽然黑下來,輕輕的啪一聲,整個走廊黑暗無比,陰風陣陣。

江寶晨頓覺毛骨悚然,一陣寒意從腳底板直達天靈蓋!

“靠……”Omega低罵的聲音有點抖,忙縮回腳關上門,搓搓涼涼的胳膊。

他不怕人,只怕鬼。

那無聊的家夥要是敢再來,他就不拿掃帚,去廚房拿菜刀!

江寶晨心裏罵罵咧咧,走到沙發前又覺得氣不過——他這些年風裏來雨裏去的,一點兒都不挑睡的地方,本來想着不去跟大賀擠小床,等困了在沙發上随便将就下。

這下好了,大半夜被哪個缺心眼的惡作劇……

吓得是一丁點睡意都沒了!

老天保佑那家夥明天就踩狗屎!丢錢包!

江寶晨被吓到,心率沒平複,又氣又慫的沙發都不想坐了,抱着小毛毯走到床邊。

跟他不一樣,賀靳林枕着枕頭早睡着了。

養尊處優的Alpha出來謀生活後,也跟着好伺候起來,這麽小的單人床也能睡得香,明明四肢都無法舒展,一雙長腿也抻不直,腳還從被子裏露出來搭着床尾沿。

姿勢上看,明顯是睡前刻意預留了位置。

留出來的那點空間雖然不大,但也夠一個身形纖瘦的Omega躺上去睡。

江寶晨心裏嘆息,放下小毛毯,把Alpha挂在床外的手臂放進被子裏。

本來想把人推到床的正中央,但由于沉睡的賀靳林重到他怎麽也推不動,只好放棄,幫着仔細掖了掖背角後,再打開抽屜拿出抑制劑。

發情期雖然只剩下一天,抑制劑也不能不打。

不僅要打,還要提前打。

因為賀靳林在。

江寶晨不想等自己發作起來,吵醒大賀,讓大賀看到自己疼痛難受的樣子。

不然大賀又要難受自責了。

江寶晨可不想自己痛得要命了,還得去哄一個Alpha。

打完抑制劑,江寶晨拿了個小板凳在床旁邊坐了下來,戴上耳機,打開音樂軟件聽大悲咒。

他一邊聽大悲咒,一邊平複心情繼續在星網上看近期的招聘。

年關将至,各個正經崗位是不缺人,但各種兼職機會就多了很多,看到一些可能合适的,江寶晨就先截圖,再繼續往下看。

屋內開着燈。

不太亮也不顯得暗。

Omega坐着翻看着手機,表情平靜又認真。

像過去的一日日、一年年。

也會是往後的日複日,年複年。

江寶晨沒想過改變。

在“那摩那摩”的念經聲音裏,被半夜驚魂的江寶晨終于心平氣和,緊接着困意上來,他打了個哈欠,眼皮漸漸撐不住,縮在小毛毯裏腦袋點啊點的,最後輕輕的一歪“噠”的靠在了後面的床頭櫃上,睡着了。

睡着的最後一刻,江寶晨也沒看到窗戶外那個晃來晃去的模糊身影……

幸好沒看到,不然今晚不用睡了。

窗外的影子是蹬牆而上的顧晔。

他一開始是沖動敲門,等了半天沒人開,又敲了兩下然後覺得還是用老辦法更簡單高效。

然而他忘了是這樣的大雪夜,室內外溫差很大,窗戶外積着雪,窗戶內起着霧,玻璃上白茫茫一團根本什麽都看不清。

顧晔心中煩躁困頓,用力在冰涼刺骨的窗上抹了抹。

只是徒勞。

第二天醒來,江寶晨看到了出租屋的老舊天花板。

他在床上,身上蓋着暖烘烘的被子。

賀靳林不知道走了多久。

鍋裏熱着十幾只精致可愛的小籠包。

剛起床的江寶晨餓得慌,立刻拿筷子夾。

然後就唔唔唔的燙到了舌頭。

廚房垃圾桶裏還有被揉成團的外賣紙袋,上面有明晃晃的“灌湯包”字樣。

江寶晨舌頭火辣辣的疼,美味小籠包的滋味也嘗不太出來了,随便填飽肚子,就裏三層外三層的裹。

圍上圍巾、戴上帽子手套,再穿雪地靴。

下了樓,終于看見了銀裝素裹的世界。

雪已經停了,還出了太陽。

上午八點出頭,天色明亮,陽光落在厚厚的積雪上折射出亮白色。

破舊的小花壇,枯落的盆栽,到處都是三四寸厚的白雪。

“哦豁!!”怕冷的、在屋內全副武裝的Omega看得手癢了,立刻摘掉手套,頂着個紅通通的鼻頭,撲去一旁。

大雪球、小雪球……

江寶晨有繪畫天賦又有藝術感,堆出的小雪人成品也俏皮可愛。

他拍了兩個照片,又跟小雪人合照,發到星網圈——“229x年,冬天給H市的第一份禮物^ ^。”

發完也不管,直接幹正事去。

——去電臺找蘇竺。

之前簽合同的時候就有定好,第一站拍完,他就能拿到現結的尾款。

首款兩萬,尾款十八萬。

地方電臺財大氣粗,蘇竺絲毫沒有推诿,立刻帶江寶晨找財務。

收到彙款消息的江寶晨美滋滋的,笑容燦爛的向幾位高效工作人員道謝。

正好是還款日。

這筆錢不僅能完完整整的填補上之前被鄭天暴力收走的八萬的窟窿、還有剩餘。

可以再勻一勻還一些個戶債款。

江寶晨心裏都盤算好了,先轉完款,再找兼職。

昨晚的截圖裏合适的崗位有不少,挨個兒打電話問,肯定能找到,只要有缺口只要想賺錢,苦他還沒吃過嗎?

江寶晨像以前一樣給各個銀行賬戶轉賬,确定完成好後,又聯系了一個即将全部還完的債主,電話接通後,對方先道:“小晨啊,什麽事。啊?今天還錢?”那人語氣變得驚奇,問:“錢不是都已經還了嗎?”

還了?

什麽時候還的?

難道是我記錯賬了?

江寶晨臉被凍得紅通通的,眼珠子一會左轉一會右轉的回憶,但沒想明白,電話費不便宜,他就跟對方先說:“好的好的,那我再核對核對賬本,有事再聯系您郝伯母。”

那頭郝姓婦人應好,又忍不住自言自語的說:“沒算錯賬吧?郝志勇領了一萬回來,應該是夠了的……”

江寶晨本來已經要挂電話了,聽到這話愣住,迅速抓住重點問:“等等郝伯母!你在說什麽,什麽領一萬,什麽時候?在哪領?!”

“啊?在哪領,在銀行啊!也就半個月前吧。”

婦人回答完後很驚詫:“小晨你自己不知道嗎?”

她說:“是有個人組織的啊!他把你爸當年的公司員工都拉到一個群聊裏,每天還一百多個人,自己到湖樂銀行那排隊取,一整天下來都在還錢。好多好多錢,這事你自己不知道嗎?”

通話這頭的江寶晨站在車來車往、銀裝素裹的街頭,表情像被什麽擊中,茫然,全是懵的。

他道:“我,我不知道啊……”

“那這咋回事,邪了門啊,好端端的誰幫你爸還錢?”

江寶晨回過神來快速說“謝謝郝伯母我知道了我問問朋友情況”,然後挂掉電話,點開賀靳林的手機號。

還沒來得及撥打,一條短信率先跳出來。

很快又叮咚,一條又一條。

接連四五條。

江寶晨驚疑不定,伸手點開了新消息——

“尊敬的江寶晨,您于229x年1月11日上午10:21向尾號2220的賬戶發起彙款人民幣30000元,彙款失敗,失敗原因對方賬戶不存在或已凍結。30000元将于24h內退回您的賬戶,請您核對後重新發起彙款。【中華銀行】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2-17 01:02:11~2022-02-19 16:56: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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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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