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那師傅您就給我們現場彈奏一曲吧!”

無奈地瞥了一眼那個唇紅齒白的小帥哥,我很是哀嘆現在的政治教育不成功。不然好端端的,這些人盡是說些破壞社會和諧的話來。

看着二十多雙或是期待或是質疑的眼睛,我清了清嗓子嚴肅道:“所謂‘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我會不會彈琴、琴彈得好不好自然不是關鍵,我又沒法參選尊貴的梧桐君選拔。但是作為一位師傅,更重要的就是會聽琴而非彈奏。比方說吧,柳姑娘一曲下來,任他人覺得再為完美,在我眼裏都是有可以提升空間的。”

梧桐子們聽了自然是質疑之極、很是不服甚至不屑。在他們眼裏,難道柳芍藥的琴藝真的那麽高超?竟然連前排的譚公子都明顯輕笑了一下。

好,笑得好,本姑娘就是要的你們這些不服的心氣兒。

果然,衆人還沒來得及起哄,中間一個錦衣公子昂着頭傲慢道:“在下琴藝渺渺,自然不敢當衆獻醜。然則高手自在現場!你若是能夠找出譚公子琴音裏的毛病來,我們就算服你!”

衆人一聽有人把譚公子都給搬出來了,一個個擦掌握拳地打了雞血一般沸騰起來:“對對對!你要是能夠找出譚公子琴音裏的毛病,我們才服你!”

“譚公子,你就彈奏一曲吧,權當是大家交流交流!”

一直悄然的白炎和後排的楊霄此時也是微微擡起了頭,頗帶着期待地看了譚公子一眼。

我倒是覺得自己有些吹大發了,想當年有幾次跟着一文藝小青年女友去聽音樂會,連充滿熱情的鋼琴都能把我彈睡着,何況是這一詠三嘆的古琴來!

看看眼前的譚公子風輕雲淡的樣子,我都以為他不給衆人臉了,結果他卻是收起正在研究的曲譜朝我儒雅一笑,又微微低頭謙虛道:“那譚某人就班門弄斧了。”

我立刻血沖腦門兒,丫丫的,值了,值了!就是一會兒我黃天雪說不出個一二三四五來被群毆,被鄙視,就為這個金風玉露的一笑也是值了!

于是,我微微露出一種嚴肅的神色,仿佛是最後一次聽到別人彈琴似的,極其鄭重地石化在了譚公子的琴音裏。

卷一 梧桐樹招來一只大鳳凰 【037】梧桐坊立威(2)

铮铮然的琴音響起,我聚焦在他臉上的目光漸漸被琴聲所帶來的感觸所沖散開;我熾烈的眼神似乎變得游離、游離得沒有焦點兒,卻又是力量噴薄地穿透了一些厚厚阻隔。一時間仿佛有一種無奈的蒼涼在我心頭湧擠,把我的思緒生生拽到另外一個世界。

萬木靈為英 百獸傑為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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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劍天下 可笑我獨行

縱橫處 滾滾風雷 雲湧浪濤天

碧海潮生傲龍吟 青霄霞起烈虎嘯

豪情倍增 千裏走單羁

心比天高 命比紙薄

醉心江湖夢 漂泊定

逍遙不逝 恩怨兩重天

懸發虛撩 學翎負風揚

始悟德傷皆為緣

怨不可執着 恩亦不克執着

癫狂減 癡心不絕 紅塵茫茫 肝膽照

俠骨柔情 多情河山應笑我

一時間也不知是哪裏飄來的句子片段就這麽毫無征兆地在我眼前組合,一時間我仿佛感受到一種穿越千年的感慨,卻又是那種無法自已卻也只能無奈的感嘆。

琴音落下之時,我已經是完全石化,似乎有一種詭異的力量在吸引着我化不開,走不掉,醒不來。

當我渙散的目光漸漸重新聚焦回來的時候,眼前那一群人早已經在對我擠眉弄眼者——

“紫師傅!您醒過來了麽?是不是也覺得我們譚公子彈奏得太完美了,自己都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是啊是啊師傅!您倒是給譚公子找出些毛病來提高提高啊!”

一時間,一場因為某些人的不願意學琴而引發的混亂,竟然慢慢地轉變為捍衛他們譚公子的琴藝戰争,我站在前面哀嘆一聲,看着這時候依舊亂糟糟的琴廳。

而此時,三劍客也分別用了不一樣的表情看着我,卻是一樣的等着我給評價出個子醜寅卯出來。

等着看我笑話是吧?我黃天雪雖然俗人一枚,還不至于這麽呆頓。輕輕撫了撫衣衫,我朝譚公子拜了一個:“譚公子琴音超脫,我黃天雪佩服!”

衆人啞然,一個個無不是瞪大了眼珠子,就在他們咆哮聲要沖破我的耳膜之前,我立刻又站直了身子恢複一身豪邁之氣,悠然道:“然而,譚公子若是能夠克服一下兩點,琴藝一定可以更上一層樓!”

衆人聞言大驚,瞪大的眼珠兒還沒有收回,卻複又瞪得更大了。譚公子聞言卻是眉梢微微一挑有些不服氣,面容卻是依舊儒雅如三月春風帶露,輕聲道:“哦?不知是那兩點兒?譚某願聞其詳。”

我終于看着譚公子輕聲侃侃而道:“第一,感情表達上。公子所彈奏曲子,很是有一種男兒的浩然之氣,然則其中豪氣不足,哀傷有餘。如此看來,若不是公子有心事淤積于胸,則必然是感情駕馭不足,尚需提高。須知琴藝易培,情感難捉,這感情的表達也非一朝一夕之事,希望公子以後能夠多多用心;”

一段話說完,下面的梧桐子們已經是轉移視線目瞪口呆地看着譚公子了。卻見譚公子臉色微微有些異樣,卻依舊是風度不減;而我卻注意到我已經成功滴引起了楊霄大帥鍋的凝視,一張妩媚得鸾鳳颠倒的臉上滿是暗暗的贊許。

而白炎,此時也是微微側了目,滿臉思索地望着我這個醜師傅。

安靜了片刻,譚公子早已恢複了儒雅靜定的神采,依舊是清風明月地點點頭:“譚某受教了!卻不知第二點兒是在哪裏?”

看來有譜。我咬咬牙,接着硬着頭皮卻表情坦然道:“第二點嘛,有道是天外青天山外山,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追求藝術的腳步是永遠不可停歇的,你可以是一時的第一,但不可能做到永遠的第一;要知道這個世界上一直都是只有更好,沒有最好。所以,我第二點兒送給譚公子的就是您應當有危機意識,要精益求精,刻苦不辍!”

我明顯看到後面楊霄眼神兒裏有一種笑意彌漫。

衆人尚在怔忡之中,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我的話是否在理,譚公子已經是悠悠然起身站起,朝着我華麗麗拜了一禮:“姑娘高人,譚某受教,心悅誠服。”

呼——

懸着的一顆心終于有些着陸,看來這次我磨的嘴皮子真是值透了——不僅得到了譚公子的多次正視,還看到了他給我抛的媚眼兒(好吧,只是微笑),更加上這一鞠躬,真是生生長了我老人家的壽。

趁着這個被我建立起的良好而又和諧的氛圍,我很是惺惺相惜地沖譚公子點點頭,然後一身浩然地出了琴廳。

走出去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身後有雙格外有穿透力的目光跟随着我。

出得琴廳門的時候,我急忙扯了扯臉皮,我的老天爺!裝嚴肅原來這麽消耗內力,原來高深莫測裝起來這麽費勁兒!

出得琴廳一刻鐘了,我都能聽到琴廳安靜的氛圍,喲呵!看來裝逼的效果不錯,沒浪費了我的幾個腦細胞。看來男子要比同齡女子果然要成熟得晚一些,這麽一統亂忽悠都能讓他們咀嚼這麽久!(咳咳,黃天雪,您老人家擱在現代也是二十四五的人了吧,來給這些個十幾歲的孩子們稱同齡,您也不害臊!)

(這個,我自然是不必害臊的。爾等不可忘了女王我今年十七,俺年輕着呢!)

一會兒之後,有三三兩兩的琴音響起,接着陸陸續續的都開始彈奏了。于是,在墨歸假裝一臉不放心地趕過來看的時候,聽到琴廳裏琴聲井然有序,看到我一個人無聊滴在門前數着桃花開了幾朵,驚詫極了。

我把他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雙重鄙視了好久。

墨歸驚訝道:“都搞定了?”

“搞定了。”

“是你搞定的?”墨歸還是一臉不相信。

“不是我——”聽我這麽說,墨歸總算恢複了正常,他兀自點着頭,嘀咕着“我就說嘛!”

接着本王我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騰地一下子蹦到墨歸面前,趁他還沒反應過來朝他一頓猛捶:“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還是你不成!我讓你把我一個人兒丢這兒,自己去陪那柳芍藥喝茶!我讓你喝,讓你喝!”

卷一 梧桐樹招來一只大鳳凰 【038】帥哥贈我鵝卵石(1)

結果就是梧桐子們下課了,二十幾個人就那麽地站在那裏目瞪口呆地看着剛才教育他們要态度好、心氣兒和、拿捏好自己感情的女老師,此刻正在狂毆一個俊雅公子。

打了好久,汗也出了,氣兒也順了,我終于滿意地拍拍手,朝着一群圍觀的娃子們一揮手:“都散了吧!”

在墨歸的目瞪口呆下,那群傻孩子還真的一下子都散開了。我瞬間體會到榜樣的力量真的是無窮的。滿意地撫了撫衣服,順了順頭發,我一扭頭,看見有一個人還有沒走。

四月的陽光裏,白炎淡然的樣子似乎是沒有看到剛才一幕似的,雖然在這裏立着,卻依舊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哦,對了,我和墨歸不正是專門過來找他的麽!咦?他怎麽知道我要找他,還特意在這兒等着,莫非是也崇拜上了我這個充滿內涵的師傅不成?

“哎——”我正要上去搭腔,白炎的視線直接把我穿越過去,朝着某人低低地喊了一聲:“墨歸。”

他喊墨歸,他的哥哥白青還稱墨歸作“墨歸兄”。而他,淡淡然的表情裏,眼神兒有些微微的觸動,又輕輕地喊了一聲:“墨歸。”

兩男一女站在這裏,我卻忽然有種自己是燈泡的感覺。看看倆人都是相顧無言,我索性收了滿身雞凍,慢慢地踢着石子退下去了。

四月的梧桐教坊是如此的美麗,我沿着青石小徑,走啊走,轉啊轉。轉了個玩兒,又轉了個彎兒,在我又要轉另外一個彎兒的時候,一個微微有些甜糯的聲音在我身後喚了一聲:“姑娘。”

我慢慢轉頭,此時眼睛已經有些模糊得看不清來人:“啊?”

那人在我模模糊糊的眼光中顯得有些朦胧,朦胧得近乎妩媚:“你怎麽哭了?”

我有麽?我有麽?我用袖子使勁兒揩了揩眼睛,再揩了揩,可是眼睛不知是被什麽迷住了,就是有些看不清來人。

朦胧得近乎妩媚的來人安靜地看着我這樣揩着臉頰。片刻之後,終于體貼地遞過來一只手帕:“你的臉頰掉顏色了——”

我,咳咳——我——

我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來人卻是看着我花了的臉笑了:“請随我來。”

于是,在我模糊着的眼界裏,那個妩媚如風的男子将我引到了梧桐坊的一處小湖邊兒。

隐隐地,我聽到有黃莺的鳴叫聲。

“這裏的湖水可是引了西山的泉水來的,最是美容,姑娘不用怕弄髒了臉。”那人悄悄地把我手裏的錦帕浸在水中,又體貼地遞給我,然後看着我擦臉不說話。

漸漸地,白色的帕子被染上濃重的紫色,又被男子接過去再次漂洗了遞給我,我複又輕輕地蘸着臉頰花了的色彩。

帕子上的顏色漸漸變淡,我的眼睛也漸漸清晰,我終于分辨出來,眼前的妩媚如風的人正是琴廳裏靜坐不亂的人之一,楊霄。

一時間我的心裏忽然想到了什麽,急忙低頭照着水面,果然,那一片紫色印記已經是淺淡許多,一位柔美恬靜的女子此刻正打量着湖水中的自己。

我……

我驚恐地轉頭,果然,楊霄如斯的媚眼兒裏寫滿了驚訝——是那種出乎意料的驚訝,雖然那種驚喜轉瞬即逝,但還是被我敏銳地撲捉到了。

看着複又恢複淡淡妩媚笑着的楊霄,我平靜道:“你看到了。”

“面如潤月清輝,質比空谷幽蘭,靜若松生空谷,神似月射寒江;唇含美玉,鼻膩鵝脂,袅袅然天下第一美人也!”楊霄雖語句裏極其誇張,神色卻依舊是淡然如風一般,風一般妩媚。

我聽完竟是心中如風拂過湖面,安靜地泛着漣漪,也就朝他恬靜地笑了。

然而楊霄也就在我旁邊兒坐下:“為何要做醜女裝扮?即使是你的臉上印記不能完全除去,但是已經使得柳芍藥比不了你一絲一毫。”

我看着他游移的眉梢,老天,我簡直不能相信。妩媚如懶洋洋的貓一般的男子,連眉頭都是會跳舞的。但是他的一雙眼睛,卻是深幽得得如同一汪湖水,足以把你吸引進去,溺水之後讓你再也爬不上來。

但是,本王可是剛剛受過傷的女人,自然是不會這麽容易犯花癡。在楊霄的眼睛裏,我看到的是一個澄清的空靈女子,尤其是她的眼角的那一抹還未消散的憂傷,啧啧……我真是要看得癡了(要是這樣的女帝往大家面前一站,我看誰還要說女帝很懶很好色,說女帝很呆很粗暴,哼)咳咳(誰要是敢說我自戀,我就接着往臉上塗顏色磕碜你們)。

“我一直都是臉上有胎記的,深深淺淺的我自知不敢貿然示人,所以我也是一直都深入簡出。今日卻是不知道為何,經過這湖水的洗滌竟然一下子暗淡了許多。”我睜着眼兒眨巴眨巴着:“莫不是這湖水真的有這麽靈驗,美容功效如此給力?”

楊霄好看的眉毛微微有些挑起,一臉詫異的樣子似乎是充滿了不信任,女帝我接着感嘆:“要知道,我黃天雪一直是一個自卑而又謙遜的人。雖然我深知那些容貌所能帶給自己的并不是全部,但是我還是每天都要暗示一下自己其實也很美麗,暗示自己不是一個醜陋的姑娘。”黃天雪同學此時媚眼兒含淚,一臉草根兒勵志的樣子竟是連湖水裏的倒影都在因激動而強烈地顫抖。

我從湖水的倒影中看到,楊霄同學此時正在深深地凝視着我,于是我繼續黯然但是卻堅定道:“我深深地相信——雖然我平凡低微、不美麗,但是我努力謙虛、苦奮鬥,最終當我們的靈魂穿過墳墓,站在上……站在閻王面前,我們是平等的!”說完握緊拳頭做深沉狀。

卷一 梧桐記 【039】帥哥贈我鵝卵石(2)

果然,楊霄失神了好大一個片刻,我忙趁機悄悄滴轉回頭使勁兒盯着他健美的身子、妩媚的面頰狠狠地地剜了幾眼,真是渾身上下舒坦得就差鑽他懷裏再蹭上幾蹭了。

一會兒後楊霄也就緩過來,我見狀早已回過頭來一臉深沉的凝望湖水,用了緩緩的聲音念叨着:“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無處流。”

果然,湖面裏我看到身後楊霄凝望的身影有些癡癡的了……咩哈哈……

倆人沉默片刻,我的心也早已從墨歸白炎那裏轉移過來,在腦子裏計劃着怎麽才能更加引起身邊兒這個臨危不亂冷靜帥哥的注意,希望俺在他心裏能夠留下一個朦胧的位置,呼呼——

就在我表情擰巴擰巴得又要展示我的垂淚功的時候,楊霄終于緩過神兒來了,他略略收起那一身的慵懶,人立刻又是妩媚中帶着幾分飒爽:“姑娘本是山中高士晶瑩雪,奈何也會為這俗世所繞!有時候楊霄也會想到自己的以色為業是否正确,也會像這一汪湖水一般迷茫。但是——”

看着我驚訝地看着他的眼神兒,楊霄又是回複了那種貓一般的懶惰,我甚至看到他聳了聳肩:“想那麽多做什麽呢?我倒是不相信國中流傳的‘女帝很醜很粗暴’的傳言,我一定要入宮去看看那傳聞中的奇葩女帝。所以任他們有的人嘲笑我什麽以色侍君之類的,我依舊是不聞不問,做好自己該做的。”

聽完這話,一腔的裝嗲裝文藝裝淑女裝裝裝全部都瞬間挪移到九霄雲外,我看着眼前似乎是萬事不在乎的楊霄心中那是充滿了千裏馬遇伯樂的激動,那種無以名狀的感激似乎是要噴薄而出,我此刻真的是情不自禁地轉身去要抱着我們可愛的楊霄狂啃了。

世事往往都是這麽難料,原來懂女帝的人自在民間!哈哈哈!今天我黃天雪活得真實值了!

“唔?楊霄的話題看來是有些跑偏了,”楊霄看我緩緩轉身凝視他的樣子以為我在鄙視他還是怎麽地,竟然自我尴尬地一笑:“總之就是凡事兒不要想那麽多,人也就簡單快樂了!”

看着他微微有些錯亂的樣子,倒是我第一次看到,不由得自己的嘴角也浮現出一些淡淡的笑意。

“呵呵……”楊霄看着我輕笑一聲,卻是轉過頭随手撚起一只石子,用力地側着打進了湖面,湖裏一時間激起了幾處水花:“黃天雪,要開心喲——”

唔?玩兒打水漂是吧?本王也不是弱的。管他什麽空靈風度,此時的我一下子撿來一只扁扁的瓦片兒,狠勁兒地朝湖水裏打去,打出的同時一句話跟着吼出:“墨歸!你這個死魔鬼!我讨厭你——”

随着我充滿內力的話,瓦片兒撲撲騰騰地連接着起伏了三四次。只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随口而出的竟是那一句墨歸我讨厭你。

但——這可是我打水漂生涯中最為輝煌的時刻了!一時間我開心得幾乎要跳起來。

“感覺好一些了吧?”楊霄此時正微微迷了眼兒看着我,四月的陽光裏,他慵懶卻又妩媚的美色此刻竟然意外地讓我有一種對他笑笑的沖動。奇怪,正常的激素刺激下,我應該是過去抱着他啃一口才對啊。

然而我卻沒有,只是覺得一腔郁悶造作似乎有些消散。

額,肯定是剛才一時間悲傷不能自已,激素分泌紊亂了;也定然是我激素分泌紊亂了,我才竟然連趁機吃豆腐的沖動都木有了。

什麽?你們問我為什麽悲傷?我難道沒理由悲傷麽?什麽?看到他們是好基友我才悲傷?切!乃們有文化有品位的大洛子民,切不可這樣膚淺地去猜測你們高深莫測的女帝。

說真的,那一會兒神英女帝我是真的感懷了。我看着墨歸和白青相識,與白炎相見,還有那麽一群師兄師弟師侄們,我很是羨慕。我忽然想到了兒時的那些玩伴兒,不管是一起下河,還是一起活泥巴的光腳丫的胡同裏的孩子們。

還有那些長大後一起跟我沒心沒肺地用賊眼去觀賞大街上的帥哥,看模特的肌肉的極品閨蜜,我此刻也是忽然間那麽地思念她們。

親愛的們,我這裏有一群一堆一打一坨的帥鍋,你們怎麽不飛過來跟我搶?

看着我這個樣子,楊霄忽然低頭撿起一枚圓溜溜的石頭來,微微笑着遞給我:“這個叫做鵝卵石,光滑滑的會保佑你心情順利。”

望着懶膩如貓的楊霄,我忽然笑了。我黃天雪兩世心智,怎麽還用他們這樣安慰?

卻是看着楊霄喊着笑意的眼眉,我還是緩緩地接過來:“謝謝你。也祝你事事順利。”

于是,清風拂面的湖水邊,少年少女相視一笑。多年以後,在墨歸飄然地懷念起這些的時候,眼睛裏竟然滿是醋意。

這時候,傳來墨歸有些急切的呼喊聲:“天雪——”

楊霄看看那個方向,忽然對我眨了眨眼睛:“他來尋你了,我,走了。要開心喲——”他臨走的那一句話,拖得很長很長……

我竟是心頭卸下一種悲傷,看着那個似乎還沾染着他的氣息的小石頭,無聲地笑了。

卷一 梧桐記 【040】鄰居來家裏了

遠遠地,我聽見墨歸呼喚我的聲音,我連忙收起小石頭,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應了一句。眼看着楊霄的随風飄逸的黑發就要隐在轉彎兒的柳樹中,我還是收不回凝望的目光。

只是我的臉——在我還沒來得及掩飾起來的時候,墨歸已經是急急匆匆地走到了我的面前來。

“天雪,你沒事兒吧?咦?你——”墨歸顯然是看到了我去掉紫色印記的時候很是狐疑。

我散下厚厚的一縷頭發掩着左頰,只剩下半張臉露出來。我不能在桐樹園裏展現我的容顏,那樣若是将來有一天這些人到了帝都,面見了天子,我今天一代醜女上臺講課的形象怕是又要被是非之人大書特書了。

“沒事兒。剛才有風把沙子吹進了眼睛裏,我來洗了把臉,就這樣了。”我又壓了壓頭發:“這樣看不出來了吧?”

墨歸喉結動了動,卻是沒有說話,看着我笑着點點頭:“平時掩飾着真是浪費這如畫容顏啊!”

我也就邊打理着頭發邊朝墨歸嘻嘻一笑:“那你以後見我就要收費啊。”

這時候,白青和白炎也一起往這邊兒走了過來,我小聲問墨歸:“他倆和好了?”

墨歸欣慰地看着他們,卻是沒有正面回答我。

轉眼天已經到了晌午,眼看着白炎要去睡他天打不動的“美容覺”,我和墨歸拉着眼圈兒有些泛紅的白青:“見了就好,說明白了就好,自家親兄弟的,沒什麽!以後有的是見面機會!”

于是在一種頗有些傷感的氛圍中,我們三人終于離開了梧桐教坊。路上三個人都是比較沉默。一路無話。

三個人就那麽古怪地走到了鬧市的時候,我一眼看見了神色凝重的明遠,便快走兩步一把叫住他:“明遠!”

明遠看到是我有些欣喜,但是轉頭看見身後的墨歸卻又是有些惶恐。我這才注意到明遠那孩子額頭上有着明顯的一塊兒淤青。

“這可是怎麽了?跟人打架了?”我有些擔心地伸手去撫摸那塊兒淤青,明遠卻是倒抽一口氣地後退了幾步。

墨歸此刻顯然已經是看出端倪了,沉着臉過來看着明遠道:“這是怎麽了?”

明遠有些害怕他師傅,我踹了墨歸一腳,把明遠拉到一旁:“跟師姐說說,就是打架了也沒什麽的,年輕小孩子誰能不打個架!”

明遠聽我這話都是眼前一亮,有種遇到知音的感覺。但他畢竟還是個孩子,轉而也就是滿臉委屈:“師姐,有人砸場子。”

我差點兒撲哧一聲笑了。先不說我們幾個還沒立下什麽場子來給明遠護,但是他這一句充滿江湖意味兒的“砸場子”就充分說明,明遠着孩子已經真的跟當地孩子們混上了。

“丫丫的!師姐是咱們組織裏的老大,誰敢來咂我的場子!”我露出一種兇狠樣子,明遠卻是看得熱血起來:“就是!師姐,你不知道鎮子東頭那些個地痞混混多無賴!今兒個我帶着幾個跟班兒去東面兒溜溜,想着打探些什麽消息來,卻不想被幾個痞子教訓了。哼,非是我帶的人少,那些個看來還有兩個狠一點兒的,我展示了武當功夫才沒吃大虧。”明遠此時已經一身标準的痞子頭兒樣了。

我不知道這孩子這樣做是不是正确的,人家好好一個小道士,下山就被我帶成了痞子頭,是有些不妥。想了一想,我還是語重心長道:“明遠啊,你看,師姐雖然是自稱你們組織的老大,但是辦事兒還是斯文講理,從來不去亂打人亂鬧騰的。有時候呢,我們得分清楚道理,再說了古詩有雲……”

明遠一聽我話轉了風頭,立刻鄙視起我來:“師姐你做縮頭烏龜了?誰不知道鎮子東面那一群痞子都是些什麽貨色!專門調戲良家婦女,欺負老太太!要不是我會兩下子功夫,咱們西頭的兄弟們會尊稱我一身老大,誰敢過去收拾收拾他們?今天就是我看見他們吃了一個老太太的油煎果子不給銀子,才前去教訓他們的。我也是像師姐這樣先講什麽‘古詩有雲’,結果話還沒落人家一拳就打過來了。後來索性召集了一群痞子來群毆我們幾個,擦!幸好我會些!”

聽了這樣的話,我很是覺得不妙。是呀!這樣欺負老人女子的不良少年不打就不長記性,你跟他們是說不通的!

“打得好!”我終于怒氣沖沖地握緊了拳頭。

這時候墨歸和白青也跟上來了,白青奇怪道:“你們師侄倆個叽叽咕咕說些什麽?”

“沒、沒什麽。”明遠立刻像一個黏兒了的皮球,悄悄地跟在我的身後。

墨歸看了我們幾眼,也沒再問什麽。于是四人也就朝孟奶奶家走去了。

回到孟家,孟奶奶卻是粘着一手面地從竈房裏出來,還一臉神秘地讓我們猜猜今天誰來過了。

誰來了?莫不是孟奶奶的親孫子回來了?我朝院子裏看看,不像。并且我也不敢貿然提到孟奶奶的孫子,怕她聽了一時傷感,便嘻嘻笑道:“可是孟奶奶的偶像來家了?”

偶像?墨歸三人疑惑地看向我,似乎在問孟奶奶這麽一大把年紀了哪兒來什麽偶像?

吓!你們這群笨蛋!我亂猜的嘛!

結果孟奶奶卻是一臉激動地過來拉住我的手:“閨女啊!還是你了解咱們女人吶!”

咳咳,奶奶……您太奔放了,我以後再也不說自己那是老腰了……

孟奶奶朝我們四個人得意一笑,一張臉笑成了一朵菊花:“今天快晌午那會兒,我們隔了兩條巷子的鄰居來家裏了!”

卷一 梧桐記 【041】封你個男妃當

來了就來了呗!鄰居來了不就是借個火鐮送個線頭什麽的,孟奶奶有必要這麽激動麽?

看着一幹人被孟奶奶雷得有些發懵,我忽然有些緩過來了:隔了兩條巷子的鄰居,那不正是譚公子麽?

果然是女人理解女人啊!啧啧,譚公子來我們這裏做什麽?定然不是借線頭借火鐮吧?莫不是上午在教坊裏看到了我這個奇葩家庭教師,想聘請我過去給他單獨上課不成?咳咳,這個機會我可不能錯過,就是他不給錢,我也是不在乎滴!思索間我一把過去抓住孟奶奶的手激動着:“譚公子是不是來看我的?”

孟奶奶撇撇嘴,似乎我這個醜丫頭太不知自己斤兩了:“譚公子的家丁過來了,是一個胖乎乎的仔仔,說是給我老婆子送些茶面。”

哦!是那個胖丁啊!我一聽洩氣了。譚公子就派來個胖家丁,孟奶奶您給我買了這麽大一個關子。我就說麽,譚公子上午才在教坊看到我,中午就來聘請我了,好快的行動。墨歸一聽,皺眉道:“奶奶,他來做什麽?只是送些茶面嗎?有沒有說為什麽?”

孟奶奶撇了一下鬓角散落下的白發,一些面粉粘在臉上:“他是來找明遠的。不過那時候明遠不在家,人家連坐坐都沒有坐坐便走了。哎呀,我說小遠遠啊,你什麽時候跟人家譚公子的家人扯上了?”

我微微有些皺眉,看着躲避不及的明遠。結果便是孟奶奶人老眼不花,一眼看到明遠額頭的淤青,心疼得忘記了跟他理論,忙拉着說是擦鹽水去了。

墨歸總算接受了兩個八卦無年齡的女人,總算緩過神兒來看着我好奇道:“明遠剛才在街上究竟是給你說了些什麽?”

我聳聳肩:“在你放下師傅的架子之前,我還是保密為妙。”

白青倒是依舊提不起興致來,卻是默默地進了廚房去接着做飯去了。哇,這個時代倒是男女平等得緊,男人又是下廚又是敷面膜的,比我們那個時代的好男人還要更有覺悟。墨歸卻是跟着我坐到大槐樹下,聞着滿院子的清香。

“沒想到白炎作為白青的弟弟,竟然跟他大不相同。”我順手摘了一串槐花,放在鼻子下面嗅着:“白炎就如同這清香撲鼻的槐花,安安靜靜,卻是香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墨歸見我這樣,明顯鼻子裏冷哼一聲:“你看誰不是移不開眼睛。就算是白青做事兒有些莽撞,你不也一樣整體盯着他色迷迷地看麽?要不是有白青和我這兩大帥哥在這裏撐着門面給你看,你不早去爬譚公子家的牆了!”

額,仔細想想,倒還真是。墨歸這樣一臉吃了大虧似的樣子,我好笑道:“你一個大男人,被我看了還賣乖,擱別人兒那,這是他的福氣。”

“得——”墨歸一副享受不起的樣子:“我可沒那福氣。還有,你不要對白炎打什麽主意。這孩子八成是還跟白青怄氣着呢,沒準兒心裏根本就不願意去參加什麽梧桐君的選拔。再等等這倆兄弟冰釋前嫌了,或者白炎就認清自己的內心究竟是想要什麽了。”

你憑什麽這麽說啊!我不悅地看着墨歸,你這就是赤 裸 裸地嫉妒我,嫉妒我那麽一批長得或清秀、或妩媚、或魁梧各色各樣的梧桐君們。我立即笑眯眯了眼睛,伸着脖子湊過去:“怎麽了?吃醋了?要不我現在就封你個男妃當當?”

“不正經!”墨歸鄙視地把我的頭扶正,看看廚房的方向道:“要不是白青那厮喜歡溫柔如水的女孩兒才一直對你避之不及,怕是早被你給糟蹋了。黃天雪,你以後能不能不要這麽犯花癡,瞅瞅你今天在梧桐教坊那口水流的!”

墨歸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我搖搖手。吓!他這個人,說是我的師兄,但是尹白不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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