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哥哥哥哥,我愛你!
原來是這樣。
聽尹白這麽說,我倒也不好再問了。
空氣裏傳來嘶嘶的蟬鳴,我推一推尹白:“沒事兒,天還塌不下來。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以前的事兒以後慢慢彌補。走,我請你去吃老醋涼皮兒!”
“誰要去吃你的醋!”尹白瞪我一眼,指一指前面:“諾,砂鍋小酥肉,配着冰鎮酸梅湯,要不要去試試?”
“也可以。這麽熱的天,我喝湯,你吃砂鍋。”我點點頭跟着他進去了。
這半個月裏,飛雪鋪子的生意自是十分地好。有尹白跟着大娘和福伯在那裏照應,我十分放心地躺在家裏裝詐屍。
這天夜裏,我睡下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剛熄滅了燈燭,就聽到窗戶外面一聲響動,接着一個身影便飄到了我的床前。我心中驚訝,卻是不敢翻動身子去看,假裝睡着等着來人透露目的。可是,等了半晌不見動靜,我小心地睜開眼睛----一個久違的身影,飄逸倜傥,其中還帶着稍稍的慵懶。
那個妩媚如風的男子,那個曾經用生命護我的男子。
“楊霄!”我驚喜地喊了一聲,就急着起身去抓着他的手臂說話。
“噓!”楊霄顯然是沒有想到我的反應會是如此地浮誇。他指一指外面,小聲道:“天雪,你沒看到我走得是窗子,自然是要悄悄地不讓人發覺了!看你這一聲喊得!”
我還以為是什麽讓他如此謹慎,這一聽也就不以為然了。放心地又往床上一躺,好笑道:“孟奶奶耳背;尹白睡得離我遠;蘇蘇更是睡得沉!你完全可以光明正大走前門的!”
楊霄看我不見外的樣子,盯着我看了一會兒,眉頭微不可見地一揚:“你倒是對我這麽放心!”
我低頭一看……額,睡覺圖涼快,只随便裹了一件我讓蘇蘇特意幫我縫制的“睡衣”;說是睡衣,其實就是現代式的吊帶衫和短褲,哇哈哈,這樣可實在是看得讓楊霄噴鼻血!
“那你這悄悄默默地闖到我房裏,看到我穿着衣服睡,是否有些失望?”我好笑地拉過薄被蓋好。
楊霄倒是慵懶地一伸腰身,放松地扭着脖子活動着:“整日介看着無情的冷酷肅穆樣子,實在是讓人耗神,少活好多年。來到你這裏,一下子卻是這麽地松散,還真有些不習慣了,哈哈哈。”
“對了,明日你見了尹大人,不要讓他知道我來過。”他忽然想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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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俊美的容顏中透露着明顯的疲憊,我忍住了細問的好奇。他一定是馬不停蹄地從京都趕過來的,自然是累得不輕。好在我屋子裏的床很大,我往一邊兒挪了挪,留出大半個床位,朝他努努嘴。
“什麽?天雪,你這不是----開玩笑的吧?”楊霄顯然是沒想到我是如此地……奔放。
這有什麽。醉卧沙場,領兵打仗,不分雄雌!
額,雖然我跟以上這些都沒有關系,但我還是可以“心懷他想”地做出一副豪邁狀。我拍拍那半邊兒床,打着呵欠:“要睡便睡,睡醒了剛好跟我講你此行目的。我現在,可是要,睡覺……了……”
迷迷糊糊中,我看到他俊美的臉上露出一個寵溺的笑容,側躺在了我的身邊。
夜裏半睡半醒之中,我感到身邊有熱氣蒸騰。我不自覺地蹬了蹬,昏昏沉沉地丢出去一句:“無情,別鬧。”
身邊的空氣驟然降溫,我翻了個身兒接着睡。
清晨醒來,我看着自己呈“大”字型擺在床上,我敲一敲腦殼,隐隐約約地記得昨晚似乎是有人來過。
可是,不見人影了耶!
伸手捏了捏睡得微微有些落枕的脖頸,我看忽然看到湘妃竹席上躺着一件東西----一個瓷白的小瓶瓶。
咦?那是什麽?我好奇地扭開聞聞,一股清苦的味道。
看來昨晚還真不是個夢,這麽說楊霄他還真來了。他現在又蹿到哪裏忙活去了?我搖搖頭,不懂。
而這個小瓶子,可能是楊霄身上常常帶着的藥沫兒吧!不打緊的東西,我随手放在了梳妝臺的一個旮旯裏。
梳洗好,用過餐飯,看着尹白和蘇蘇一起去了鋪子打理----我今天又可以躺在家裏玩兒了!
不過,這小半個月地下來,暑氣也漸漸地小了,我也躺煩了。
也不知道楊霄去哪裏作甚麽了。
無聊地伸伸胳膊,我看着高高的天空中,那飄逸的雲朵。我忽然想起了那曾經時空中,一代文豪說過的一句話:“天空不留鳥的痕跡,但我已飛過”。
一時間,我有些怔忡,這個時代,我能留下什麽痕跡?
腳步迷失了應有的方向,它們像此時的心一樣散漫着漫無目的。不知不覺中,已經來到了那座已經荒蕪了的府邸,我心中微微一怔。
很多人事,都已經漸行漸遠,我又何必懷着一顆無法釋懷的心,去留戀?
腳步卻是随着眼角餘光的發現,頓住了。
荒蕪園子的一個角落,一葉淡黃正在随着清風微微搖曳。遠遠地,我還可以看到上面有些些的白色花紋,陽光下,它是那麽地刺眼。
心中已經漏掉了一拍,只好用慌亂的腳步來彌補那份缺憾。奇怪,我的眼睛為什麽要模糊呢?我用衣袖狠狠一揩,急走幾步過去,彎腰,準備撿起那一方不知被遺棄了多久的手帕。
卻是,在我捏住帕子一角的時候,一只溫熱的手掌,也覆在了我的手背上。
“你也來到了這裏。”
輕輕淡淡的一句,那聲音如同是深埋地下好多年的陳釀,溫厚中帶着絲絲縷縷的醇香。
順着那只可以靈活操縱畫筆的手,我向上看去,譚晚沉溫潤如三月春雨的面容,浮動在七月的陽光中,淺淺地看着我。
竟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恍然之中,我仿佛又看到天邊又晨曦升起,那最為美麗的、屬于栖霞鎮的晨曦;
恍惚之中,我如同一只翩然的蝴蝶被他從柳芍藥手裏奪過,又緩緩地用力将我扔向空中;
恍惚之中,他正立在孟家的院子裏,微微仰着頭,看着穿走在雪白清香繁花滿枝的大槐樹上的,那個不安分的女子。那時候他輕輕一笑,那意思是在說“哦,原來你是在這裏”。
是的,我在這裏。今天,我終于又見到他,聽他光明正大地跟我說一句“你在這裏”。
只是,今天的這句“你在這裏”,又包含了多少尋覓過千山萬水之後,看到那個人近在咫尺,卻又比天涯更遙遠的無奈!
我苦笑着,抽回手,手裏的帕子卻被他奪去。
“何苦?”我搖頭。
“這是我唯一的不理智。”他淺笑。
“知道不理智,還要這麽做?”我看着他微微泛着藍色光芒的眸子:“去追求你的使命吧!你也是人在其位,身不由己的那種人。”
他微笑着,卻又是無奈地點點頭:“是啊!在這一點上,你反倒是最能理解我。”
“可惜我們是敵對的人,我們也許注定不能相好。”看着那方帕子在他手中招搖,我忽然覺得很諷刺。驟然往前搶上一步,我伸手想把那方标示着兩人之間莫名聯系的東西奪過來,撕毀。
他卻是右手迅速舉高,不讓我觸碰得到;左手卻早已經環着因為沖擊而沒有站穩的我,轉了一個圈兒落下,立定。
我輕哂:“何苦?”如果可以,我絕不會與你這樣溫潤如酒,又猛烈如酒一般的男人為敵。我心中苦笑----可惜那只是“如果”。
“一旦開始,如何停止得了?”譚晚沉把我放穩之後,背對着我:“天雪,你知道麽?很多東西是你無法預料的,它們不在你的計劃範圍之內,更是讓你無法控制地,去攪亂你的心。”
我不語。此時此刻,我說什麽都顯得矯情。我還不想太矯情。
“有些時候,我會想我那個晚上是不是沖動了。我做不到主動去傷害你,但我完全可以看着別人把你除掉,那晚,我是不是不應該從柳芍藥手中把你推開。”譚晚沉聲音很是淡然,而他的話語穿透耳膜進入心間,又驚起了何等的波瀾。
“我知道。所以我不想讓你後悔,所以我推開了你的幫助。我寧肯跌落地上非死即殘,我也不願意你日後去悔恨,像今天這個時候一樣。”我發誓,此時此刻我的心沒有被刺痛。
一點兒也不痛,真的。
“不,天雪。”譚晚沉沒有轉身,話語卻是很急切,急切得不像是他的風格:“若是後來司馬無情沒有及時趕到接住你,那樣的結果才将是我畢生最大的後悔。”
天空中的雲彩反反複複,一會兒像一朵小綿羊,一會兒又幻化成了惡虎。它究竟是羊是虎?誰也說不清。因為善變是它的本質。
我搖搖頭,我總是對譚晚沉說“何必”,其實,我真應該對自己說一聲何必!
“你現在完全可以擒獲我。你知道我的身份,此時,也沒有別的人在我身邊。”這一次,我不是在裝淡定,一時間我是真的無欲無求,只想譚晚沉他不再為難。
譚晚沉搖搖頭,他忽然間苦笑了:“天雪,你這是在諷刺我。”
是啊!他自己動不了手,他甚至見不得別人對我動手!他,真的是我的對手麽?
是。
因為他折磨的,是我的心。那種比讓身體去接受磨難更殘忍的折磨,更使我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