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左無情,右也無情

山中夜來的早,我和老頭兒才剛說了沒幾句,天就已經沉沉地黑了下來。

我驚訝地拽住老頭兒的衣袖,滿目的不可思議:“啥?老頭兒你給我說清楚!”

沉山老頭兒卻是得意洋洋地抽回衣袖,一只手撐着地,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還故意站到我前面,拂了拂衣衫,我面前立即就飄蕩起一股兒塵土的氣息。

“師傅,您老人家剛才說啥?”我知道這老頭兒開始傲嬌了。讨好不是?我也會!

沉山老頭兒又在我面前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末了,他還開始了揉脖頸。

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這些個姿态傲嬌的讨厭鬼們,他們就是見不得你給他一點兒陽光!給點火星兒他就開始燦爛得不得了了!

不過姑娘我能屈能伸。聽慣了他們對我拍馬屁,嘿!姑娘我還真想拍拍別人的馬屁!

“那個,師傅呀!您剛才這麽一站起來,我頓時感到一股強大的內息撲面而來啊!就連您老人家抖衣衫抖出來的塵土,落在臉上都讓人覺得神智清明啊!果然是神人啊,嘿嘿嘿!身上帶着的可都是寶!呵呵呵!”

我一邊兒說着一邊兒站起來拉着他老人家接着坐下,那可是滿臉谄媚啊:“師傅您老人家坐下來,徒兒我給您捏脖頸!”

一陣風過,我真想大聲“呸呸”幾下,再高聲呼喊:神啊!我說的都是胡話!您就讓剛才的那陣風把我剛說過的話都帶走吧!

至于師傅他老人家,您接着讓他當丐幫幫主好了。

心裏這樣想着,手上卻是已經忙活開了。我左抓抓,右撓撓,末了還朝老頭兒肩上一陣亂拍:“師傅,您感覺徒兒手法怎麽樣?”

“有待提高。”四個字抑揚頓挫地從老頭兒嘴裏飄出來,他還打了個呵欠:“咦?楊霄那孩子怎麽還沒有整了吃的回來?吃飽喝足捶舒服了,老頭兒我還急着睡覺咧!”

“那你說話說半截地引誘我的好奇心?”我伸腿胡亂踢了一下,踢到一塊堅硬的石壁,唔……疼得慌。

老頭兒噗嗤一笑,搖搖頭:“真不知道我那些個徒兒是怎麽栽倒在你身上的。”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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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雪哎,有沒有人給你說過你傻笨傻笨的啊?”老頭一臉的誠懇。

我卻是舉頭看着遠方那飄動的樹葉:“風啊!請您把這煩人的老頭兒趕緊帶走吧!最好再也不要讓他回來!”

鑒于楊霄出去了一個時辰了還沒有回來,我和沉山老頭兒都有些擔心。我暫時先把滿肚子的疑惑咽下去,找了兩把樹枝點燃舉高,邊左右環視,邊憂心忡忡地問着老頭兒:“師傅,你說楊霄會不會是在撿柴草的時候不小心,被毒蛇咬到了?”

“還真說不準!”老頭兒說着,趴在地上,耳朵貼地聽了起來。我見狀,忙閉住呼吸,安靜地等着老頭兒聽聲辯物。

“東三丈方向,有一只兔子,正在拉屎。”許久之後,老頭兒直起身子,甩了這麽一句話出來。

我在一旁狂暈,只差沒有把火把插在他亂蓬蓬的頭發裏了。

然而片刻之後,一座移動的柴堆也就向我們這裏靠近了。我眯着眼睛尋覓了許久,才終于看到巨大的柴堆下,悠然“蠕動”着的楊霄----他的另一只手裏還掂着兩只兔子,幾只燕雀,和幾條草魚。

天吶!楊霄你還真是個人才!

“我說去了這麽久,原來是搞了這麽多東西回來。有魚捉幾條回來便是了,還非要搞得這麽麻煩,去逮兔子?”我感嘆着。

“不知道你的口味,索性就都逮了一些回來。”楊霄不以為然的樣子,真的是帥極了!

不過,看着那兩只毛茸茸的兔子實在是太可愛,我還是悄悄地把它們給放了。

山洞中央,我們燃起了火堆。上面架着的幾條魚已經被烤得可以聞見鮮美的香味,我拔拉扒拉火堆,使火燒得更旺一些。

“師傅,這會兒您可以接着講了吧!剛才你說到你推算出了什麽?先帝的三皇子?”楊霄也不是外人,我自然也不避諱他。看着老頭兒快睡着了的樣子,我猛地推了推他。

正在烤魚的楊霄一頓,跟我一樣驚訝地看向沉山老頭兒:“先帝的三皇子真的沒死?”

我轉向楊霄,他平時的那種漫不經心的慵懶此時悉數盡退,留在眼中的是極其震動的驚恐。只是那種驚恐裏,有着微微的擔憂----楊霄他擔憂地看了我一眼。

我無所謂。要是我那個名義上的三哥真的還活着,倒是件兒好事兒。對于我來說,那自然是一種解脫。我忽然有種即将釋去重負的感嘆,雖然這樣的感嘆很苦澀,很空落落的。

老頭兒卻是不再隐瞞,他看着我倆點點頭:“天雪吶,我也只是推測。據說當年的三皇子差一點兒掉在井裏淹死,當時三皇子他被出使大洛的‘西山國’使者帶出皇宮,之後便秘密帶到了他們西山國。然後,西山國皇帝帶了密信給先帝,看似管先帝請賞,實則是種要挾,拿三皇子做壓制在西山國的人質。可是----”

說到這裏,老頭很是顧及地看看我。

“但說無妨。”我也不知道此時自己心中具體是什麽滋味,反正,悲喜參雜。

沉山老頭兒接着道:“可是,我們先帝除了對問道升仙感興趣之外,別個也沒什麽上他的心的。他害怕此事說出來又被臣子們參奏不已,又有人拽着大洛的小辮子不放,索性依了後宮的流言,眼一閉,吐出幾個字兒‘三皇子失足墜井而亡’。你想,連先帝都親自承認了自己孩子的逝世,說明世界上已經真的沒有了這個人。三皇子對于西山國而言,便也沒有了利用的價值。”

我倒是第一次聽聞這個故事,我登時就像找塊兒豆腐撞了。什麽爹啊!真沒見過這樣的皇帝爹!莫非他還是個重女輕男的?還是真的得道問仙了,不在乎他遺留在人間的肉體凡胎了?

一陣頭蒙。我不由得拿手扶額。

楊霄卻是點點頭:“這個秘聞我倒是聽攝政王大人提起過,只可惜那時候我們都還太小,根本不懂得其中的利害,也幫不上什麽忙。其實這些年來攝政王大人暗中一直在尋找先帝龍脈,尋找三皇子。如果三皇子真的就此失蹤不見,攝政王自然是要帶領我們忠于天雪一輩子。”

說到這裏,楊霄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天雪,我希望你不要一直覺得攝政王大人他對你有二心,他癡忠的,永遠都是你們慕容家族。”

我把頭埋在懷裏。我想起司馬無情的那一句“我只認你慕容”。

想不到,他的話裏竟然還含有這般寓意。

一時間,我有些心酸難以自抑。

楊霄聲音有些遲疑,但還是接着說了下去:“并且,天雪,據我所知,攝政王大人他之所以一直給尹白、墨歸服用無情丸,是因為……”

“啥?司馬無情那個龜孫子,他竟然給我的愛徒們下了無情丸?”倒是沉山老頭兒一聽這話震驚之餘,很是冒火:

“素聞無情丸分左右兩種。左無情的作用是,可以與一個女子交歡,卻是不能去愛那個女子,一旦對那女子動了愛情日後便是心肺裂疼,心脈漸毀,待得與那女子交歡之後,男子也就心脈盡毀而亡了;而右無情,直接就讓那男子……咳咳……不舉了,并且随着無情丸的分量增多、時間漸久,那男子也就和太監無甚區別了!司馬無情他竟然如此狠戾?他給尹白和墨歸下的是哪種無情?他那是在防誰?”

楊霄可能是見沉山真人說得如此直接,毫不避諱,他臉上有些挂不住。倒是我,聽了之後只覺得心驚膽戰,怪不得墨歸一去南京便再也沒有回來,只留下尹白跟我在栖霞鎮打理生意!

墨歸……他是在躲避着我!見了我,他只能心脈漸弱,直至心衰而亡!

而尹白----據我推測,他一開始來到栖霞鎮的時候,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所中無情丸的具體作用。怕是在柳芍藥擒住我們的那個夜晚之後,他才明白其中的厲害----漸漸地變成一個廢人!

我不由得咬牙切齒,一種深沉的恨意在沒有此刻這般明顯----司馬無情,他竟然是如此狠戾毒辣!

我一直有所懷疑他是在觊觎這大洛江山,他卻是信誓旦旦口口聲聲,只認我們慕容;而如今知曉內因的我,一陣陣撕裂般的痛楚襲擊着我的四肢百骸:司馬無情他為何如此這般地置尹白、墨歸于死地?!用的,還是那人不知鬼不覺的手段!

我仰頭看向師傅,我幾乎是笑着對他老人家點頭道謝:“還是師傅見多識廣,懂得多!連司馬無情家的獨門絕技私家秘藥您老人家都了若指掌!”

沉山真人想必也是了解了其中的原委,他驚訝地看向楊霄:“司馬無情是在防着墨歸、尹白接近天雪?”

楊霄點點頭,沉聲道:“攝政王大人他----也只能這麽做。他不能冒險。”

“冒險?”我和真人一起看向楊霄。

“對。攝政王大人一直懷疑墨歸、尹白二人其中有一個,便是當年的三皇子!”楊霄臉色肅穆,鄭重,而又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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