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HD客觀地認為,他唱得很好聽。

銀河玄妙無垠,世事千奇百怪。

別說是在場的銀河少年組合和他們的粉絲,就連舉辦舞臺的銀河巨幕都料想不到祝未來這個在這幾年喪得一筆的人居然不是宣布退圈,而是當着在場十萬觀衆和守在巨幕直播的百萬觀衆面前宣稱自己要發新歌?!

“他哪來的新歌?!”銀河巨幕裏負責銀河少年組合工作的經紀人路易斯幾乎要把臉貼在監視屏上了。

監視屏裏祝未來的面容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以前更多的是喪氣和頹靡,今天卻是看透一切的平靜,路易斯甚至還從他的臉上看出了一絲的嘲諷?

那個黑發黑瞳的人還在自如地講着話:“這首歌是我想了很久的一首,一直想要給大家公布這個好消息,只是沒有找到時機,所以我很慶幸這邊這位……唔……我的大侄子給了我這麽一個好的時機來宣布這件事。”

說完,雙黑色的男人還用手撥弄了下額前的黑色劉海,露出了狡黠的笑意。

方晴雲面上擠出一個笑容,心裏卻百轉千回的震驚着:這人是怎麽了?居然不是要退圈?什麽新歌,哪裏來的?

身後的祝風和夏晚更是笑容都沒能擠出來,面面相觑。

這難道是隊長和祝未來說好的??

經紀人路易斯看着臺上一片嘩然,對制造出亂局的祝未來恨到牙癢癢,不由地心裏狠狠罵道:

這個祝未來,看起來一副好脾氣,結果比誰都倔強,以前說過多少次讓他打針變發色他就是不肯聽,淪落到今天的地步,全都是他自找的!

還想發新歌?做夢去吧!

祝未來大概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處境,那句在原本世界裏沒能對粉絲親口說出的「退圈」二字,此後,他決心無論何時、無論在何處,都不會再說出口。

原本懸浮隔膜座位裏銀河少年們的粉絲正打算拼湊出「土」「祝」的黑稱,結果一部分人被祝未來突如其來的發歌宣言震驚在原地,還沒來得及移動,只有一部分座位在移動,以至于觀衆席原本氣勢恢宏的拼字抵制運動狠狠變了形。

祝未來瞧了一眼,抿嘴笑了,十分寬容優雅道:“諸位,免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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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在奇怪他怎麽突然說了這麽一出,祝風剛想諷刺這人是不是瘋了,就被夏晚拉拉衣角,悄悄指了指空中。

空中的座位赫然組成了兩個大字——

「王兄」。

正是「土」多了一橫,「祝」只剩了一半,粉絲慌亂移動中導致的未完成品。

就這麽奇妙,一個又崇古又尊敬又親昵的稱呼「王兄」。

尤其想到這些人總是嘲笑祝未來是29歲的老男人,如今卻用了這麽荒誕的尊稱。

空中的粉絲又尴尬又莫名,銀河少年們也被祝未來突然掌控全局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而這場鬧劇也被正在觀看演唱會直播的網友們如數看到。

銀河少年組合的演唱會被全銀河系最大的粒子立體直播平臺北風物聯網全程直播中。

除了原本的銀河少年的粉絲們,這場演唱會當然也被一些無聊的網民關注。

雖然他們對這個過氣偶像祝未來也沒什麽好感,看到這麽一出搞笑的大反轉劇情還是被逗得紛紛大笑。

要知道不管什麽時代,最容易傳播的事,不是正事,也不是八卦,而一定是——沙雕。

這段「土祝」變「王兄」的鬧劇被好事之徒截取片段通過家用粒子發射器轉播到中央網絡,一時點擊率激增,連銀河少年演唱會的直播間都多了十萬觀衆。

方晴雲見狀,站出來試圖控場,他溫和說道:“未來叔叔,你說你要發歌,怎麽我們都不知道你還有這個工作呀,難道你還瞞着我們嗎?啊,路易斯說他也不知道,難道你還瞞着公司嗎?”

說着,他換上憂心忡忡的面容,一臉擔憂、聲音卻是一點也沒小:“這樣算不算違約呀?”

銀河巨幕的簽約章程裏說的很清楚,藝人不能隐瞞公司私自決定或者拒絕工作,同樣根據《銀河系娛樂從業人員保護法》規定,為了保護藝人的權利,公司也不得主動做出傷害藝人正當權利的事,比如勒令他退圈等。

所以,銀河巨幕聰明就聰明在這裏,如果他們命令祝未來退圈,公司就得賠錢。

所以他們放縱銀河少年及其粉絲對祝未來的語言暴力,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樣祝未來如果心灰意冷主動提出退圈,自然就與他們無關了。

但同樣祝未來如果在沒溝通的情況下,自己安排工作,那也是違約。

方晴雲腦子轉得極快,知道公司根本不可能給祝未來安排什麽發新歌,就故意裝作擔憂地提出來這一點,為了讓祝未來在大庭廣衆之下違約。

祝未來不知道這裏有什麽約,不過從方晴雲的話裏他也能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

反正娛樂圈的腌臜事,來來回回就這些,在娛樂圈被黑了十幾年,他什麽沒見過呢?

祝未來笑了笑,對方晴雲一字一句道:“感謝提醒,不過這不是工作,藝人工作是以盈利為目的,而我所謂的發新歌,只是想給支持我的粉絲朋友們唱幾句詞,這最多就算個愛好吧?”

當然,藝人自己想随口唱幾句當然不算違約了,如果這都算藝人私自工作了,那豈不是藝人日常說話也算違約了?如果這樣,祝未來反倒可以告公司侵犯他正當說話的權利了。

短短幾句話,正是兵不血刃的言語交鋒,方晴雲還在絞盡腦汁地想措詞,祝未來卻指了指觀衆座位,然後一副好奇的樣子問道:“大侄子,你叫我是叔叔,那你的粉絲稱呼我「王兄」,你應該叫她們什麽?”

這句一出,直播間的觀衆頓時笑瘋了。

方晴雲稱呼祝未來「叔叔」,故意把他叫老,沒想到會被祝未來反将一軍。

——你叫我叔叔,那你自此就比我矮一輩咯。

一些觀衆不由得多打量了祝未來幾眼,這個過氣偶像雖然黑發黑眼睛,土裏土氣,但性格還挺有趣。

怪不得在十年前,還是被叫做「銀河偶像」呢。

果然,還是有點魅力的。

而且,不知道怎麽回事,在一堆七色炫彩頭發的偶像堆裏猛然看見一個樸素的黑發還挺紮眼的。

方晴雲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耳機裏路易斯的聲音傳來:“別急,他早就沒有寫歌的心氣了,哪有什麽新歌可以唱?”

原主被打擊到心灰意冷,別說唱歌了,幾乎幾年內連門都不願意出,他曾經的「才華」也如同這天生的雙黑色一樣,被絢麗多彩、光速發展的銀河時代抛棄了,成了土氣、落後的代名詞。

方晴雲這才定了定神,道:“未來叔叔,那就擇日不如撞日,你既然是特意準備的新歌,那就現在給大家先唱一唱,怎麽樣?”

他篤定了祝未來哪有什麽新歌,既然要丢臉,那就給祝未來提供一個舞臺。

反正這個過氣的男人,是給多大的舞臺,就丢多大的臉。

祝未來看了一眼他,又看了看空中漂浮的銀河少年的粉絲們,想起那些在他過去歲月裏總是支持着他,只有他有需要。

無論怎樣的艱難險阻、暴風驟雨都會毫不猶豫站出來向他比劃出五角星的眼含淚水的少女們。

我怎麽會昏頭了,當時決定要退圈了呢?

他心裏想着。

祝未來捏緊話筒,放到嘴邊。

他眼前的一切惡意都似乎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些聚集成浩瀚蒼穹藍色星辰的獨屬于他的粉絲們。

“這首歌,是我一直想唱給你們的,表達對你們的感謝。”

唱給我們?表達對我們的感謝?

座位席上的銀河少年的粉絲們幾乎懵逼了。

感謝她們啥?

感謝她們日夜不停的咒罵?

感謝她們從不停歇的嘲諷?

感謝她們一門心思逼他退圈?

其中,有一些女孩平日為粉群的集體情緒裹挾,只是把拼字游戲當作「團建」,并不是真的對祝未來含着多麽大的惡意,或者說她們其實也沒想過這種行為會對祝未來造成多麽大的傷害。

而這一波女孩,看着眼前這個溫和笑着說感謝的男人,突然感到一些不明所以的不自在,仿佛稍微意識到了自己以前到底在做什麽。

這些女孩不願意再繼續移動座位拼字,導致觀衆席上的字就一直定格在一個歪歪斜斜的「王兄」上。

祝未來于是清唱了起來。

——我曾只是一顆遺忘在角落的星星;

——是你們将我捧起;

——我曾以為我會墜落在荒漠的土地;

——是你們把我接住;

……

銀河時代的歌曲,崇尚官能刺激,就好像流行的彩色頭發一樣。

音樂節奏要快,伴奏要激烈,鼓點要震動人的心髒。

像這種抒情緩慢,連伴奏都沒有的清唱早就和雙黑色一樣無人問津了。

這些粉絲們本來已經習慣了銀河朋克風格的歌曲,突然聽到這麽一首直白的、純淨的、不摻雜一點其他雜念的曲子,都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就好像突然觸及到了什麽純淨的靈魂一樣。

有人愣了一下,還是大聲喊道:“唱得土死了!果然和人一樣土!”

“滾吧!別唱了!”

一部分粉絲反應過來後,「噓」聲此起彼伏。

祝未來不為所動,繼續唱着,他的聲音越來越溫柔,仿佛他眼前的已經是那片從不消散的藍海。

——如果我的聲音被掩蓋;

——如果我的眼睛被遮蔽;

——如果我的靈魂已不再;

——如果我也認不出自己;

祝未來動情地伸出手,對着眼前并不存在的藍海比劃了一個五角星。

——我依然會畫出屬于我們的星星;

一部分聽進去的女孩,好像被眼前唱歌的人的真誠打動,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對着祝未來,也比劃了一個五角星。

然後就受到了周圍人的側目,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感覺像是背叛了銀河少年們羞愧地低下了頭。

也有幾個人,在周圍粉絲的怒視下還是堅持比劃着五角星。

這一切,被那個已經不受後臺控制的攝像頭記錄在內,傳送給了倉庫裏的古董電腦。

此時的古董電腦也在發生着奇異的變化,它的主屏幕右下方有一個格子,原本格子是空着的,卻在祝未來的歌聲下慢慢地被填充。

一個格子,兩個格子,緩慢增長……

屏幕上紅字字符在跳動,然後出現一行字。

——為什麽?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然後出現一個紅色「叉」號。

——HD不明白。

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

又是一個紅色的「叉」號。

——HD想要明白。

一個紅色的「對勾」。

——HD找到了。

右下的空格填滿了。

随着祝未來還在唱,已經陸續有人開始回應他的歌聲,對他比劃着五角星。

臺上的銀河少年們突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失控,這個男人……這個祝未來,雖然十年前是個很有魅力的偶像,但是他已經過氣了啊!

這些都是我們的粉絲!

才不是他的!

夏晚幾乎是帶着哭腔對耳麥的經紀人呼喊:“路易斯……怎麽辦……不要讓他再唱了!”

後臺的路易斯臉色鐵青,冷聲道:“把他的麥給我掐了。”

截斷電源,讓祝未來的話筒發不出聲音,看他還能唱什麽。

此時祝未來正唱到這一段的最後一句詞「以後我們都不會再相遇」。

這原本是他在退圈演唱會上給粉絲準備的告別曲,所以最後一句是告別,可現在下定決心不會退圈的他唱不出這句了,于是祝未來頓了一下。

而剛好,祝未來的話筒電源被切斷,聲音也一下子沒了。

後臺的路易斯發出冷笑,臺上的銀河少年們也終于如釋重負。

觀衆席上的粉絲們有些慶幸,又有一絲莫名的遺憾。

倉庫的古董電腦似乎也正在自己和自己對話,進行天人交戰的最後一刻。

——他是一個碳基生命。

——HD不喜歡碳基生命。

——可他是一個美麗的碳基生命。

——HD願意幫助他,就是這樣。

古董電腦紅光一閃,一行代碼極速飛馳,粒子通過電流進入控制平臺,打破所有桎梏,如入無人之境,直接為祝未來的話筒接通了電源!

祝未來也剛好開口,慢慢地唱了最後一句。

“感謝今生,我與你的相遇。”

既然以後不會告別,那就感謝相遇吧。

他的聲音通過話筒傳出,比起之前,聲音更加透徹、無雜質,好像憑空通過某種粒子傳播到現場的每一個觀衆的耳朵裏。

那些女孩第一次發現,原來與沉重的鼓點、吵雜的伴奏相比,一個人清唱的一句詞居然可以這麽震動着她們的心髒……

路易斯在後臺大喊:“怎麽回事!不是讓你們掐斷他的電源嗎!?”

工作人員誠惶誠恐地排查着問題:“切、切斷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又突然連上了!而且——”

工作人員幾乎是絕望的大喊:“現在整個音響設備都失去控制了!好像是被更高權限的智能接管了!”

“胡說,銀河巨幕的設備裏還有誰有更高的權限?”路易斯罵道,除非是銀河巨幕的總裁才有那麽高的權限,可總裁是瘋了才會做這種事,他可是最讨厭祝未來了。

“最糟糕的是,我們根本解析不出來是誰接管的!!”

倉庫裏,古董電腦的一閃一閃,屏幕上字符快速滾動。

——舞臺音響,已設定權限。

——舞臺燈光,已設定權限。

——舞臺屏幕,已設定權限。

——操控中心,已設定權限。

最後,像是小孩子在認真做音樂點評一樣,主屏幕上出現一行與古董電腦氣質完全不符的,非常有感情的字符。

——HD客觀地認為,他唱得很好聽。

——就是這樣。

作者有話說:

讀者提問:不懂就問,ai要怎麽doi啊?

請主角回答一下

HD:HD之前沒想過這個問題,感謝你們提醒,HD将進行深度學習演算,并竭盡全力為祝先生提供更好的服務。

祝未來:其實我是無所謂啦,反正我一開始就知道他只是臺電腦啊……喂,希希,你怎麽又關機自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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