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師父當的有點離譜。

蕭程心說他有什麽好看的,結果到了蘭霜庭,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身上。

這裏人可真多啊,裏三層外三層,把領取食補丸的地方都給堵住了。蕭程從來沒有接受過這麽多矚目,簡直像是一排向日葵,他走到哪兒,向日葵的臉就朝向哪兒。

蕭程雖然很想當個淡定的人無視他們,可這些人看着看着,都擠到他面前,擋住他往前走的路就過分了。

連秋拾雨都面露難色:“今天的人好像是太多了哈……要不,我們改天再來?”

蕭程來都來了,斷沒有回去的道理。

他帶着秋拾雨就往前走,遇到有人擋道,就歪着頭,挑眉道:“這位……兄弟,讓讓。”

蕭程不好好說話時,語氣自帶嘲諷,對方果然惱了,将蕭程上下打量一番,冷笑道:“還以為掌門收得是什麽天才,原來是個連門都沒入的毛頭小子。”

對方不客氣,蕭程更不客氣,當場反唇相譏:“一般一般,也就比你強一點點。”

蕭程上輩子過得糊裏糊塗,做過什麽事,自己都記不太清楚。唯獨有兩件事刻入心底,一件是在虞國公府清醒,被女人掐脖子後被裴翎救了,那抹白色身影深深印入他心中;第二件是他死前,裴翎一身紅衣被大畜生攬入懷中,将他惡心得不輕。

經歷過一次死亡後,蕭程對旁人想拜裴翎為師這件事十分抵觸,好像一個誰都不能碰的逆鱗。

此時這不知道哪裏來的外門弟子居然懷揣着對裴翎的肖想,跑到他面前來陰陽怪氣,這蕭程能忍?

場面一發不可收拾,學宮的弟子大多都對蕭程有意見,見他之後發現他天賦一般,連練氣都沒入,說話又不客氣,頓時齊刷刷站到出言挑釁那人身後。

秋拾雨還是頭一次「跟萬人為敵」,驚得額頭冒虛汗,拉着蕭程的衣袖:“別、別跟他們吵起來,他……他是張掌門的弟子。”

“哦。”蕭程一歪頭,耷拉着眼皮瞧着剛才說話那人:“都已經拜師了還管別人收什麽徒弟是吧?你很想叛出師門拜我師尊為師,我也可以理解,可惜了,我師尊看不上你,你還是回去吧,別自讨沒趣了。”

九州上一徒拜二師是很大的忌諱,離開師門也不行,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中途更換師父的,無異于兩姓家奴,是會遭人恥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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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逐衡只是想來蘭霜庭接任務,出門歷練順便賺點外快,聽說裴翎弟子到了,好奇過來看一眼,發現對方修為全無後,忍不住說了一句。

沒想到竟被對方戴上「意圖叛出師門」的帽子,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

齊逐衡陰兀地盯着蕭程:“你現在收回你說的話,還來得及。”

蕭程用一聲冷笑回答他。

——

如塵峰側殿。

離開了幾日的裴翎終于得空回了自己的居所。

今日他的好友酆道人來聆仙門看望他,他得接待一下。

裴翎為人處事淡漠,朋友不多,酆道人算一個。

兩人相識于裴翎年少時,曾一起相伴游歷凡間。酆道人是個散修,不入門派,平日行蹤飄忽不定,兩人幾年也見不了一面。

這次酆道人特意趕到聆仙門,是聽說裴翎卸去掌門之位,以為他遇到什麽麻煩,過來問問。

近幾日,裴翎解釋得最多的,便是卸去掌門之位的原因,酆道人又問,他便低垂着頭,淡淡道:“沒有為什麽,不想做了,就卸了。”

酆道人身材矮胖,一身灰袍子,看着有些狼狽,但他在外名望很高,化神期的修為,也是許多人可望不可及的。

裴翎的答案出乎酆道人預料,哭笑不得後,又覺得這才是裴翎,果然是他會說出來的話。

兩人在小亭內落座,裴翎取了茶具來,借着如塵峰上的雪水,為酆道人沏了一壺茶。

他沏茶時也格外專心,低垂着頭,靜靜看着手中茶具,纖細如玉的手指在茶具中來回,動作流暢好看,連露出衣領的一截白皙脖頸也格外引人側目。

酆道人只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挪開,忍不住在心底感嘆自己這位好友的好容顏。

兩人閑聊起來,酆道人這些年一直在外有力,去過極南,也去過極北。他見識廣閱歷深,裴翎很喜歡跟他聊天,總能聽到些不一樣趣聞。

酆道人說:“聽說天悲山上的龍須半夏要開花了,這花極有靈性,原本很有可能修出靈智,可它能為修道者重鑄靈脈,每次開放,都有許多人蹲點,以至于它的花從來沒開過半宿,真是可惜了。”

裴翎也覺得唏噓,俯身為酆道人倒了一杯茶。

酆道人端起茶杯,忽然想起一件事:“哦,對,我聽他們說,你好像收了個弟子?”

裴翎動作一僵。

酆道人喝了一口茶,忍不住瞥了裴翎一眼,道:“你不是說不想收徒嗎?怎麽忽然改變主意了?”

裴翎一動不動。

酆道人:“?”

裴翎:“……”

短暫的沉默後,裴翎又恢複了正常,他把茶水倒完,不動聲色地把水壺放在一旁。

酆道人:“??”

酆道人察覺有點不對勁,茫然地望着裴翎。

裴翎自然不會告訴他,他那倒黴徒弟……早被他遺忘十幾天了,要不是酆道人剛才提起,這會兒也想不起來。

作為一個師父,這樣未免也太失職了。

裴翎面上卻仍舊平靜,看不出什麽,鎮定自若地點頭:“是,收了個徒弟。”

酆道人總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麽,但他沒有證據。

裴翎一臉「這件事很尋常,沒什麽好問的」,就想把這件事略過去,也想快點跟酆道人聊完,去瞧瞧他那倒黴徒弟餓死了沒——沒記錯的話,他臨走前好像給了對方一把食補丸。

餓死倒不至于,就是這師父當的有點離譜。

酆道人卻完全不想略過這件事,他觀察了裴翎一會兒,發現他沒有不悅後,又問道:“怎麽忽然改變主意了?”

裴翎:“……”

這事揭不過去了。

他只好回答:“對方心很誠。”

為了拜師詐死都想出來了。

最主要是,他看向自己時眼神充滿期盼熱切,總覺得是應該被他收為徒弟的。

像大狗狗。

但這個理由絕對不能說。

裴翎的敷衍回答果然沒說服酆道人,酆道人道:“可其他人心也很誠,你們學宮那麽多弟子……”

裴翎皺了一下眉。

學宮是張一衍設的,這是他和張一衍意見相悖的地方之一。

酆道人自然也知道,話到這裏戛然而止,片刻後,嘆息一聲,道:“算了,收了就收了吧,不過我上來時,聽說他好像在蘭霜庭跟人起了沖突……”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蘭霜庭,那不是學宮弟子領任務,和發放食補丸的地方嗎?

裴翎一下挺直了身子。

蕭程去蘭霜庭幹什麽?顯然是去領食補丸,可他還未上玉牒,蘭霜庭的人恐怕不會給他。

這都怪自己,一忙起來,竟然連徒弟都忘了。

裴翎匆匆起身,道:“我得去看看。”

酆道人也跟着起身:“诶,他們弟子的矛盾,你插什麽手。”

可還不等他說完,裴翎已經朝着蘭霜庭去了,沒辦法,酆道人也只好跟上。

——

蘭霜庭裏早已鬧開。

衆人将蘭霜庭前的空地圍住,裏三層外三層,人群時不時發出歡呼聲,有人大聲喊道:“齊師兄,給他點顏色看看!”

“這麽張狂!欠揍!”

秋拾雨被攔在了人群外面,聽着裏面的動靜,十分焦急,左顧右盼卻擠不進去。

人牆內,蕭程和齊逐衡早已過了幾招。齊逐衡今年剛入門,才摸到練氣門檻,他修為是比蕭程高,可蕭程卻比他年長一輩子。當年名動天下的魔尊,就算修為歸零,也不是他這小輩能對付的。

齊逐衡只覺的蕭程的動作飄忽不定,他怎麽也捕捉不到,對方傷不了他,他也制服不了對方!

打着打着,齊逐衡就急了,動作亂了方寸,外圍有些修為較高的弟子看了,忍不住搖頭嘆氣,齊逐衡要輸了。

果然,又是兩招走完,齊逐衡後背露出一個大破綻!蕭程趁機欺身而上,眼看要分出勝負,齊逐衡雙目發紅,「唰」得抽出了腰間的佩劍!

門派內師兄弟過招實屬正常,有了小矛盾,打一架就好了。

可師門兄弟不是敵人,同門過招,講究點到為止,鮮少有動用兵器的。

更何況蕭程還是個沒入門的弟子,他赤手空拳,齊逐衡卻取出兵器。

他的劍乃是張一衍親賜,劍鋒銳利,剛一出鞘,寒冰之氣就湧了出來,劍身通體翠綠,一看就不是凡品!

蕭程猛然止住動作,卻已經晚了,劍鋒劃過他的手臂,留下一道大口子!他退的及時,不然的話,怕是整只手都要被齊逐衡砍去!

疼痛刺激了蕭程的感官,他不怒反笑,捂着自己的手臂,冷嘲道:“好得很,齊師兄。”

齊逐衡本來就紅了眼,聽他這一句,更是控制不住,靈氣四溢,竟是要将蕭程直接斬殺于蘭霜庭前!

看熱鬧看出了大事,其他人面露懼色紛紛讓開,而這時,半空傳來一聲呵斥:“畜生!你們在幹什麽?”

作者有話說:

蕭程:我為師尊流過血。

裴翎:??打架鬥毆,記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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