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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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南淨秋看到送來的衣服後，連打死雷諾的心裏有了。
所有的衣服都花裏胡哨。
人魚袍，更是清一色禮服裙樣式，一件賽一件的繁瑣，随便拎一件出來都有三四斤。那擺還特別長，件件拖地，保證穿上去後連魚尾尖尖都看不見——
在龍淵的時候，南淨秋是想露尾巴就露尾巴，誰也不會去管他。但是在奧古斯帝國，人魚的尾巴被等同于性別特征，除了自己的伴侶，誰都不能讓看。
曾經的南淨秋年少無知，被哄騙着在一次聚會裏直接大咧咧地甩着尾巴泡進水池，一點都沒有避諱人。結果卻是引來嘩然大波，責罵無數。
雷諾的奶奶更是過分到以“娼妓”兩個字來指代他。
在得知他是來自龍淵帝國的人魚後，那些指摘他的辱罵聲倒是消聲滅跡了，還反過來安慰他。
大多數人都能理解，畢竟兩國風俗不一樣，他也并不了解奧古斯帝國的風俗，不明白在別人面前露出尾巴全部，是代表求歡的意思。
唯有雷奶奶還不依不饒。
這并非是雷奶奶心疼雷諾。
南淨秋也是後來才知道，雷諾的父親并非是雷奶奶的親生子。
和龍淵帝國一樣，為了提升人口，奧古斯帝國也會強制收集基因卵進行人工培育。
通過這樣方式誕生下來的孩子，只要是A，都被當成炮灰培養着長大送入前線。只有他們積累到一定的軍功後才被允許擁有自己的名字，與他的基因提供者見面。
雷諾的父親，就是這樣的存在。
通常來說，一般人為了不讓自己的生活被這突然冒出來的孩子打擾，都會拒絕見面。那些人工繁育的孩子，都是不被承認的存在。
可一直在戰場上掙紮着活下來的炮灰們，畢生所求的，無非是親眼看一看自己的父母是長什麽樣，希望能被抱一抱。
他們知道自己是怎麽來的，也明白自己并不受期待。從來都不會奢求被接納，只是想見一見自己的父母，被抱一抱。
而這樣微小的希望一旦被拒絕後，他們就失去了自己人生的信條，選擇在戰場上結束自己的性命。
雷元帥見過太多這樣的慘劇，他深知這樣成長起來的孩子有多苦。因此當他被告知時，不僅不拒絕見面，反而接納這個孩子正式成為雷家的一員。
雷元帥的夫人，卻并不樂意于家裏突然多出來一個和她沒有關系的丈夫的兒子。特別是這個孩子優秀到把她所生的這幾個人都比了下去。
但是雷諾的父親一直在前線奮鬥，這個家庭也就一直相安無事。
直到雷諾的降生。
對于這個天賦不尋常的孩子，雷家人都是欣喜的。他們竭盡全力幫助雷諾活下來，并且成長起來，并一致同意雷諾越過父輩，接下雷元帥身上的擔子。
唯有，覺得自己孩子的利益被搶走的雷奶奶堅決反對，可惜，在她自己生的孩子都保持同意的情況下，她的抗議沒有任何作用。
因為雷元帥放話，一旦她傷害雷諾就與她離婚。
雷奶奶唯一的發洩方式就是漠視雷諾。
後來，多了一個南淨秋後，她就十分熱衷于給南淨秋找麻煩。
南淨秋滿臉嫌棄地扭過頭，任由雷諾興致勃勃地拿着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劃。
他素來喜歡輕便簡單素雅的衣服，而雷諾給他挑的那堆花花綠綠的衣服，件件都踩在他雷點上。
終于，雷諾挑好了。
“明天去學校，你就穿這一套。”
南淨秋看也不看：“我不。”
雷諾被拒絕也不生氣，表情淡淡：“我剛才得到答複，說是最遲後天就可以給你辦理身份證登記。你的活動範圍，我也給開放到最大……我答應你的，我做到了。”
“……”
“你是想反悔麽？”
“……”
“如果是這樣，那我也反悔。”雷諾的手指放到個人終端上，威脅力十足。
雖然……但是……
南淨秋撅着嘴巴，可憐巴巴地望着雷諾。
雷諾則根本不為所動。
最終，南淨秋還是屈服了。只不過，作為小小的抗議，他又跑浴室睡去了。
為此，雷諾的臉黑成了墨汁。
悠悠哉哉地晃蕩着魚尾，南淨秋慢慢沉進水底，透過水面，他在凝視。
水波中，世界在扭曲。
明亮的眼睛緩緩合上，室內安靜的只餘他的心跳聲。
外面大雨瓢潑着，黑的深沉，仿佛有怪物隐藏在陰影之下，張開巨口想把人拖入地獄。
各式各樣的車輛在街道上飛馳而過。
青灰色的建築物，随意地挨挨擠擠。
明晃晃的燈照亮了遠處，扭曲了世界，晃得人眼睛疼。
耳畔傳來詭異的聲響，奮力掙紮，視線卻被黑暗籠罩着。
模糊不清的面孔在眼前晃動，被口罩遮掩下的嘴臉，看不出什麽情緒來。
唯有綠色無限延伸。
光線陡然一亮。
冰冷的手術刀在眼前晃動，那一刻仿佛所有一切都從世界消失，只剩下那持刀的手。
眉頭一擰，只覺得那真是令人厭惡的存在！
風聲潇潇，滴滴答答的雨絲，朦胧了世界。
仿佛有無形的觸角探到外頭。
值班的醫生與護士步履匆匆，在各自的崗位上奮鬥，一切都是那麽的有條不紊，隔着門，仿佛能感覺到他們的存在般。
封閉的房間，亮起的紅燈，對應的卻是無人守候，空蕩蕩的等待區。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着。
夜晚漸漸遠去，天邊的雲霞染上紅緋。
手術室內一片忙碌。
然而，心電圖還是一路向下。
對生的渴望在胸腔內堆積，不想就這樣結束。
早上八點，心電圖首次平緩成直線。
遺憾的淚水挂在眼角。
搶救并沒有停下。
電擊之下，不到半分鐘，直線再度産生變化。
與死神搶人，并非是那麽容易。
手術室的紅燈亮了整整四十七個小時，這期間心電圖幾次化為直線又起波瀾。
當綠燈亮起，手術室大門開啓，病人被緩緩推出去的時候，手術室裏的癱成一團。
成功挽救生命的喜悅，在經歷過太多次後，只剩下機械的平靜。
放下手術刀的那一刻，主刀的醫生就地倒下睡個天昏地暗。
天未亮，正是睡覺的時候。
空曠的走廊卻有腳步聲在徘徊，伴随着悉悉索索的細微聲響。
黑暗中，一雙眼睛忽然睜開，蘊含着對生的期許。
病房門悄無聲息開啓，腳步臨近。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床頭。
從預留燈的光線裏，可以看出這人很壯實，又高又壯，肌肉發達似健美運動員。
視線相對，來人有片刻愕然，随後露出冷笑。
刻意壓低的聲音在病房裏響起：“果然是令人生厭的垃圾，都這樣了還不肯乖乖去死。還得勞煩我送你一程。”
盡管有意識的壓粗，那清亮的聲線與身形很不相符。
只是，沒有人會去在意。
靜谧黑暗中，有電光在游走。
類似筆一樣的物品，閃爍着細光貼近了病床上那具細弱的病軀。
突然受到電擊的身體，無法控制住痙攣的抽動。
才剛剛從手術室下來，麻藥還未褪去，虛弱的身體，連掙紮都是無力。
不甘心！
怨恨！
負面情緒在胸腔堆積，卻是徒勞。
嘴巴艱難地張開，喉嚨卻吐不出一點聲音來……
黑暗中陡然響起破碎的哭鳴聲。
雷諾第一時間睜開眼睛，不見半點困意。
翻身下床，打開浴室的門，點亮燈光，靠近浴缸，一切行動都是不假思索。
琥珀色的眼靜靜凝視着水中神色痛苦的小人魚，看着一個一個氣泡從水下冒出來，讓映像扭曲。
雷諾猶豫了好幾分鐘，才伸手撈出在水裏閉着眼睛哭泣的小人魚，順勢在浴缸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笨拙地拍着小人魚光滑的背脊輕哄：“乖，不哭。”
水珠一路滴答，打濕了雷諾身上的睡袍，他此刻絲毫不在意，回憶着曾經看過的景象，控制着力道輕輕拍打着。
“你醒一醒，別睡了。”
一下，又一下。
小人魚的眼淚一個勁地往下掉，眉頭緊緊鎖着，仿佛看到了什麽可怕的事，身體微微抽搐，發出像小獸一樣的哭鳴聲。
雷諾拍了他好久都沒有效果，幹脆放出自己的信息素進行安撫。
濃烈的紅酒香迅速在浴室裏蔓延，緊緊地包圍着小人魚。
慢慢地，小人魚的身體不再抽搐，哭聲漸漸平息，緊鎖的眉頭也在一點點舒展。
淡淡的，奶油蛋糕的氣味，混進了紅酒裏。一絲一縷，香甜的滋味浸染開來。
雷諾下意識地摟緊了小人魚。
香香軟軟的，仿佛連頭發絲都透着甘甜的小人魚……這是屬于他的Omega！
鼻子不受控制地湊到那白皙的脖子上，雷諾覺得嘴巴很幹，牙齒還有點癢，想要咬點什麽，比如，近在咫尺的腺體。
嗅嗅，再嗅嗅。
嘴巴張了又合。
費了老大勁才忍住下嘴的沖動，雷諾抱着人起身，抽了條浴巾，将小人魚放在洗手臺上，慢慢給他擦拭水澤。
冰冷的觸感，讓原本安詳下來的小人魚公主掙紮着睜開眼睛。
【作者有話說：關于人物
在我的設定裏，攻其實不是真的冷，因為不會說話被要求閉嘴，所以看起來有點冷，實際上是個有點話痨有點二不會說話不太懂人情世故但很聽話的乖寶
還有一個，最近在忙着搬家，所以新文更新不會太穩定，等過了這幾天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