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日落黃昏, 餘輝染盡洛陽城。

傅時厲難得悠閑,騎在戰馬上,身後跟着幾名随從, 一路從太學書院往長安街走。

路過的百姓駐足的駐足, 回頭的回頭, 紛紛看向他。

但也僅僅是目睹戰神尊容,不敢當面非議戰神。

這便是戰神與其他俊美公子哥的區別。

戰神只可遠觀而不可亵玩,是尋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嶺之花, 過過眼瘾就行了。他仿佛天生就該被人供奉在九重仙臺之上。

而諸如魏子初之類的俊美公子就不同了,若是魏子初騎馬路過長安街,必定是擲果盈車的盛狀。

傅時厲目視前方,亦不知在想些什麽, 此時, 一男子騎馬迎面而來,此人是傅時厲的探子,被落九天安排在了太師府附近。

他跳下馬背,抱拳道:“将軍, 蘇五娘子出門了, 此刻,正趕去太學書院, 還購置了不少補品藥物。”

傅時厲眸光一眯。

看來小娘子已經得知她的那個好表哥與人互毆了。

傅時厲眸光一冷,“誰讓你跟蹤她?”

男子一僵,撓撓頭, 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落九天。

落九天只好如實說, “将軍, 是屬下讓人保護小娘子來着。”

安靜了片刻, 戰神殿下并沒有再斥責。

他淡淡應了一下, 再往前走半柱香的路程,就到宸王府了。就在落九天幾人以為,自家将軍又只會生悶氣時,卻見他調轉了馬頭。

“駕。”

傅時厲踢了馬腹,再度往太學的方向折返。

落九天、琢玉、裴石,“……”

将軍是要殺個回馬槍?

是去和魏公子搶人麽?

啧,将軍開竅了啊!

三人也立刻加快馬速,跟了上去。

那探子留在原地怔了怔,看來他特意前來禀報将軍是正确之舉。→_→

日後,他更要兢兢業業盯着小娘子。

太學書院,大門外。

魏子初聽了消息,與蘇櫻一道走了出來。

他二人臉上都挂了彩。

當然,那三人也沒好下場。其中一個程三郎還“落水”淹死了。

蘇念安看着一臉精彩的表哥與長兄,她非但沒有擔憂,反而噗嗤噗嗤憋着笑意,“只要不吃虧就好,打架嘛,難免會受傷,将養幾日就能恢複了。”

蘇櫻,“……”慚愧啊,他這個做長兄的人,不能給妹妹做表率就罷了,還讓她笑話了。

魏子初到了如今,已經是放下了一切顏面。

他還有面子麽?早沒有了!

蘇念安帶着新買來的婢女們,以及各種補品藥物,她現在是小富婆,出手闊卓的很,笑道:“太學書院不可攜帶兵刃與侍從,學子們只能自保,你二位日後可得好好的。”

蘇櫻與魏子初還能說什麽,唯有點頭稱是。

這時,青石長路上傳來了馬蹄噠噠噠的聲音,幾人順着聲音望去,就看見傅時厲騎着戰馬,不疾不徐走來,他的背後是萬丈落日夕陽,俊臉隐在一片光與影的交疊之中,葳蕤華貴,如天神降臨。

蘇念安看呆了。

這就是她的将軍啊。

她的将軍舉世無雙,征戰沙場,保家衛國。上輩子他可以不用去死,可在大義與私仇之間,他選擇了大義。十年征戰,保了千萬百姓,卻沒保住他自己。

彼時,将軍臨行之前告訴她,他定會歸來,帶她騎馬觀花,賞盡人間美景。

她等了,可最終沒有等到。

蘇念安眼睛裏有微光在閃爍,她的唇角在笑,眼眶微濕。

看着傅時厲靠近,她啓齒喃喃道:“傅世子,你可真好看。”

小娘子此言一出,蘇櫻與魏子初表情一致空白。

小丫頭豈會不喜歡俊美男子?

他們該如何做才能保護好她?

傅時厲面不改色,內心蕩起三層浪。

小娘子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直接啊。

甚好。

換做此前,傅時厲被女子當街表露心聲,只會無視。

但此刻,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小娘子,他腦子裏全是她婀娜的身段,以及那嬌顏染霞的萬種風情。

傅時厲喉結無意識的滾了滾。

無疑,他不排斥她了。

甚至于很喜歡被她撩撥。

若是蘇念安能像一開始那般主動,他會甚是歡喜。

傅時厲接話道:“蘇五娘子,你大可不必擔心魏兄與蘇兄,我自會護着他二人。”

這裏是太學書院,裏面聚集了全京城最優質的世家子弟們,小娘子家家的,委實不方便過來。

戰神殿下如是想着。

鑒于蘇念安招蜂引蝶的體質,傅時厲又道:“此處乃太學,尋常人不可入內,小娘子下回莫要過來了,也以免擾了魏兄與蘇兄的學業。畢竟,他二人還未成人,需要學習之處還有太多。”

不像他,已是功成名就的成年男子。

戰神殿下又如是的想着。

魏子初與蘇櫻先後一怔,随即唇角抽了抽。

這個傅時厲,他大可以自誇,踩着他二人是何意?

借助踩別人,而捧高他自己,這行徑是不是不太君子?

蘇念安愣一下,展顏一笑,一只小手放在唇邊,似是理解了傅時厲的意思,“還是傅世子說得對。”

傅時厲的目光落在了小娘子的菱角唇上,他不知聯想到了什麽,忽然鼻頭一熱。

驀的,傅時厲愣了愣。

蘇念安睜大了眼。

魏子初與蘇櫻二人也看呆了。

戰神殿下,竟還會流鼻血!

人人都以為,戰神是刀槍不入的存在!

蘇櫻是個正人君子,倒也沒有多想,只以為是日頭太烈,導致了戰神殿下上火所致。

魏子初這只老狐貍豈會不明白男子心中的那點花花腸子?

他絕對不會相信,以傅時厲的身份,他會不辭辛勞關注一個小娘子。

無非,是他惦記上表妹了。

魏子初忍不住一番腦補,又聯想到可憐的表妹一襲孝衣,守着傅時厲的棺椁,眼神空洞的淚流不止。

魏子初打了一個寒顫。

蘇念安心系傅時厲,自是擔心他的身子,從袖中取出錦帕,正要遞給他。而此時,落九天見自家将軍流鼻血,也已經遞上帕子。

兩條帕子都遞到了傅時厲眼前,氣氛一度詭谲。

落九天吓壞了,他豈敢壞了将軍的好事,又緩緩收回帕子自己擦了擦汗。

他對蘇念安憨笑了兩聲,“小娘子有所不知,将軍他從來不用男子的帕子。”

此言一出,傅時厲一個冷眼掃射過來。落九天垂眸後退,只覺得自己越是解釋,就越是混亂。

蘇念安抿唇一笑,一雙大眼亮晶晶的看着傅時厲。

這是她的将軍吶,她自是了解的。

外面的流言蜚語,她才不會當真。

蘇念安又把帕子往前遞了遞,傅時厲接過帕子,一本正經的擦鼻血。

只要他不心虛,便無人能随意揣度他。

“多謝蘇五娘子。這帕子髒了……本世子會命人給你重新送一條。”傅時厲把沾血的帕子塞入袖口。仿佛不帶半分心機。

蘇念安連連點頭,未來夫君好像不像之前那麽排斥她。

蘇櫻表情複雜。

魏子初神色幽幽。

傅時厲擡眼,看向了他二人,好看的唇勾了勾,“天色已晚,魏兄、蘇兄,先回書院吧,你二人怕是今晚還得受罰,我來護送蘇五娘子回府。”

魏子初與蘇櫻對視了一眼,看穿不說穿。

蘇念安點頭,三分羞澀,七分歡喜,“好呀,那就勞煩傅世子了。”

親眼目睹着傅時厲護送蘇念安,魏子初與蘇櫻無可奈何,又不能從太學書院離開,宛若是看着自家的小白菜被野狼騙走了。

蘇念安的頭探出馬車外,胳膊肘搭着車窗沿,托腮望着傅時厲。

哪怕是看着未來夫君的後腦勺,她也覺得賞心悅目。

她家将軍到底是怎麽長的?處處合她心意。

傅時厲騎馬走在前面,即便不回頭,也仿佛能夠感覺到小娘子的灼灼目光。

他後脊背挺直,一手握着缰繩,另一只手擱在小/腹/處。

看得出來,小娘子對他依舊是有想法的,只不過,不如一開始那麽直接奔放。

除卻太妃之外,蘇念安是這世上唯一一個待他熱情似火的女子。

許是旖旎夢境作祟,又或是他內心深處本身就渴望着這股熱忱,才致傅時厲逐漸産生了難以言說的占有/欲。

她只是他一個人的該多好。

他不想看到她對旁人也笑。

就像是許多年前,他深陷泥潭,總渴望着抓住那唯一的一抹光。

到了太師府大門外,蘇念安下馬車,行至傅時厲面前,一雙水眸忽閃着,眼神不可謂不專注,給人一種深情款款的錯覺。

若是換做其他男子,定會誤以為這小娘子傾慕自己,可傅時厲天性難以信任旁人。

哪怕看出她心悅自己,但也不會當真。

“到了。”傅時厲淡淡啓齒。

蘇念安點頭稱是,“那……傅世子要進門喝杯茶麽?”

傅時厲擰眉。

一旁的落九天心驚了。

小娘子如此堂而皇之邀請将軍,不亞于是當衆表白了呀!

落九天一雙星星眼無處安放,瞅來瞅去。

傅時厲看着小娘子的眉目,總覺得無比熟悉。

是在哪裏見過麽?

一看見蘇念安,傅時厲心頭就有一股難掩的酸澀與歡喜,這二者各自摻半。

他眼角的餘光瞥見了潛伏在蘇府附近的探子,眸光乍寒,眼中露出殺意。此時,卻見小姑娘又遞給他一只香包,“傅世子,這只香包裏面添加了驅蚊香,你雖是武将,但也招蚊蟲,這只香包對你而言很适用。”

她可太清楚傅時厲的習性了。別看傅時厲是沙發果決的大将軍,其實身上的肌膚十分白皙。

也很招蚊。

傅時厲眸光一滞,看着小娘子的臉,又看了看遞到自己面前的香包。

他的确招惹蚊蟲,但此事除卻太妃與身邊幾個心腹之外,無人知曉。

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傅時厲沒有伸手去接過香包,只道:“不必了。”

言罷,傅時厲調轉馬頭,面無表情的離開了太師府大門外的巷子。

蘇念安呆呆的看着傅時厲的背影,不明白他為何不接受自己的一片心意。

落九天幾人讪了讪。

将軍不久之前還開竅了,這怎的又不解風情了?

人家小娘子不要面子的麽?

蘇念安心中難免酸澀,但她還是在傅時厲身後揮了揮手,喊道:“傅世子,路上小心呀。”

傅時厲捏着缰繩的手一緊。

這些年在外,生死漂泊。無人問他粥可溫,無人與他立黃昏,他自始至終都是孑然一身。

今日,竟有人叫他路上小心。

他經歷沙場,拿命換軍功時,亦無人讓他小心。

傅時厲目不斜視,對隐藏在暗處的探子視而不見,眼底掠過重重殺意。

回到宸王府,傅時厲踏足門廊,正往府內走,迎面走來宸王與傅仲,傅淩兄弟二人。

宸王駐足,雙手朝後,一副高高在上的家主之态。

而傅仲與傅淩今日有父王撐腰,自也不怕長兄。

這父子三人正要聯合起來給傅時厲一個下馬威時,卻見傅時厲目視前方,宛若将他們三人視作了空氣,這便徑直往前走去。

傅時厲的肩膀撞在了傅仲肩頭,差點将他撞到。

落九天幾人暗暗心驚。

将軍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啊。

主仆幾人一路揚長而去。

傅仲站穩之後,對宸王訴苦,“父王!您剛才也看見了,長兄他目中無人吶。方才您在場,長兄便已如此嚣張,那日您不在場,長兄恨不能殺了我與三弟。”

傅淩也配合,“是啊,父王。長兄他很不喜我兄弟二人!”

傅仲與傅淩兄弟兩人積極告狀。

說實話,他二人也不明白,為何傅時厲今天的臉色會這般難看。

也沒人招惹他啊!

宸王面上怒意騰騰,耐心一陣心驚肉跳。他差點以為傅時厲要造反了。-_-||

直到傅時厲走遠,宸王才敢開口,“哼!那個逆子!”

一言至此,宸王不知如何繼續往下說。

傅仲與傅淩兄弟兩人還指望着父王撐腰,卻見宸王氣到鼻孔輕顫,卻再也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父王,長兄就連您也不放在眼裏啊。”

“是啊,父王。”

宸王臉色氣到一陣青一陣白。

長子的确不把他放在眼裏。

可他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他打不過啊!

翌日一早,宸王府大門外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為首之人是程家管事,他披麻戴孝,攜帶家丁,在宸王府大門外哭嚷。

“傅世子,還我家三公子的命來!”

“我家三公子好冤吶!”

“……”

傅時厲這個時辰已經從校場下來,今日程家登門鬧事的行徑,在他的預料之中。

程三郎的馬車無端落水,而他自己則被淹死,這其中定有疑點。

不過,程三郎四處宣揚傅時厲與魏子初之間的風流韻事,再加上魏子初昨日與程三郎打了一架,程家就把程三郎的死強行摁在了傅時厲頭上。

裴石暗暗嘀咕,“即便是玩仙人跳,也沒這麽不要臉的!”

落九天附和,“程三郎的馬車昨日墜河,與咱們将軍有何幹系?”

琢玉讪了讪,“現在外面都在傳言,是咱們将軍為了給魏公子報仇,這才弄死了程三郎。”

傅時厲來到大門外,掃了一眼跪地哭嚷的程家管事和家丁。

他只那麽靜靜的看着。

就在程家人狐疑時,傅時厲突然拔劍,直接朝着側面射了過去,随着劍身發出聲響,那把長劍已經當場刺穿了一株百年垂柳,随即長劍又折返回到了傅時厲手中。

他全程看都沒看一眼。

長劍仿佛生出了劍靈。

頓時,巷子裏鴉雀無聲。

下一刻,那株垂柳砰的一聲,竟是裂開了。

衆人震驚,仿佛自己即将成為那株被劈開的垂柳。

傅時厲站在石階上,俊朗的面容毫無溫度,“我為何要殺程三郎?他值得我殺麽?昨日程三郎出事之時,我與……魏兄入宮面聖,陪伴聖上對弈兩個時辰,此事聖上可以作證。程家若還有意見,可以直接入宮面見皇上。”

聽到有宣帝做人證,即便程管事還想繼續胡攪難纏,也不敢繼續造次了。

就在宸王、傅淩與傅仲父子三人趕過來看好戲時,程家管事等人灰溜溜的遁了。

宸王,“……”就這樣?

皇宮,宣帝聽聞此事,竟是被氣笑了。

“好一個傅時厲!他昨日入宮哪裏是孝敬朕?他是拿朕當做擋箭牌了!”

自保也就罷了,還順帶把魏子初也包庇了。

在宣帝眼裏,魏子初在傅時厲的心目中,已經有着不同尋常的地位。

作者有話說:

吃瓜群衆甲乙丙丁:傅世子和魏公子真的有一腿!

魏子初:從此,風評被害o(╥﹏╥)o

傅時厲:天知道,為什麽會如此?

蘇念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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