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章節

的佐爾丹被巫師們捉住。他們燒熔了他的眼睛,之後又給他重塑了新的,并在他垂死之際對其進行“抽取”——抹殺他感受情緒的能力,把他活着做成血肉魔像。

原本這種東西都該是用死屍做成的。死屍做的血肉魔像基本沒有智力,只服從命令,沒有個人主觀判斷,也沒有記錄和運用經驗的能力。

而佐爾丹不同,他被活着改造了。他仍擁有曾經的一切知識,記得施法和戰鬥方法,能夠做出基本的判斷,能夠用語言和人交流,知道基本的生活常識。

同時,他也會絕對服從奧術秘盟的命令。在服從命令的大前提下,他會自行處理生活中遇到的一切無關事宜。

古書中稱這類東西為“寂靜魔像”。它太少見了,因為制作方法太邪惡、也太難成功。不管是驅魔師們還是黑月家,以前誰都沒見過真正的寂靜魔像。

結合其特征,協會也終于明白了佐爾丹之前行事古怪的緣由:他被下的命令多半是維護奧術秘盟,或者清剿敵人之類的,甚至包括殺死另一個背叛者——戴文妮。

當佐爾丹潛伏在醫院中,遇到伯頓和年老的獵人後,之所以他會說出那些殘酷的話,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有感知情感的能力。

真知者之眼讓他看到伯頓是血族,所以他就直接這麽說出來;他察覺出克麗絲托非常痛苦,所以他就直接告訴伯頓。

伯頓和克麗絲托對他而言是無關緊要的人。他直白地說出判斷,絲毫感覺不到這麽做的後果。

後來,協會和一些獵人對他當時身處的秘密研究所進行清剿,他逃離後開始暗中尋找機會,按照自身的職責向協會的人發起報複襲擊。他殺死了數位工作人員,卻在面對克拉斯時産生動搖。也許是血脈間的維系太過牢固,即使已經成為寂靜魔像,他也仍然對克拉斯感到親切。

救治迷誘怪時,他同樣判斷法爾夫婦是“無關緊要的人”。她們需要醫治,而他也能做到,所以他就醫治她們。

門科瓦爾家的血族邀請他去吉毗島,所以他就去;遇到堕落者薩特時,薩特說想要慘烈的複仇,所以他就幫薩特施法。

他可以動用自身曾經的一切知識、智慧去做這些事,而唯獨沒有是非觀和情感。

再次遇到克拉斯後,他判斷這個人非同尋常,所以也跟着協會的人回到西灣市。

他判斷現在又到了可以履行命令的時候。他襲擊協會的巴士,試圖殺死背叛者戴文妮……他已經不再是真正的佐爾丹了,他不記得自己曾經多麽愛這個女人。

他與克拉斯之間尚有同樣的血脈來維系,而他與戴文妮的愛情卻沒有任何東西能證明。

戴文妮被銀芯彈擊中,現在還正在搶救。她沒有當場死亡,可子彈打中了內髒,傷勢不容樂觀。她經常處于昏迷狀态,輕輕呼喚着佐爾丹和克拉斯。

她知道那位年輕人不是自己當初生下的孩子。可她仍然會不自主地呼喚他。

距那天晚上已經過去半個多月。

那天的淩晨,克拉斯因約翰的命令而離開,再也沒有出現過。

現在,約翰已經感覺不到克拉斯的位置了。刻印不能感知太過遙遠的距離。

戴文妮脫離了危險,她用書寫的方式把當年發生的事情寫了下來。

大家都看了她寫下的東西,并影印原件,發送至協會總部備案。

在讀這份東西前,約翰就已經知道當年發生的事了。只不過他沒有對任何人說。

那天淩晨,太陽升起之前,他直接從克拉斯的記憶裏看到了一切。

……

據說,在夢境消褪、即将墜入現實前的瞬間,人們會感覺不到自己是誰。

在現實中或夢中,人們都能感覺到清晰的自我,能夠感知自己的輪廓、情緒,而在夢與現實的交界點上不行。

夢中你從高處墜落,半途又借着風沿裂谷飄遠,穿過雷鳴與焦土,俯瞰從未見過的風景……耳邊突然響起突兀的聲音,你得反應個一兩秒才能想到這是鬧鐘鈴聲,在你确認自己要醒來前,眼睛裏還殘留着剛才的畫面。

就在這二者交替的微小瞬間,人感覺不到自身存在。

姓名、身份、過往的記憶與未來的希冀,一切都是空白。随着蘇醒,意識開始慢慢地變清晰,才能恍然大悟剛才是一個夢。

他就是這樣。

他長久地出于“無法分辨自身”的狀态中。他能感覺到情緒,但不知道如何命名那些情緒,更不知道應對方法。他不知道什麽是語言,不知道自己是什麽,不知道如何移動自己。

這種日子是一片黑暗,他度過了極為漫長的時光——當然,那時他不知道什麽叫“時間”,也無處去學習。

後來他漸漸有了自體感,他醒了過來,能夠低下頭去看自己的肢體——蒼白發青的手指,修長但過于枯瘦的腿上布滿凸現的血管,這是個不健康到極點的醜陋身體。那時他根本不知道什麽叫“手腳”、什麽叫“男性”、什麽叫“行走”。他什麽都不記得,只能一點點去學習。

他有非常強大的力量。

在被特殊材料封閉的場地內,他能殺死任何撲過來的怪物。穿白風衣的人們說過那些怪物的名字,他不太記得住。

除此外,他經常忍受非常痛苦的實驗。那些人有辦法束縛他,他的力量無法被用來攻擊研究者。也不知道為什麽,那些人只要念出一串字符,他就只能跪下屈服。

很久以後,有人告訴他:那是你的名字。

魔鬼最大的弱點即是真名。強大的魔鬼也許能想辦法稍加抵抗,但你不是完整的魔鬼,你只是魔鬼身上的一個碎片,名字對你而言就是絕對的控制。

告訴魔鬼這些的人也是白風衣之中的一員。

個子很高,一頭黑發,有一雙溫和的藍眼睛。

這個人還說過:長久以來,你的靈魂被封閉在禁锢晶體內,深埋地下,我們依照古書找到了你,把你帶到這裏。

光是靈魂用處不大。只有給你肉體,才能讓你的力量發揮出來,所以我們依照那個魔鬼的模樣塑造了一個血肉魔像,把你的靈魂放進來,這樣才能讓你達到最大可能的同調。

魔鬼聽不懂這些話是什麽意思。後來他才慢慢明白,人類是由男女結合生下來的,還有些怪物是由感染方式或卵生方式誕生的,而他不是。

他是某些東西身上的碎片,孤獨無依。唯一的價值就是被放入人造的肉體內,像現在這樣活着。

偶爾聽研究員們提及“魔鬼”,他察覺到這是個很邪惡的詞,自己是因身為魔鬼而過着痛苦的日子。

他會在疼痛中怒吼,逐漸轉為哀泣,他問為什麽自己得承受這些,他沒有傷害過這裏的任何一個人。

“對,你是無辜的,可這是我們的工作。”——研究員冷漠地回答他。他們不仇恨他,也不欣賞他,他只能面對一張張麻木的面孔,那些人的眼睛只有在發現什麽成果時才會暫時展露光彩。

他的生活沒有改變。他連什麽叫“死亡”都不知道,當然也無法去期盼死亡。

因為基本沒人和他交流,他的心智成長很慢。

只有一個人偶爾會和他說說話。她是個很年輕的女士,笑容甜美,她會教他一些詞彙以便表達感受,還會教他日常常識,甚至一兩首小民謠。

魔鬼向她提出過很多問題。我為什麽會在這裏?這裏之外會是什麽樣子?這個“實驗”很難受,能不能不要這樣?為什麽我說魔鬼,而你們是人類?我為什麽會是魔鬼?

女士并不能一 一回答。有的問題令她尴尬,根本不能去回答。

有一次她無意中說,外面的世界很大,生命還有很多可能性……這麽說的時候,她的眼睛裏閃動着一絲憧憬,像是她也正對外面的事物有所期盼。

那位女士讓他漸漸懂得更多,他有了隐約的是非感,以及對未知的向往,産生了希望脫離這種命運的念頭。

又過了些日子,女士不再出現了。高個子的黑發男人說她懷孕了,說這句話時,他的目光很溫柔,和其他研究員們的眼神完全不同。

魔鬼不知道如何計算時間,不知道隔了多久,一天晚上,高個子男人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平時的這個時間通常不會有研究員來了。

男人的胸卡上寫着“德維爾?佐爾丹”,這是魔鬼第一次看清上面的字。當初還是那位女士教會他認字的。

佐爾丹凝視着被困在法陣中的魔鬼,緩緩開口:你想離開這裏去外面的世界嗎?你想自由嗎。

他不知道什麽叫“自由”。但是他想離開。

佐爾丹告訴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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