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林若冰來的時候就知道會遇到熊燃,醞釀過要說的話,熊燃站在她面前低眸看她,她卻覺得又沒有說的必要。
她化得妝很淡,有點兒像素顏,在微弱的光線下,熊燃看到她眼睫之上晶晶亮亮的眼影,很是神奇。
她穿着一件黑色大衣,裏頭是一件夏天穿着的短衫,熊燃看着都替她冷,但他也不懂,因為這個冬天,他也不止一次見過女生這樣抗寒。
不過都沒她身材好,皮膚白罷了。
熊燃還想問她冷不冷?
酒意上頭,林若冰腳下忽然有些發飄,她無意生嘔,扯着熊燃胸前的衣服,晃了好幾下。
熊燃雙臂用力,夾住她纖細身子,把她的大衣裹得更緊,雙臂繃的梆緊:“最近忙什麽呢?春節一個人過麽?”
林若冰笑笑不說話,她那一笑特懶散又無辜,擺明了不想說又因為眩暈不得不依附于面前的男人。
熊燃盯她半晌,神情又開始吊兒郎當:“來這兒找我啊?”
“誰找你。”
這句回得倒快。熊燃笑着說:“不找我找誰呢?”
“你能不能不要那麽自戀?”
“嗯?”
林若冰拽着他放在自己身後的手指,扯動黑色呢絨大衣,扯不動:“我想回家。”
她眼裏滿是曛意,看得出來是真的想走,完全不是口是心非的表情。
熊燃沒搭理她,只是扯着人走了一段路,上了他停靠在路邊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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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走得晃晃悠悠,林若冰醉了像個小貓兒似的,很乖不會發瘋,他感覺她在身下暗暗用着勁兒,扯他掐他,不過那力氣太小,對他來講猶如撓癢癢。
兩人緊密的沒有一丁點兒縫隙,她下巴磕在他身上,走路時不小心踢到他小腿,他都不出聲,反而有點兒後怕。
這地方人來人往,醉酒的獨身姑娘太過危險。
熊燃把人拖到車後排,啓動車子開了暖風。車往他家的方向開,中途等紅綠燈時,他在後視鏡裏看見她起身又躺下,擡手脫掉黑色大衣。
霓虹透過縫隙照在路面車窗上,眼前浮動着斑駁陸離的光點,他深吸一口氣,舌頭頂着後槽牙,終究沒說一句話。
只在朦胧中眯了眯眼睛,突然有些疑惑,林若冰是不是在跟他鬧脾氣?
車開到樓下,沒進停車場,而是停靠在空曠幹淨的路邊。
春節期間,路上車不算多,寥寥數輛,車燈閃過。
頓了半晌,身後的人醒了,聲色綿綿的,音量不大:“到家了?”
熊燃搭在方向盤的手指輕輕弓起,一下一下有規律地敲打着,他的目光透過後視鏡落在她身上,始終如此。
半卧在身後的人用小臂撐起半邊身體,黑色大衣順着動作滑落,短衫堪堪遮住肩膀,兩道白皙纖瘦的鎖骨昏暗夜色裏格外引人注目。
也許是方才睡得太沉了,林若冰的發絲微微有些淩亂,有一縷粘在臉頰之上,如果燈光明顯,就會發現那塊兒的肌膚是發紅了的。
她擡眸看他:“到家了嗎?”
熊燃二話不說,推開駕駛位車門,下車徑直向後。
猛然拉開的車門帶起一陣刺骨的寒風,男人通身萦繞着這股寒風,不動聲色的逼近,那股淩厲勁兒幾乎将林若冰吞沒。
酒醒了一大半。
其實她酒量還行,但她無需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烈酒回味無窮,在車上小憩這會兒,她神識恢複地差不多了。
除了,微微恍惚。
大衣被掀開,林若冰下意識去擡手去撈,熊燃卻捏住她腕子,垂着眸笑:“這會兒知道冷了?”
她瞬間睜大雙眼,赤.裸的皮膚摩挲着他堅硬的外套表面,他只是用粗砺手指觸碰她,她卻已經感到一股駭人的力量壓制。
看着林若冰微微瞪大了雙眸卻逐漸後退的模樣,熊燃放緩語氣:“酒醒了?”
“沒醉。”林若冰低聲說。
“真沒醉假沒醉?”熊燃笑了聲,輕輕用力把人往身前一扯,“我檢查檢查?”
林若冰力氣不敵他,雖然酒醒了大半,但猛然晃動身體,令她不可抑制地産生眩暈感。
腦袋半耷,耷在男人肩上。
倏地,林若冰想起什麽不該想的,那畫面在她腦海裏閃過一瞬,她便毫不猶豫地扭過頭去,擡手拍打他肩膀。
嘴裏咕哝着:“髒……”
熊燃自然不知曉她此時此刻的想法,就覺得她這模樣挺罕見的,和他處處認識她那會兒了解到的木讷、死板大相徑庭。
她風情萬種,一颦一笑都美,舉手投足間滿是女人味兒。
他往後撤了撤,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一向低沉暗啞的聲色裏竟滋生出一股莫名的哄味兒。
他說:“不髒,都是新的。”
林若冰還扯着呢絨大衣,掙脫了他手指,一手撐在身後皮質坐墊保持平衡,另只手抵在胸前,半耷眼睑,神色慵懶而無畏,唇瓣翕動道:“髒……”
“林若冰?”熊燃聲音很無奈,“我是不是哪兒得罪你了?”
林若冰冷哼一聲:“才沒有。”又說,“跟我有什麽關系呢?”
她在這個時候特別冷漠,但又意外的生動鮮活。
就好像之前的性格過于完美體貼,倒顯得不那麽真實,稍微帶了點兒脾氣之後,顯得格外嬌矜。
熊燃扶着她胳膊,他知道她手抵在後面保持平衡,笑着說:“那我是真得罪你了。”
林若冰說:“說了跟我沒關系。”又別過臉,“跟你也沒關系……”
她有點兒困,打了聲呵欠,又撓了撓臉。
熊燃說:“你給我打電話了?”
林若冰肩膀微怔,但也只是半秒,若無其事地說:“沒啊,我忘了。”
“我拿給你看?”
熊燃從兜裏掏出手機,手指點在屏幕上,微弱的光打在他挺直鼻梁處,長睫陰影拓在肌膚間。
“不看了。”她說,“我要回家。”
“回家也成。”熊燃收回手機,伸手攬她,“和我跨年麽林若冰?”
和我跨年麽林若冰?
林若冰在唇齒間回味這句話,她發現這話對她的誘惑力格外大,大到此時此刻沒有任何行為言語能夠抵過這句。
除夕深夜,萬家燈火通明,家人閑坐可親。
她一個人。
林若冰知道,自己不該貪戀這絲兒很快就不屬于她的美好,但是那瞬間,她還是沉默了。
熊燃也是從她的停頓,看出了她的糾結遲疑。
“好麽?”他緊接着道,“在家裏待着特沒意思,我想和你待一塊兒。”
“你一個人,我一個人,我們在一起。”他越靠越近,附身低語道,“特別合适,特別般配。”
他的邀請太誘人了,他的聲音那麽溫柔,也沒有再追究之前的事情,只是一句在一起,便輕易動搖了林若冰的心。
林若冰想過拒絕,一個春節而已,又不是每一個春節。
可是,她只要一想到,拒絕之後又要回去那個冰冷單調的出租屋,過一個人吃飯睡覺的生活,她沉默了。
熊燃替她穿好衣服,溫熱氣息燙得她臉頰發癢。
“我抱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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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冰被熊燃帶回他們第一次發生關系的房子,這房子她沒那麽熟悉,但莫名有覺得有緣份。
她從之前換衣服的房間裏挑了件衣服,然後去到洗手間洗澡。
熊燃剛給自己倒完水,梁琴湘的電話便來了。
“幾點了,還不回來?”
“不回去了。”熊燃冷腔冷調,“別等。”
“在哪兒?”梁琴湘不生氣,只是關心。
“在家裏。”熊燃說。
梁琴湘道:“春節也自己一個人嗎?不和爸媽弟弟一起?你真是自由,自由過頭了。”
熊燃說:“又不是沒有自由的資.本。”喝完水,哼笑道,“你怎麽就知道我一個人呢?”
梁琴湘多聰明,怎麽會猜不到他在說誰。其實自打上次兒子帶女友回家,她便隐隐能能感覺到兒子對父親的宣戰,也觀察過林若冰,甚是喜歡。
她自己出身不高,對兒女另一半并未家境要求,林若冰那女孩長相清秀,端莊大方,素質頗高,她很喜歡,只是——
她輕聲詢問道:“你倆般配嗎?”
熊燃就當梁琴湘在講笑話呢,一本正經胡說八道:“是,你兒子是日進鬥金,才高八鬥,但不至于啊媽,我也沒那麽高攀不起,般配着呢。”
梁琴湘呔一聲:“臉比城牆厚!”
熊燃嘻嘻哈哈地挂了電話,給林若冰煮了碗醒酒湯。他并不确定她酒醒了幾分,洗澡進行到哪個步驟,但總得有個理由讓他主動去找她,說點什麽。
林若冰半倚在床上刷了會兒手機,時間停留在十一點十分,距離跨年還有五十分鐘。
她忽然覺得這個房子大得可怕,而且空。
熊燃端着白瓷碗走來時,林若冰有些忐忑地望着他。
“給你煮了碗醒酒湯,喝點兒?”熊燃看着她,低聲問道。
做朋友他是最仗義的那位,做炮.友也是無比體貼。
林若冰又怎麽會看不懂他的眼神,初次見面時就已然表現得明顯。倒是她,不算坦誠,妄想有人能拉她一把。
她剛洗完澡,發尾潮濕而卷,掖在耳後,垂于胸前,眼尾潮紅,輕言細語道:“熊先生,其實我們不太适合結婚的,對嗎?”
也不适合,再繼續保持某種,/體關系。
熊燃還端着那碗醒酒湯,長身立于床邊。
他目光裏詫異轉瞬即逝,無奈嘆了口氣,溫和道:“先喝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