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超度

花菱朝着北方中原一帶往回飛,當時沒留意交戰的具體地點,這會兒她只好一路下放神識,慢慢找過去。

她找了近兩個時辰,又在太初門耽擱一陣,天已經隐隐透黑了。

就在花菱心想要不算了時,她終于發現了兩軍之前交戰的地方。

此地屍橫遍野,遍地斷劍殘甲,戰争早已結束,不遠處殘餘了幾縷飄渺的孤煙。

花菱去太初門的路上發現,距此地不遠處有一處郡縣,只是城中早已無人,這些将士仍死守此地,沒讓敵軍再往前踏出過一步。

目光所及之處皆是殘肢斷臂,可悲可嘆。

就在花菱內心震動到說不出話的時候,堆疊的屍體裏伸出了一只勁瘦修長的手。

這只手傷痕累累,指甲縫隙裏全是烏黑的淤血和泥土,微微發顫,伸向前方似乎想要抓住什麽。

花菱一把抓住那只手,生機尚存,這人還有救!

花菱搬走壓在他身上的一具具屍體,将人從屍堆裏刨了出來。

這人雖滿身血跡污痕,但仔細看看,容顏清俊,挺鼻薄唇,毫不誇張的說,是修仙界也少有的俊美。

花菱來不及欣賞,在自己的乾坤袋裏找出了一瓶回青丹,取出一枚喂給他,這是她煉得最好的一瓶,希望能暫時幫他把命吊住。

她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護着這個人躺到她腿上。花菱掃視四周,心中長嘆一口氣,幸好她什麽都會一點。

她在乾坤袋中翻找了一會兒,找到一本佛經。這是她以前途經南無寺的時順手買的一本。

花菱迅速翻看了一遍佛經,合上書,閉目,開始誦經。

此時的戰場寂寥無比,花菱低低的誦經聲顯得格外空曠、肅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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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下的軀體上浮出一個個白色的小光團,有些還泛着點點金光,那是功德金光,身負功德的象征。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去,此時的戰場卻亮如白晝,這樣的奇景,只有花菱和躺在他腿上的人看到了。

這個從屍堆裏扒拉出來的人,不知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安靜地看着花菱低聲誦經的樣子。

花菱的聲音傳到他耳邊,他覺得內心前所未有的平靜,好似已經察覺不到身上的痛楚了。他恍惚地想,這個姑娘莫不是來接自己去地府的?

花菱一連誦了三遍經,确認都超度完後才停下。

修士感官比常人敏銳許多,她早就察覺到人醒了:“你醒了啊,看來命是保住了,等會兒我會把你帶回宗門治傷。”

“嗬……哧……”

他想要說些什麽,口中鮮血不斷湧出,但嗓子裏只能發出怪異的聲音,一個清晰的字都吐不出來。

“好了好了,不要着急,現在說不出來就算了,等你好了以後想說什麽都行。”

花菱選了個對他傷勢最好的姿勢抱他——公主抱。

用靈力護住他周身,她抱着人開始往宗門趕。

這次她是一點懶都不敢偷,人命關天,能快一點回去,這個人也能早一點接受治療。

原本半日的路程,花菱兩個時辰就到了,中間還因為速度太快,差點撞到送信的青鳥。

青鳥在身後罵罵咧咧,花菱一句也聽不懂。

花菱差點累癱在太清峰主殿門口,她抱着人,騰出一只手敲門,氣若游絲:“師尊……救命啊師尊……”

天剛蒙蒙亮,傅儀清此時正在煉丹房搓丹藥,聽到花菱在外面鬼叫,以為她被問劍峰的逮住了,連忙出來查看。

花菱抱着人有點脫力地靠着另一邊門,喘着氣。

傅儀清一看便知她屁事沒有,出事的是她懷裏那個凡人。

傅儀清:“出門一趟還撿個人回來,真有你的。”

花菱:“師尊你快別說我了,救命要緊。”

這個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昏過去了。

傅儀清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給她:“進來吧。”

花菱抱着人跟進去了,傅儀清讓她把人先放在床上,丢了一個除塵咒給他倆,除去這倆人一身髒污。

傅儀清掏出那人一只手,探了會兒脈,轉身對花菱吩咐道:“去把針取過來。”

花菱領命去隔壁取針。她很快就回來了,将銀針包遞給傅儀清。

傅儀清接過,繼續吩咐:“把他衣服都扒開。”

花菱不敢耽擱,雙手一扯,直接扯爛了男子的上衣。

花菱:……

花菱不敢吱聲。

傅儀清:“……算了,這樣也行,你記得待會兒去給他找一套衣服穿。”

随即便開始施針。

傅儀清行醫多年,這麽點傷在修士眼裏不過是皮外傷,何況來之前花菱已經給他喂了一粒回青丹。

這人的內傷其實已經開始逐漸恢複,她現在施針,不過是固本培元,讓他好得快點。

傅儀清施完針,床上的人已經被密密麻麻的紮成個刺猬了。

她起身走到書案前,花菱極有眼色地跟過去,開始研墨。

傅儀清寫了張藥方子交給她,說:“一刻鐘之後拔針,拔完針把人帶回去,照着這張方子服三天藥。”

花菱:“帶回去?帶回哪兒去?”

傅儀清:“菱花閣……你自己撿回來的人,你自己照顧。”

“好的師尊,謝謝師尊。”花菱不敢有意見。

傅儀清懶得再管她,回了煉丹房繼續搓她的丸子。

花菱坐在床邊休息,床上的人眼皮動了一下,眼看着要醒了,花菱怕他醒了亂動,迅速給他下了個昏睡咒。

一切又歸于平靜。

……

一刻鐘很快過去,花菱也休息好了。

她按照傅儀清施針的順序,依次将銀針取下收好。

将傅儀清的銀針包放回原處,她抱起床上的男子,用腳踹開她師尊的房門,抱着人回了自己的菱花閣。

她的菱花閣位于太清峰半山腰上,師弟師妹們的住處大都在峰頂附近,靠近主殿,離師尊近。

當初她選這個位置,就是圖個地方大,後來還多了個好處——清靜。

菱花閣一直有間客卧,就在她房間的隔壁,因為師弟師妹們都有自己的住處,平日也無人來訪,所以一直沒人住進去過。

花菱把人放在客卧的床上,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白玉瓶,拔掉瓶口塞子,把瓶子伸到男子鼻下,瓶內散發出難以言喻的味道,又清涼又帶着一股酸腐味兒,頗為刺鼻。

男子很快就被這刺鼻的味道弄醒了,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十分陌生的房間,像是女子的閨房,屋內陳設無一不精致。

待看到床邊站着的花菱,他才明白過來,原來昨夜發生的一切不是死前的幻覺,他的确是被人救了。

他艱難撐起身體,半靠在床頭,想向花菱道謝,忽覺上身頗為清涼,低頭一看,驚然發現自己上半身只剩些殘破布片。

他頓時有些不知所措,白俊的臉開始慢慢發紅。

花菱:!

“哦哦,你等會兒,我去給你找件衣服穿。”

根據她的目測,五師弟的身形應該和他差不多。

花菱又回到峰頂,一腳踢開五師弟的房門。

五師弟正在屋裏拿稻草人練紮針,花菱這一腳,踹得他險些紮自己手上。

花菱:“師弟!快,借一套衣服給我!”

五師弟徐旬敏銳的察覺到有八卦,扔下手中的銀針,立馬取了一套多餘的弟子服給花菱。

花菱接過衣服就走:“謝了,過段時間還你。”

徐旬緊跟其後:“師姐,等等我,我想跟你去看看。”

花菱:?雖然不知道他想看什麽,但花菱還是放任徐旬跟着自己了。

花菱拿着衣服來到客卧,男子已經躺回床上,拉着被子蓋住自己。花菱有一絲不自然轉過頭,把手上的衣服遞給他:“先穿這個吧。”

徐旬在門口探頭探腦,看到床上一個光膀子美男一手拉着被子,一手接過衣物,一臉緋紅。

徐旬一副吃到大瓜的表情。

男子接過衣服後,花菱就出來了,順手帶上了門。

“去去去。”

花菱驅趕一臉八卦的五師弟。

徐旬為了吃到第一手瓜,他迎難而上:“師姐要有道侶了?”

花菱:“……不是,路上順手救的人。”

他緊追不舍:“啧啧啧,師姐有所不知,一段美好的愛情,往往就是這麽開始的……”

他話鋒一轉:“師姐覺得他長得怎麽樣?”

花菱被他帶偏重點,竟認真回答了這個問題:“老實說,是我見過長得最好看的男人。”

徐旬像是聽到了什麽滿意的答案,整個人開始激動起來:“師姐喜歡就行!那套衣服就當做見面禮了!師姐不用還了!”

說完,他腳底抹油地跑了。

心裏揣着瓜,他要趕緊和人分享。

花菱:?

他來幹什麽的?

這時,門內傳來男子的聲音:“姑娘進來吧,在下已……已穿戴整齊。”

被徐旬這麽一打岔,花菱差點忘記裏頭還有個人,推門而入。

床上的男子穿好了衣服,一絲不茍、嚴絲合縫。

白藍相間的內門弟子服在他身上格外好看,明明是個武将,卻看起來孤冷出塵,面若冠玉。

男子坐在床上,勉強對花菱行了一禮:“在下冀州相星晖,多謝姑娘相救。”

花菱扶起他坐好:“順手而已,不必在意。我叫花菱,這裏是無涯宗太清峰。要說救,我師尊也幫了大忙的。”

“你好好養傷就是,你的那些戰友……我都超度了……”花菱有點艱難地告訴他這個消息。

“原來竟不是夢……”他喃喃道,“多謝姑娘。”

說完他又準備向花菱行禮,花菱趕忙托住他手臂,打斷他再次施禮:“都說了不用在意,對我來說這也是功德一件。”

“那些将士們的魂魄大多都帶着功德金光,想必來世定會平安順遂。”花菱安慰他。

聽到她這句話,相星晖才像是放下心一般。

花菱扶着他躺回了床上:“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給你煎藥。”

掖好被子,花菱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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