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報案者與監控
懷銘奕重新回到宿舍時正好聽到他的話,又一眼看見安淩華滿臉都是淚水,神情驀地一變,語氣難得帶上了疾言厲色,“肖澄!讓你少貧嘴你耳朵丢水溝裏去了是嗎?不會安慰人就給我把那張臭嘴閉上!”
“我……”肖澄那叫一個憋屈,覺得懷銘奕都快把心給偏到了太平洋,可張了張嘴後到底消了音,什麽都沒再說。
“淩華,你別難過了,只是一次期中考而已,不會太影響期末評定的。”
“懷老師……”安淩華一開口聲線便發顫的厲害,“我的成績單呢?”
懷銘奕握緊手裏的一份檔案袋,躊躇道:“我拿來了你的試卷,其實很多都是粗心大意,下次……淩華!”
誰料他話未說完,檔案袋就被安淩華一把搶了過去。
抖着手拆開快速翻了一遍卷子,當看清上面的成績時,腦子裏先是閃過一片茫然般的空白,繼而猛地湧起一陣天旋地轉。
安淩華狠狠閉了閉酸澀的眸子,擡頭時突然扯出一抹蒼白的笑,目光空洞,眼神更是沒了焦點,“懷老師……你把橙子的試卷給我幹什麽?”
懷銘奕霎時被他臉上的淚水與笑容灼傷了眼,一時竟再也說不出任何安慰之語。
“我的卷子?”結果肖澄聞言愣是沒反應過來,待湊過去瞄了一眼後疑惑道:“不是我的啊,上面不明明寫着你的名字嗎?再說我的字可醜了……”
“肖澄!”懷銘奕倏然厲喝一聲,隐在鏡片後的眸中頓時怒氣橫生,“你要麽給我閉嘴要麽給我滾出去!”
肖澄終于被喝得明白過來,急忙亡羊補牢,“對對對,是我的,懷老板拿錯了,小安子你別看了……”
耳邊的說話聲放佛越來越遠,也越來越缥缈,一張又一張試卷從安淩華顫抖無力的指尖飄落在地,随之掉落的是一顆又一顆彙聚在下巴上的眼淚。
心裏像有什麽東西在一瞬間崩塌殆盡,他甚至聽到了那種支離破碎的清脆聲。
一聲,兩聲,三聲……直至四分五裂,殘缺不全。
他唯一可以引以為傲的成績,一直一直以來唯一令他堅守至今的東西,就這麽……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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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淩華頹然的往後踉跄了一步,神情灰敗。
“淩華?淩華你沒事吧?”懷銘奕眼疾手快将他扶穩,哪怕隔着衣服,入手還是咯手的很。
“你這孩子……怎麽就這麽不會照顧自己呢?”垂眸看着他如今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懷銘奕心裏亦不好受。
猶記得第一次見到安淩華,是在南師開學報道那天。
他孤身一人拎着一只不知用了多久的破舊行李袋,背着一只早已褪了顏色的雙肩包,随着人流風塵仆仆走進大門,臉上有着欣喜,卻沒有這個年紀的少年人該有的張揚肆意,更多的則是膽怯。
泛白的襯衣似是因過久的旅途而沾染了塵土與髒污,他小心謹慎的不去觸碰到身邊那些衣着亮麗光鮮的人,唯恐會遭到嫌棄,惹來不快。
那模樣,像極了闖進狼群的小羊羔。
可神情雖膽怯,一雙眸子卻格外清澈明亮。
與同齡人一比,他顯得是那麽格格不入……
懷銘奕後來才知道,原來就這麽一個看起來格格不入的人,是今年的高考文科狀元,離滿分只差了十分。
初次交流是他來找自己申請助學金那時候,腼腆又不善太多言辭,申請書上的字跡清秀又萬分幹淨,讓人輕易就能生出好感。
懷銘奕一度嘆過,多好的一個孩子,從不自視甚高,從來不驕不躁,你對他好,他便努力用他自己的方式給予回報。
結果現在,不過短短幾個月,竟成了這樣……
明明察覺到了安淩華有事瞞着他們,可無論如何都狠不下心追問,生怕戳了他的痛處,同時也令他兩難。
懷銘奕收回思緒,心疼的輕輕拍着他的背,本想幫他拭去淚水,不料一碰之下當即吓了一跳,“怎麽回事?臉怎麽燙成這樣?肖澄!你別傻站着了,趕緊去把校醫叫過來,淩華好像又發燒了!”
“啊?好好好,我現在就去!”肖澄拔腿就往宿舍外跑。
“橙子,你別去!”不料安淩華一聽到‘校醫’二字便下意識喊出了聲,嗓音尖利又刺耳。
肖澄被吓得硬生生停在了門口。
“淩華,生病了不早點吃藥身體怎麽會好?”懷銘奕心下擔憂,但顧念着他此刻的心情,不敢強硬的和他反着來,只得撿軟話講。
“懷老師,你別說了……”安淩華卻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沒事的,我只是剛剛太激動了,真的,我一點事情都沒有,我、我去上晚自習了……”
語畢,他反手便掙開懷銘奕,邁着沉重酸軟的雙腿搖搖晃晃往宿舍外走。
“上個屁的晚自習!”肖澄見他一臉都是渾噩恍惚,不僅臉色白得像鬼,黑眼圈還比他這個打了三天三夜游戲都沒睡的人還重,甚至又死拗着不肯看醫生,登時來了火,胳膊一擡,直接将門擋了個嚴嚴實實。
雲澤握劍的手松了松,複又用力收攏,半響後卻卸了指尖的力道,語氣生硬的詢問道:“于小冬的案件和淩華有什麽牽扯?”
“進去再和你說。”聽他率先開了口,楚千羽僵硬的身軀驟然放松下來。
他險些以為雲澤會拔劍……
暗門內是一間昏暗又寬敞的卧室,但裏面除了一張沙發,就只剩一套投影設備。
雲澤大大咧咧往上一坐,一副‘有屁快放’的大爺模樣。
楚千羽沒在意他的态度,自顧打開投影,手裏拿着的竟是一卷錄像帶。
“有人往警局報案,說在九月二十八號淩晨和于小冬同坐了當天最後一線地鐵,我特意去調了當晚的監控,這是經過修複的,你自己看。”
“修複?”雲澤反問了一句,當即蹙緊了眉宇,“你的意思是說,你調出的監控同樣受到了磁場影響?”
“對,撇開不可抗力因素,就只有一個原因,使用天賦而造成磁場紊亂,使得信號被幹擾。”
“于小冬是被那種東西抓走了?報案的是誰?”雲澤說着,瞥見楚千羽神色凝重,自問自答般的給了自己答案,“是淩華吧?”
“嗯,我查過于小冬了,他也在金樽王朝當過少爺。”
“怪不得……”
昏暗的卧室亮起光芒,楚千羽按下播放鍵,投影儀在對面牆壁上映出影像,赫然是安淩華當晚乘坐地鐵時被監控錄下來的全過程。
一道瘦弱的人影裹緊羽絨服背着包往地鐵站跑,身後卻猛然間出現了另一道高大的身影。
“就這裏,倒退!”雲澤正緊緊盯着畫面,見狀冷不丁喝道:“放慢一百倍!”
楚千羽依言照做,“淩華報案說,這個男子很可疑。”
“是很可疑,深更半夜戴副墨鏡,還用風衣裹那麽密不透風,一看就是個‘恐怖分子’。”
在放慢後的影像中能清楚看到雲澤所形容的男子從某個街角拐出來,停駐須臾,緊接着亦步亦趨緊跟在了安淩華身後,速度快到恍若一陣風。
可想而知若是正常播放,男子的身影必然難以用肉眼捕捉。
不多片刻,安淩華毫無預兆轉過了身,就在那一瞬間,男子立刻走往另一處街角,眨眼便消失在監控可及的範圍內,但幾秒後鏡頭下竟走入了于小冬的身影,而他身後同樣被那名男子跟着,後者似是轉移了目标。
“死烏鴉,有點奇怪啊,淩華好端端的怎麽想到轉身去看?還一副被吓到的表情?你看于小冬也是這個反應,甚至更誇張,簡直要被吓尿了!按理來講,那種東西走路都愛輕飄飄的裝逼好證明自個兒很牛逼不是嗎?”
“這還不簡單?”楚千羽忍不住嗤笑,“有那麽個別幾個喜歡吓唬人呗,故意弄出點聲音來,這種看着對方吓破膽從中得到變态滿足感的惡趣味……在我看來純屬腦子有坑。”
雲澤難得和他保持意見一致,還朝他豎了個大拇指,“你這番猜測深得我心,繼續。”
楚千羽撇開頭幹咳一聲,在黑暗中莫名微紅了俊臉,按下了正常播放。
畫面緩緩推進到地鐵站,于小冬身後已沒了男子的身影,而他原本打算乘坐的似乎并不是二號線,是在最後關頭臨時改了主意,那躊躇的模樣拍得可謂一清二楚。
雲澤又蹙了蹙眉。
“前邊二十來分鐘沒什麽可疑的,”楚千羽應該是提前看過監控,将影像直接快進到了後面,繼而極為自覺的按了慢進,“從這一站,男子去而複返上車開始沒多久車廂裏的燈就滅了,淩華很害怕,但你看別的乘客包括于小冬,全部沒有任何反應,你注意沿途經過的站臺,外邊同樣熄了燈。”
“注意到了,我又不瞎……操!”結果當雲澤不期然看到男子勾着一抹陰鹜的笑猛地起身靠近安淩華時,氣得當場開了罵,“那狗雜種他媽的還有完沒完了,吓上瘾了是不是?老子真想鑽進去現在就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