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震怒
常山會在晚上九點來接他,到時候找不到他的人一定會告訴慕容修,必須要趕在那之前逃得離花溪市越遠越好。
一天,不,不對!他只有十幾個小時的時間!
從大學城到汽車站不過四十來分鐘,安淩華卻覺得這一段路好像漫長到沒有盡頭。
摸出手機哆嗦着指尖按下關機,車窗外照射進來的晨光在他骨瘦嶙峋的指節上交錯出光影斑駁。
神經幾乎緊繃成弦,一顆心更是高高懸起,趙家寧告訴過他,慕容修家勢龐大,很怕,很怕還沒跑出花溪市就會被找到抓回去。
屆時會承受怎樣的怒火不堪設想。
終于熬到了汽車站,但安淩華根本不敢進站,實名制買票太容易被查到,只能心急如焚的等在站外,還格外小心的挑了個監控死角。
遠遠開來一輛破舊的長途大巴,他迫不及待伸手攔下,牌子上寫着目的地為桐寧市,一個他聽都沒有聽過的城市。
車子晃晃悠悠停了下來,發出‘哐當’一聲響。
這種大巴的車廂一般都幹淨不到哪裏去,裏面還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
可對安淩華來說,現在什麽都比不上心底深處瘋狂叫嚣的逃離和萬一被找到的恐懼。
車上乘客不算太多,但狹窄的過道上卻堆滿了不少行李,他艱難的跨着大步走到最後一排,也不管座椅髒不髒,抱着胳膊将自己緊緊縮成一團,整個人還在無意識發着抖。
售票員過來收車費,他問了車程,得到的答複是三天兩夜。
很顯然,桐寧市離花溪很遠。
繃緊的神經微微一松,安淩華疲憊不堪又萬分慶幸的把頭靠在了椅背上,垂下沉重的眼簾看着視線中緩緩倒退的景物,黯淡的眸色随着大巴駛離市區進入高速而重新燃起一絲微弱光亮。
但須臾後複又黯淡下來,這麽一逃,他的學業究竟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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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那一場軒然大波必定早已瘋傳到人盡皆知,帶來的後果是什麽他無法想象。
而這一切的一切全是拜慕容修親手所賜。
安淩華在這一刻是當真恨透了那個男人!
“我說你倆小子是不是打算把天戳個洞跨越外太空啊?看看幹的那叫什麽事兒!知道你們年輕氣盛性子沖動,但好歹也該懂點分寸!”
花溪市市圖書館十八樓頂層某間辦公室內,一名面容姣好打扮幹練的短發女子不斷敲着辦公桌,神情惱火,“現在好了,恭喜你們出名了!網上的視頻照片删都删不幹淨,難不成還指望老娘下達命令黑了整個網絡不成?”
“又不是做不到,再說事情也不是我們先挑起的,是那混蛋卑鄙尋釁在先,簡直嚣張可惡喪心病狂……”而站在她面前挨訓的赫然是雲澤和楚千羽。
後者倒一副‘我正在反省’的模樣,可前者壓根不是那麽回事兒,不僅一臉橫眉怒目,嘴裏還咬牙切齒罵罵咧咧。
“還敢頂嘴?”阮書瑤失了一慣的穩重,氣到差點掀桌,“技術部忙了一晚上才好不容易把事态壓下去,我訓你們幾句不服氣是嗎?慕容修挑釁在先還不是因為你們有過在前?背着老娘去插手別族之事,誰給你倆的膽子?王健屍體都爛了先不提,那麽空就早點把于小冬案子裏那狗雜種揪出來!”
楚千羽趕緊拉了一把還想頂嘴的雲澤,“會長你消消氣,事情和他沒關系,是我太過莽撞了,我只是覺得三百年前的戰争會和這兩起案子有牽連,所以才暗中查探,沒想到會被慕容修察覺……”
“行了行了,事已至此,下不為例!”阮書瑤突然擺擺手,揉着生疼的眉心無奈道:“以後做事記得小心,也別再去惹慕容修,你們惹不起。我忙得很,滾吧。”
雲澤冷着臉頭也不回的就出了辦公室。
“會長……”楚千羽卻躊躇着欲言又止。
阮書瑤睨他一眼,“有話就說,吞吞吐吐幹什麽?”
楚千羽沉默許久,壓低音量凝重道:“你對那一族的契約了解嗎?”
“契約?”阮書瑤面露疑惑,“了解的不多,但知道一些,契約共分三種,第一為精神契約,顧名思義,是建立在思想上的連接,相當于心意相通,随時可以斬斷,過後也就腦子傻幾天。
第二為主奴契約,這種是烙印在身體裏的,如果身為奴隸那一方受到傷害,主人幾乎不受任何影響,斷起來倒也簡單,印記在哪兒誰印的誰給消了就是。
第三為情契,也可稱為生死契,最罕見,具體情況我不太清楚,只知道這一種契約不會輕易締結,除非彼此願意生死與共厮守一生,因為一旦簽訂情契,一方魂歸西天,另一方也逃不過命喪黃泉。大概就知道這麽多,怎麽了?”
楚千羽蹙了蹙眉,遲疑不定,“假如說簽訂了主奴契約,除了主人願意消除烙印外還有別的法子能斬斷嗎?”
“能啊,”阮書瑤聳聳肩膀,“我也打個比方,假如烙印在掌心,把手砍了就是,反正也死不了。”
“那……那怎麽才能知道契約烙印在身體哪裏?”
“你問我我去問誰?又不是我烙的印記我怎麽可能知道?”
雲澤緊抿着唇背靠在辦公室外的牆上,顯然還在氣頭上,見到楚千羽出來,當即不爽道:“有什麽好問的,你還指望那混蛋結的是精神契約在故意騙我們不成?媽的,老子遲早會找出他的狗窩,然後大卸八塊!”
這話說的模棱兩可,也不知道打算卸了慕容修還是打算卸了他的窩,或者兩者皆有之。
“先回去吧,”楚千羽心緒煩悶,“也不曉得淩華今天會不會來上課,你多去學校注意着點兒,網上事态雖然壓下去了,但嘴長在別人身上,說三道四指指戳戳怕一時半會兒消停不了,要見到他別提不該提的,校方那邊有懷老師幫忙,理應不會太過計較。”
“羅裏吧嗦跟個老婆子一樣,這些事情還用得着你來提醒?”雲澤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率先往外走,“對了,那場戰争你還準不準備再查下去?”
楚千羽思忖片刻,毅然決然點了頭,“查。”
雲澤撇撇嘴,“随你,不過看會長的态度你八成得孤軍奮戰了,哼,看在你這麽可憐的份兒上,老子就勉為其難幫你一把。”
走出圖書館,楚千羽擡眸凝望着他沐浴在淡金色朝陽中的挺拔背影,忽然低低道:“小澤……”
“靠!死烏鴉你有病啊!”雲澤猛然回頭狠狠剜他一記,臉色難看的不行,“別特麽這樣叫我,惡心!”
楚千羽深吸一口氣,語調生硬,“對,老子有病,但你搭理一個神經病就沒病了?看來也病得不輕!”
雲澤瞬間暴跳如雷,二話不說擡腿就往他要害上踹,那架勢活像要廢了他命根子!
“艹你大爺的!”楚千羽臉色鐵青,迅速閃身避開後一拳便奉送了過去。
“我大爺早死了,有本事你去找他!”
“那多麻煩?不如幹脆換成艹你!”
雲澤怔了怔,當場氣急敗壞,下手陡然變得狠厲,“死烏鴉,老子要撕了你的嘴!”
楚千羽半眯着眼一把揪住他後領,提膝便撞向他腰眼,“來,看最後到底是誰撕了誰!”
于是兩人就這麽你一腳我一拳,一言不合再次打了個你死我活。
花溪市難得出了一次太陽,給嚴冬染上絲絲暖意,但當落日的餘晖回歸大地,終是又湧起寒流,冷徹入骨。
慕容修在公司耽誤了一些時間,回到北郊別墅時快近晚上十點。
打開大門走進客廳,他唇角一直勾着一抹淺淺的弧度,似乎心情頗為愉悅。
“七爺……您回來了。”
南星冬青竹苓與常山皆候在門邊,見到他立即恭敬的欠了欠身,神情卻顯得極為膽戰,尤以常山最甚。
慕容修懶散的坐定在沙發上,順手抱起在一旁打盹的球球,少有的幫它順起了毛,随口問道:“怎麽不見小家夥?睡了嗎?”
常山頭皮一麻,腿一曲便猛地跪在了地上,聲線顫得格外厲害,“七、七爺,您罰我吧,安少爺他……他不見了,我在大學城找了好幾遍,沒找到……”
“不見了?”慕容修給球球順毛的手頓住,眨眼便收了嘴角的笑意。
他垂下眼簾沉默許久,待一開口,嗓音幽幽,“你的意思就是說,小家夥跑了?”
常山面色瞬間白盡,顫顫巍巍點了點頭。
“喵——”球球毫無預兆發出一聲凄厲慘叫!繼而縱身一跳,驚恐的逃到了遠處,後頸間硬生生被揪掉了一大撮毛。
南星冬青和竹苓看着慕容修陡然陰沉下來的臉,渾身一抖,再也站不住,齊齊跪到了地上,“七爺,請、請您息怒……”
随着又一聲‘嘭’的巨響,天花板上繁複華麗的水晶吊燈倏然炸裂,晶瑩碎片猶如雪片般簌簌落下,客廳裏空間急劇扭曲。
常山吓得肝膽俱裂。
千萬碎片中折射出慕容修那雙流光閃爍的星眸,瞳孔內早已布滿滔天怒火,無風,墨色發絲卻揚起一抹又一抹弧度,與他重新上揚起的唇角,無一不勾勒出濃重的嗜血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