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一語成谶

回花溪市的車票沒有來時那麽難訂,依然是陳舊的鐵皮子車廂,哐當哐當的駛往北方,越往北天氣就顯得越發寒冷,待到得花溪,氣溫可謂滴水成冰。

安淩華裹緊身上的衣服,拉着行李箱疲憊的搭上了開往南郊大學城的地鐵。

陽歷已近二月底,即将跨入三月,然而春天就如同秋天一樣,對于這個城市來說是無比短暫的,冬季放佛漫長到看不見盡頭。

南師一如既往矗立在大學城,新年将過未過,學生少的可憐,不複往日裏的喧嚷熱鬧。

吃力的沿着樓梯爬上五樓,安淩華原本想開門,卻聽到宿舍裏竟隐隐傳出了說話聲。

“看來那只狗雜碎不過是個小喽啰罷了,他身後還另有主使者……可恨的是根本看不清對方長相,用個破鬥篷裹那麽嚴實……我說你也太不中用了,随随便便就被他在肚子上戳了個窟窿……”

是……雲澤的聲音!

“我只是沒想到對方速度會這麽快,一時不慎……”

安淩華忍不住睜大眼,滿臉都是震驚,想也沒想就打開了宿舍門。

“千羽!”

正在商議要事的雲澤和楚千羽頓時懵逼。

“你、你不是回家過年了嗎?怎麽回來這麽早?”雲澤回過神,當場郁卒。

“千羽你怎麽樣?”安淩華卻理都沒理他,抓過楚千羽就把他渾身上下摸了一遍,“身體沒事了吧?才半個月多而已怎麽就回學校裏了?傷口愈合了?”

“嗯……已經沒事了,別擔心。”楚千羽同樣郁悶的可以。

“喲,小安子你咋也學雲澤開始摸骨了?”肖澄大大咧咧走進宿舍時恰巧看見這一幕,把手上行李一丢就癱在了椅子裏,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雲澤抹了把臉,無力扶額,“你怎麽也回來這麽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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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提了,我家老頭子簡直不要忒啰嗦,還把老子網給斷了!”肖澄嘆了口大氣,一臉憂傷,“折磨啊折磨,這不偷偷摸摸溜出來了?省得被他看小崽子似的管,煩!”

安淩華把楚千羽摸了個遍,雖聽他說了已經沒事,可到底放不下心,險些掀起他衣服查看傷口,但礙着什麽都不知情的肖澄在場,只得讪讪的作了罷。

而雲澤顯然還想問什麽,卻驀地被搶了白。

“話說小安子你過了個年咋都不見胖啊?”

“啊?”

“啊什麽呢?”肖澄蹭的從椅子裏站起身就一把摟住了安淩華肩膀,“啧啧,這瘦的讓人瞧不下去,走走走,難得大家都回來這麽早,小爺我請客出去撮一頓,權當哥們兒幾個一起過個晚年,想吃啥?都別跟我客氣,老頭子給了我不少壓歲錢!”

“不用了。”安淩華着實不好意思叫他破費。

“什麽不用了?投票投票,雲澤千羽你們怎麽說?”

“我沒意見,”雲澤笑着搖頭,“自開學以來我們好像還真沒一起吃過飯。”

“我……”楚千羽就站在他身邊,倏然被他臉上的笑晃了眼,吞吞吐吐半響後幹巴巴道:“我也沒意見……”

“三對一,小安子你沒反駁餘地,”肖澄攬着他就往門外走,“不過吃什麽由你做主,千萬別客氣,小爺我最近錢實在多到花不完!”

安淩華哭笑不得,“天這麽冷,要不吃火鍋吧?”

肖澄:“……你這要求略不高啊?行,那就這麽着。”

大學城附近有個小型的商業中心,各種店鋪可謂一應俱全,四人大概都懶癌發作,短短路程愣是打了輛車。

等到了火鍋店圍成一圈坐定,做東的肖澄那叫一個豪氣,拿過菜單就是一通點,最後葷的素的擺了滿滿一桌,幾溜兒菜差點把桌子也給圍成一圈。

“橙子,點那麽多吃的完嗎?”安淩華節儉慣了,看得小心肝直亂顫。

“沒事兒,吃不完就吃不完,”肖澄用勺子攪了攪鍋底,盡出瞎點子,“光吃菜多沒意思,喝酒不?”

雲澤和楚千羽倒是無所謂,欣然應下,安淩華卻是為難,“我不會喝酒,你們喝吧。”

他光聞着火鍋濃郁的味道就已經有點反胃,再喝酒怕是得當場吐出來。

結果肖澄已然風風火火跑去了酒櫃,待回來時除了拿着幾瓶低度白酒,還拿着兩瓶易拉罐裝的梅子酒,“那你喝這個,酒精度相當于沒有,還酸不溜秋的,只是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慣,來來來,開吃開喝。”

安淩華打開易拉扣聞了聞,冷不丁就聞到了一股子酸味,不料試探着喝了一口沒覺得有多酸,胃裏反而好受了很多。

肖澄笑嘻嘻道:“怎麽樣?”

“挺好喝的……不酸啊。”

“嗯?難道改配方了?”肖澄約莫着不信,特別不嫌棄的搶過喝了一口,頓時打了個激靈,“尼瑪,這還叫不酸?小安子你別不是味覺失靈了!雲澤你嘗嘗?”

雲澤無語的很,“別來禍害我。”但說完卻是把酒接了過來直接擱到了楚千羽嘴邊。

“……”楚千羽愣了一秒,手沒動,就着他姿勢便打算喝。

雲澤幹脆壞心眼兒的往他嘴裏倒了大半。

“咳咳……”臉瞬間揪成了一團,楚千羽急忙把酒吞了下去,險些連牙都被酸掉。

肖澄幸災樂禍,“味道如何?酸爽吧?”

楚千羽莫名看了雲澤一眼,“沒……挺甜的。”

“……神經。”

安淩華眨了眨眸子,突然覺得兩人間的氣氛有些奇怪,可哪種奇怪一時又說不上來。

一頓火鍋吃得倒也算鬧騰,肖澄喝了點酒一張嘴就叽叽呱呱講個沒完,還不斷給他夾菜直嚷嚷着讓他多吃點兒,瘦不拉幾賊瞧不過去。

安淩華胃口不大,而太重口的東西原本應該難以下咽,最後一口酒一口菜吃得卻沒覺有多難受。

等結束時天色早已徹底暗了下來,四個人裏差不多也醉了三個。

待回到宿舍,雲澤和楚千羽倒頭就睡,他倆肚子裏的酒幾乎都是被肖澄給硬灌的,罪魁禍首可想而知,一進門直沖洗手間扒着馬桶就吐。

“橙子,你還好吧?”安淩華被沖天酒氣熏得不敢進去,生怕自己落個同樣下場,只得站在門口擔憂的詢問。

“沒事兒……”肖澄吐了老半天才算完事兒,等直起身時走路都是搖搖晃晃的,精神卻無比振奮,“這酒喝得爽快,下次再聚!不過小安子你是真牛,那麽酸的酒竟然喝了那麽多罐,小爺佩服佩服,嗝~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懷孕了呢……就前陣子,你吐吐吐、吐得比誰都兇!還老睡覺,叫都叫不醒……我家老頭子說我媽懷我時就那麽個症狀,一天能吃掉十棵樹的酸果子……”

“……你瞎說什麽呢?”安淩華眉心一跳,趕緊把他扶穩,“上床睡吧,我只是胃不太好。”

“真的假的啊?那改天去醫院查查,萬一有啥毛病可怎麽得了?校醫都是赤腳郎中不頂用!”

“不用,我沒事的,你快睡吧。”

“睡不着啊,走,咱去陽臺賞會兒月聊聊心裏話,我最近發現一件怪事兒,王歆那小妮子咋都不來找你了?”

安淩華疑惑的蹙了蹙眉,“她和我……分手了,你忘了?”

“嗯?啥時候分的?我不知道啊!”肖澄甩甩跟一團漿糊似的腦袋,“大概我真喝多了,有、有點糊塗。”

“嗯,所以趕緊睡覺吧。”安淩華對他也是沒了轍,又陪着他折騰了好一會兒才算是将他勸上了床,可等自己一躺到床上,一下子竟反常的沒了睡意。

肖澄剛才的醉話不停在腦海裏盤旋,揮之不去。

掌心不自覺撫上平坦的小腹緩緩摩挲着,猛然間,一道極為稚嫩的嗓音倏然在耳邊響起。

“父親……”

慕容修忽的從睡夢中驚醒,星眸中閃過強烈的不可置信!

一片漆黑的卧室內清冷沉寂,但那道微弱的嗓音他卻聽得真真切切。

利落的翻身下床,他頗有些無措的在房間裏來回踱着步,步伐顯得淩亂不堪,半響後用力阖上眼簾,待複又睜開時,瞳孔霎時狠狠一縮,眼底盡是複雜和慌亂。

“蕭旭!”

“主子,”蕭旭想來就在門外守着,聞言立馬打開門探進了一個頭,“都這麽晚了您怎的還未睡?喊我可有事兒?”

慕容修渾身僵硬的站在床邊,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我去,您這是什麽表情?”蕭旭納悶不已。

“什麽……表情?”

“呃……”蕭旭冥思苦想許久,忽然靈光一閃,忍不住脫口道:“您這表情簡直像極了突然發現自個兒老婆有娃兒了您要當爸了,然後就是‘卧槽!我竟然有孩子了!’的……那種表情。”

“滾!”慕容修一怔,下一秒毫無預兆勃然大怒。

“好好好,我滾我滾,我瞎說的,您用不着這麽氣急敗壞吧?”

“閉嘴!”

蕭旭不敢再觸他黴頭,溜得比兔子還快。

看着房門被重新關緊,慕容修抿了抿唇,垂在身側的手早已緊握成拳,許是太過用力,手背上盡是凸顯的黛青色血管,他在原地站了不知多久,直到天色泛起了蒙蒙光亮才走進了浴室,神情卻始終隐在黑暗中,晦澀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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