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絕望

“喜喜喜、喜脈?”‘哐當’一下,肖澄好像聽到了自己下巴掉在地上的聲音,整個人都陷入了世界觀崩塌成渣的匪夷和難以置信裏。

“對,喜脈,肯定不會錯,簡而言之就是……他懷了身孕。”

“老方!你特麽開哪門子國際玩笑?”肖澄毫無預兆暴跳如雷,指着他鼻子就是一通吼,“小安子是男的!男的!男的!我看你是老糊塗了吧?把了大半個小時脈你就算檢查不出來也別用這種荒唐結果來搪塞老子!”

然而他吼着吼着就看見了安淩華慘白如紙的面龐和顫抖的肩膀,以及老者方博丁點不像開玩笑的神情,整個人又瞬間熄了怒焰,突然蹲下身不斷把腦袋拍得咚咚響,“我昨晚的酒肯定還沒醒,一定在做噩夢!尼瑪,這夢也忒驚悚了,都吓成了這樣為什麽還不醒過來……等等!”

肖澄大睜着滿是詫異的眼,将不得不相信的事實消化半響後幹巴巴道:“那他肚子裏的孩、孩子……多大了?孩子爹是誰?懷的男的女的?”

方博默嘆口氣,“已經兩個多月了,所以嗜睡嘔吐其實是早孕期的正常反應……”頓了片刻,他無奈不已,“至于孩子爹和所懷男女,少爺您真當我是神醫不成?光把個脈如何能查的出來?”

肖澄瞠目結舌的張了張嘴,一時就那麽不吱聲了,只呆愣愣的盯着從始至終毫無任何反應的安淩華,臉色糾結的厲害。

仿佛全身血液已凝固成冰再無法流動,甚至連四肢百骸也變得冰冷僵滞,安淩華艱難的動了動手指,掌心不多時便被他不算尖利的指甲掐出了道道血痕,怵目驚心。

心底隐隐的荒謬猜測不期然被證實,他身為一個男人,居然當真有了……另一個男人的孩子?

腦海裏忽的湧起一陣陣天旋地轉和大片空白,喉嚨更像被一只手猝不及防緊緊扼住喘不上氣,那種難以呼吸的恐怖窒息感,令安淩華無比疼痛卻又萬分熟悉。

因為長了一雙和他人相似的眼,他被威脅逼迫着簽訂了一紙契約,尊嚴被丢在地上毫不留情的反複踐踏,亦嘗盡了苦不堪言的折辱淩虐。

而那一紙契約最終化為意想不到的枷鎖,将他嚴絲合縫籠罩其中,生活被打在體內那一枚烙印生生颠覆,至此徹底分崩離析。

他成了慕容修手裏可随意亵玩的玩物,反抗不得,逃脫不得,日日掙紮在恐懼與痛苦中,最後連死都成了奢望,好不容易獲得了短暫到或許下一秒就會結束的自由……結果還不夠!這樣還不夠!

他花了多大力氣才從那個暗無天日的深淵裏爬上來?誰料轉眼又被一把推了下去,比之以往跌得更深更狠更狼狽。

安淩華不信!哪怕事實擺在面前他也根本不信,如此荒誕至極叫他怎麽去相信?

掌心不自覺撫上小腹,裏面卻真真切切存在着一條小生命……他猛地隔着衣服用力按住肚子,力氣大到猶如想将它就此殘忍扼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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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所未有的恨意陡然在胸腔裏滋長蔓延,鋪天蓋地般愈演愈烈,最後瘋狂吞噬啃咬着所有理智。如果有能力,如果做得到,他一定會毫不猶豫要了慕容修的命,将那個男人千刀萬剮剖心啖肉都不足以消去他如今盤踞叫嚣的強烈恨意。

嗓子裏霎時泛起一股濃重血腥味,安淩華驟然通紅着眼眶死死抓住了方博手臂,渙散的瞳孔中不知何時早已染上令人心悸的癫狂之色。

“醫生!我求你了,求求你想辦法把它弄掉!這東西不能留,就算是死也不能留!”

“什麽?”肖澄險些一蹦三尺高,不知怎的心下大驚,想也沒想就脫口道:“你要把孩子打掉?不不不,不行!絕對不行!”

“為什麽不行?”安淩華就跟瘋了一樣吼得歇斯底裏,“這東西長在我肚子裏我自然有權利做主,你憑什麽阻止?醫生,就現在!我求你了,你用什麽方法都行,只要把它拿掉!”

“淩華你冷靜點!”肖澄伸手按住他肩膀低聲咆哮,“你別忘了你是個男的!把孩子拿掉相當于要在肚子上來一刀,這樣風險太大!”

“來一刀又怎樣?我說了就算是死也無所謂!”安淩華再也無法承受猛烈襲來的痛楚,情緒倏然崩潰,“這東西對我來說就是個恥辱!”

“是嗎?”一道冷若冰霜的低沉嗓音驀地傳進轟鳴作響的耳膜中。

安淩華渾身一僵,哆嗦着唇看向近在尺咫的陽臺,慕容修正逆光而立,神色如何看不甚清晰,但定定落在身上的目光卻冰冷到叫他不寒而栗。

“你誰啊?這裏可是三樓,怎麽上來的?”肖澄怔了怔,随即警惕道:“出去,你這叫私闖民宅,小心我報警!”

一直不發一言的方博注意到安淩華的反應,忍不住又蹙緊了兩道白眉,若有所思。

“我是誰?”慕容修聞言,星眸半眯,待須臾後笑得意味不明,“我是他肚子裏孩子的父親,你說我是誰?”

然他唇邊那抹笑意卻根本不帶半絲溫度,反而同樣透着冷徹入骨。

肖澄震驚到半響說不出話來。

始終潛藏在心底深處的惶恐破殼而出,生長為帶刺荊棘狠狠纏繞住那顆跳動的心髒,刺得鮮血淋漓,維持最後一根理智的弦亦猛然繃斷,安淩華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哭喊,泣不成聲,“為什麽!為什麽就是不肯……放過我……”

“放過你?原本是想放了你,但是小家夥,你實在太會給我驚喜,你說,這麽大一份禮物送給了我,我還如何放過你?”慕容修慢條斯理走至他近前,緩慢的語調與從容的步履卻和陰沉似水的面龐極為不相符。

“別……別過來,不要碰我!”安淩華視線模糊的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像看到了追魂奪命的惡鬼。

稍一用力就把肖澄搡了老遠,慕容修絲毫不顧他的反抗哭喊,無比強硬的将他拉進了懷裏。

“這位先生您輕點兒!”誰料方博見狀,登時急道:“他胎像不穩,您再那麽一用力一個搞不好很容易出問題,您若為他好就別這樣強迫他……”

慕容修卻置若罔聞,手臂緊緊桎梏住他纖瘦的腰身,不悅的沉聲低喝,“小家夥,我勸你最好別亂動!”

“為什麽為什麽!你放開我!”也不知是情緒太過激動還是別的,往常覺得好聞的冷香氣息在現如今聞來竟叫安淩華惡心排斥到直作嘔,他頓時捂着嘴反胃的厲害,可又無力掙脫,眼淚唾液混着胃酸眨眼就把慕容修胸前的衣衫浸濕了大片。

臉色猛地一沉到底,慕容修突然将他打橫抱起便快步走向卧室門口。

“放我下來……”安淩華整個人都已狼狽不堪,他無法預料這次一旦被帶回去迎接他的将會是什麽下場,然而一如既往無法反抗,想也不想就用泛白的指尖揪住他衣領,一口就死死咬上了他脖頸!直至嘗到一股甜膩的血腥味都沒松口。

慕容修腳步未停,只幾不可見的蹙了蹙眉。

“站住!”肖澄眼又不瞎,等回過神不假思索就攔在了門口,怒不可遏,“你是孩子爹又怎麽樣?淩華明顯不願意跟你走,我也勸你最好把人給我放下!”

慕容修睨他一眼,懶得搭理,幹脆換了方向,三兩步走到陽臺便在欄杆上一借力躍了下去。

“橙子——”

“操!”肖澄悚然的追了過去,但院子裏哪還有安淩華的身影?卻是瞥到了院外疾馳而去的一輛跑車。

方博早已看得呆若木雞。

“媽的,這混蛋到底是什麽人!”惱火的踢了一腳欄杆,他朝底下一群保镖就吼了一嗓子,“你們他媽都是吃幹飯的不成?趕緊開車追一輛SSC!追不上都去死了拉倒!”

銀色跑車風馳電掣般駛往北郊,慕容修從後視鏡中見到後邊風風火火追來的幾輛越野,不禁贊賞道:“小家夥,你這同學倒有幾分本事。”

握緊掩在袖中的手,安淩華眼底溢滿絕望,早已不再做任何徒勞掙紮,只目光呆滞的靠在椅背上不聲不響。

來不及了,事已至此,已經什麽都來不及了……

慕容修擡手摸了一把被咬過的脖頸,不期然摸到了滿手尚未凝固的血跡,他卻渾不在意,只冷着臉加快了車速,不過多時便停在北郊山頂那一幢奢華莊嚴的別墅前,随即抱着如木偶般的安淩華走進屋子,徑直上了三樓。

可他并未走向主卧,而是把人抱進了離樓梯最遠的一間房間,裏面除了洗手間和一張床外別無它物,甚至沒有窗戶。

将安淩華放到床上,慕容修沉默片刻,語氣生硬,“依然是蕭旭負責照顧你,需要什麽想吃什麽可以和他說,但從今往後直到生下孩子,你休想踏出這裏一步!”

這意思……等同于軟禁。

淩亂發絲遮住了安淩華大半張蒼白的臉,毫無神采的眸子閃了閃,他忽然低低的啞笑出聲,笑得眼角盡是大顆大顆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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