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丫鬟上位(一)
淩蘭轉過長廊轉角,剛走近正廳的窗子,就聽見窗子內有嬌俏的笑聲傳來。
其實她也不是故意停下來聽的,主要是因為這随着笑聲傳來的話語中有她的名字。別人在背後說你,不論是好話還是壞話,都不要立刻出現,不然容易吓到說話的人。淩蘭本着以人為本的良好品格,施施然站在窗子下面賞起了雪。
這正說着的,也不知是哪的戲碼子,反正一道冰淩子似的聲音譏笑道,“主人那樣的人,豈會将她放在心上?也不過就是一時新鮮,玩幾天膩了也就罷了。”
另一個略顯溫潤的聲音有些赧然,“采艾,不要這樣說。其實夫人也是很好的人,看得出來主人應該是真心的。”
“呵——”那冰淩子似的聲音再次響起,“就她?一個還沒發育全的小屁孩,主人能多上心?也不想想主人是誰!也不知道那女人有什麽狐媚術,這兩天竟然把主人迷到這種地步。你瞧瞧,蜀中的事不管不顧,夏侯府送來的賬目瞧都沒瞧,整天就知道與那狐媚子混在一起,真是的!”
“采艾——”溫潤的聲音略帶焦急,“你小點聲,讓別人聽見了不好。”
“有什麽不好?”冰淩子又清脆的響了一聲,“主人也不過就這兩天,一時新鮮罷了,等着瞧,過不了幾天,她就該哭着鬧着求主人放她回去了。”
“采艾——”
“哼——”
室內再聽不見任何聲音,淩蘭理了理衣袍,仿佛什麽也沒聽見般走了進去。
正廳內擺放着一應俱全的家什,全都是暗紅櫻桃木的,并不是什麽昂貴奢華的東西,但看起來卻別有一種典雅大氣的感覺。
俗話說,情人眼裏出西施,淩蘭這怎麽看怎麽覺得她家夫君品味格調都是世家子弟裏的佼佼者。這簡單的櫻桃木茶幾并着那幾把扶手處雕刻吉祥紋的太師椅,往這正廳裏一擺放,再映襯着牆上那幾幅名家古舊字畫,一旁的櫻桃木镂空擱架上放着些古瓷窯的珍品什麽的,別提多麽高雅大氣了。
一見淩蘭進來,有着蘋果小臉的丫鬟忙搬了鋪着厚厚狐皮暖墊的凳子,擺在上座,扶她坐下。又端了些點心給她,笑道,“夫人先用着,這馬上就到用午飯的時間了,奴婢一會就讓人把菜肴端上來。”
另一個瓜子臉的女子則是不屑的輕哼了一聲,繼續在櫻桃木茶幾上擺弄那些茶具。
淩蘭不由得感慨:又不是她纏着夏侯蘭泱不讓他去辦正事的,明明是某人将她吃幹抹淨還意猶未盡!但這種事,在世俗的眼中,一般都是女人的錯。所謂之紅顏禍水嘛,俗世凡人都這般以為,是這個世界病了,沒辦法,她又不是岐黃聖手,治不了。
她初來乍到,夏侯蘭泱又莫名其妙的對她各位的寵溺,事事順着她,她們看不慣她也很正常。好在她不是什麽刻薄悍妒之人,她家夫君有這麽多人喜歡,說明自己眼光不錯,挑了個萬人迷,有什麽可傷心不滿的。她們多瞧幾眼,又不會瞧走她夫君身上一點肉。淩蘭滿不在乎,向四周瞧了瞧,問道,“眼下什麽時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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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這蘋果臉的小侍女正是話語溫潤的,笑盈盈接過瓜子臉婢女遞過來的茶,捧至淩蘭面前,“還有一刻鐘就要午時了,夫人先用點點心,等着菀靜小姐和二公子到了便用飯。”
那瓜子臉的丫鬟約莫二十一二歲,聽得這話,吹了吹豔紅丹蔻,冷笑,“采葛你廢話太多了,夫人是什麽出身,豈會不懂這些道理?”
葛老頭沉着臉進來,瞪了那小婢女一眼,吹着花白的胡子冷哼一聲,“采艾,你再敢在夫人面前胡說八道,小心老頭子将你趕出別院。”
采葛噗嗤一聲笑出聲來,“葛老頭,這話你都說好多遍了,也不嫌煩,羞羞羞……”說罷還朝着葛老頭扮着鬼臉,調皮的吐了吐舌頭。
“采葛,你也胡鬧!莫要讓夫人看了笑話。”
淩蘭側着身子倚在椅背上,渾象看一場沒有戲本的戲碼,看得正有趣,豈會覺得笑話?“葛老管家倒不必這麽嚴肅,都是少女情懷,熱鬧點也沒什麽。”
“葛老頭,挨訓了吧!”采葛吐了吐舌頭,絲毫不覺得害怕。
葛老頭無奈,只能背後瞪了那二人一眼,這才向淩蘭行了禮,“夫人,菀靜小姐和二公子再有一盞茶的時間就到正廳,夫人還有什麽吩咐的嗎?”
淩蘭歪在靠椅上,本是想喚采艾和采葛去廚房吩咐廚子盡快做好雕花蜜餞的,但擡眼看到那兩個小丫鬟正背對着她笑嘻嘻說話,忽然沉了聲,轉而問道,“葛老管家,不知碧芙和陸伯堯去哪了?今天起床我就沒有見到他們。”
葛老頭若古井無波的眼中泛起一絲漣漪,樂呵呵笑道,“主人昨夜已經安排他們回了杭州夏侯府。”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平和,臉上有笑意,态度也很恭順,完完全全就是一府內管家回答女主人問題時該有的樣子。但又有些不一樣,他雖态度恭順,卻不是對上座的女主人恭順,而是對他自己話語中所提到的“主人”二字異常恭順。
淩蘭眼中的笑意一點點沉入眼底,光芒盡斂,臉上的随意和倦怠也蕩然無存,唯剩下不應屬于她的深沉。
碧芙和陸伯堯回了夏侯府,白薇和夢菡去了南疆苗裔部落,随她前來這郊外別院的人全部不在。從夏侯府到這裏,正如從長安到杭州,她又是孤身一人了。握在扶手上的那只手骨節泛白,周遭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唯獨剩下室內四人的呼吸聲。
葛老頭又笑了,“夫人,還有什麽安排?”
淩蘭驀然一松,頹然落入椅內,倦聲吩咐道,“一會請菀靜小姐和二公子淨手後便傳飯吧,另外,準備些清淡的小粥給——”話未說完,淩蘭就自嘲的笑了,這種事,何須她費心?別院之人全是夏侯蘭泱心腹,哪一個不比她熟悉夏侯蘭泱的習性,她吩咐這麽多,倒顯得有點畫蛇添足,多此一舉了。
葛老頭暗暗嘆了口氣,知道這女主人也是個通透的性子,怕是已經看出眼下局面了。其實論真心,他倒真不希望主人這麽做,何苦呢?簡單點不是更好?夫人陪在他身邊,琴瑟和鳴,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命裏該有的就有了,不該有的,無須去強求。主人既然已經求得姻緣,那就該知足了,又何必強求夫人手段強硬,威吓衆人呢?有他在,終歸是沒誰敢對夫人怎樣,夫人又不是如夏侯夫人那般争強好勝的性子,凡事非得都要争個第一,絕不會無緣無故去招惹什麽人,主人又何必多此一舉呢?但主人畢竟是主人,做事終歸是有他的理由和目的。他既然要這樣做了,便就這樣吧。事事成敗與否,它日便見分曉。
不多時,夏侯菀靜和夏侯子寒便到了正廳,冒着飄揚的小雪,頂着嚴寒而來。
一進屋子,夏侯菀靜就迫不及待的接過侍婢遞來的茶一飲而盡,也顧不得什麽身份不身份了,緩了好大一會,才嚷嚷道,“嫂嫂,這裏真暖和,比家裏都暖和,大哥就是疼你。”
“哪有那麽誇張,”淩蘭敲着她的額頭嗔怒,“你這是剛從外面進來的緣故,不信晚些時候你回到家裏,定然也覺得家裏暖和。”
姑嫂言笑晏晏,絲毫不理會站在一旁的夏侯子寒,夏侯菀靜不主動提他,淩蘭也不去戳這黴頭。
“沒想到大哥在這郊外還有這麽一座雅致的小院子,我都不知道呢。”夏侯菀靜滿臉可惜,“那天晚上聽說嫂嫂你突然離府,可把我吓壞了,正準備派人去尋你,誰知哥哥派了手下來禀報娘,說是帶你到別院住一陣。你說哥哥也真是的,從蜀中歸來,不先回府,卻先到這別院,真是奇怪。”
淩蘭有些不好意思,“那夜離得急,我未考慮周全,也沒親自去給娘請辭,是我不懂事,希望娘不要怪我才好。”
夏侯菀靜“嘿嘿”笑道,“娘一個勁的誇你,豈會怪你?”說罷向四周瞧了瞧,皺眉疑惑的問淩蘭,“我都來這麽久了,怎麽沒見哥哥呢?”
淩蘭不動聲色的吩咐采艾去廚房傳飯,一邊說道,“昨夜染了風寒,不能見風,這會還在內閣歇着。”
“呀!”夏侯菀靜大驚失色,“這麽嚴重啊?那我去瞧瞧。”
淩蘭不着痕跡的把她拉到一旁,“不急,先用飯吧,他這會估計也在用飯。”
丫鬟婆子魚貫而入,擺桌子,放凳子,布置碗筷,擺放菜肴,一樣樣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淩蘭伸手指了指桌案上的菜肴,微帶歉意道:“不知道菀妹和二公子要來,所以準備的菜比較簡單,都是些家常小菜,莫要嫌棄。”
她這話說的溫婉,但語氣卻格外的生疏,主客之別,而非叔嫂、姑嫂之差。
夏侯菀靜大致瞧了一眼,菜不多,八個菜,一個湯:三套鴨、淮揚獅子頭、大煮幹絲、叫花雞、松鼠鳜魚、西湖醋魚、龍井蝦仁、蜜汁火方并着西湖牛肉羹,每一道菜都似是出自名家之手,色澤瑩潤,香氣撲鼻。
“大哥可真疼嫂子,”夏侯菀靜故意撇嘴裝做不滿,“這些嫂嫂口中的家常菜可都是江浙名菜,就說這松鼠鳜魚吧,看着色澤金黃,形似松鼠,吃起來更是外脆裏松,甜中帶酸,鮮香可口。但因着是名菜,能做出正宗好味道的廚子沒幾個呢。”
淩蘭望着這一桌子好吃的,早就胃口大開,可偏偏還得陪着夏侯菀靜在這發酸。聽她這麽一說,更加想早點将這些東西吃到肚子裏,兩眼巴巴的望着桌子上的每一道菜,極力壓制住推開夏侯菀靜開始狼吞虎咽的沖動。
夏侯子寒一動不動的瞧着淩蘭,将她既想吃又強忍的矛盾模樣盡數看在眼裏。待夏侯菀靜一頓牢騷發完,他才淡淡說道,“菀妹,這些話等吃完飯見到大哥的時候再說,現在說這話,為時過早。”
淩蘭白了他一眼,心裏暗自不忿。切,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作者有話要說:諸君看文愉快!
命裏該有的就會有,不該有的也莫要強求。
收藏該有的就會有,不該有的也無需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