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上元燈節(四)

淩蘭一口氣沒喘過來,差點被自己嗆到。竟然是夏侯穎?怪不得她覺得這張臉好熟悉,原來是夏侯家庶出三姑娘,和尤姨娘那張明豔嬌媚的臉有八分像。可——“你不認得自己的妹妹?”

夏侯蘭泱已經擡手将夏侯穎身上幾處大穴封住,又喂了一顆雪蓮丸,“我離家時她還沒有出生,回來的這幾年,一直沒有見過她。”

淩蘭又輕咳了一陣,忽然覺得渾身酸疼,沒有一點力氣,喉嚨裏似乎有一股火在燒,燒得四肢百骸都像有螞蟻在啃噬。正要開口,卻又覺得渾身一陣冷,厚厚的裘衣貂袍也敵不住一陣一陣的寒意。

夏侯蘭泱将她按在懷裏,緊緊抱住她,但卻不能緩解她身上冷熱交加帶來的疼痛。

“難受——“她趴在夏侯蘭泱懷裏,一陣一陣的疼痛直刺着神經,好像身體已經不屬于她了,她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就是難受。如果不是靠在夏侯蘭泱身上,怕是站都站不穩。

百裏莫邪一拍頭,大驚道,“難道是千日醉蘭?”

“……”謝婉如狠狠掐着他腰間的肉,恨鐵不成鋼的斥道,“你好歹是藥仙的徒弟,能不能靠譜點?”

夏侯蘭泱冷眸掃過地上的夏侯穎,厲聲問水魁,“南宮子怎麽還沒到?”

“白薇來信說路經邵陽溫泉,南宮子要去泡溫泉,就耽擱了兩天,眼下,到杭州還需兩日。”

“該死!”夏侯蘭泱低罵一聲,卻又無可奈何,南宮子脾氣古怪,軟硬不吃,實在無法,“查一下夏侯穎一人在雪地的原因。”

“百裏,你即刻給夏侯穎醫治。”

百裏莫邪有些為難,“想必是有人将毒藥包起來藏在她的牙中,吃了元宵後,毒藥流了出來,她咬在淩蘭手上,這才導致淩蘭中毒。但千日醉蘭是沒有解藥的,它本不是什麽毒藥,自不過是麻痹神經的藥物而已,眼前夏侯三小姐只是昏了過去,我怎麽救她?”

夏侯蘭泱再次眯着眼瞪他,“保證她不暈過去就成,至于能不能救活她,那就看天意了。”

百裏莫邪擡袖擦了額頭上的汗,懸在心裏的大石終于落地。

“丫頭,忍着點,一會回去泡泡藥澡就好了。”

“不用擔心我,我只是有點困而已,”淩蘭努力擠出一絲笑,“我還沒有吃遍美食呢,哪能就這麽死了。”

夏侯蘭泱眸色一暗,反手扣在她腰間,沉聲緩緩說,“有我在,誰也不能把你帶走。”

約莫半刻鐘,水魁回來禀報,“已經查出。據燈會上的人說,有人在一個時辰前,見一男一女将三小姐放在路上,之後就離開了。”

“可看清那一男一女是誰?”

“男的據說似乎是夏侯家二公子,至于女的,說是不認得。但有位大娘說,‘沒想到那女子生的标致,是個美人,卻蛇蠍心腸’。”

啪——

上好的梨花木太師椅四分五裂,所有人都屏息不敢言。空氣中流動着血氣,甚至他身上的戾氣都已經威懾衆人。

“夏侯子寒!”夏侯蘭泱恨不得立刻将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緊握的手背上青筋直冒,面色鐵青,“即刻回夏侯府帶人。”

“主人——”水魁還未走出驚鴻樓,阆苑長廊就傳來一陣疾呼,風一般的身影方到屋子裏,就忙跪下,“府內出了大事。”

“什麽!”夏侯蘭泱甩袍,猛地站了起來。

“二小姐被陸統領帶着逃走了,夫人卻被二公子扣在靜悟堂,老夫人已經到了垂死邊緣。”

“甚好!”夏侯蘭泱不怒反笑,回身将淩蘭抱在懷中,望着無邊夜色,漠然笑得陰森,“他以為,老夫人若是去了,本座就找不到證人了?他要是有夏侯子骞的半分聰明,那麽我任由他橫行夏侯府這麽多年,他也不會如此一事無成。”

今夜本是上元燈節,萬家燈火通明,阖家歡樂,唯有夏侯府一掃往日的繁華,冷冷清清,甚至這冷清中還透着幾絲山雨欲來的壓抑。

蕪岚院內,靜悟堂中,柳氏端坐上榻,滿頭青絲一絲不茍的梳成高髻,挽之以金梅镂空盤腸簪,眉如黛,鬓如裁,雍容華貴而又不失一襲飄逸。面色鎮定,瞧不出有什麽慌亂的地方。

高座之下,尤氏和蘭氏各懷心事,或笑或靜,但都不約而同的望着正堂內負手而立,白衣翩然的男子。

夏侯家一門自祖上就是面相俊逸的男子,一身風姿卓爾不群。而夏侯家一向是子息單薄,自先祖到夏侯濱俊,都沒有納妾的先例,家主若非正室不能養育子嗣,夫妻之間又沒有什麽大的不合,一般是不會納妾的。但到夏侯濱俊,卻有些奇特,主母誕下嫡長子後,又取了三房妾室。這也算是夏侯家最為秘辛之事。

夏侯家嫡庶子都是一表人才,眼前這青年,一身白衣,若不是面上的譏诮與嫉恨,那看起來定然是谪仙落九天。

“毒害祖母,不敬嫡母,夏侯子寒,即便是你坐上家主之位,就能服衆了?”柳氏神色平淡,看不出一絲異常。

正堂內,白衣白袍的夏侯子寒聞言卻好笑的搖頭,惋惜不已,“若是你們都死了,這世間還會有誰知曉這些事?夏侯蘭泱頂着嫡長子的身份,獨掌夏侯家商事,但你問問他,什麽時候打理過商事?身為大東家,自接管商事以來,有哪位東家見過他?”眸光不經意掃向中毒無力的矮胖冬瓜,笑得輕巧而得意,“眼前這男子,真是夏侯蘭泱?夏侯夫人,您說呢?”

柳氏神色有一絲慌亂,但語氣還頗為平淡,“他不是夏侯蘭泱,誰是?子寒,嫡母待你不薄,你大哥也從不曾刻薄過你,你為何出此下策,背棄良心?”

夏侯子寒瞧着手心那道淡淡的疤痕,不鹹不淡問道,“兒子能有今日,還多虧嫡母的教導。不知五年過去了,嫡母可好記得五年前那夜你給兒子說過的話?”夏侯子寒并不等柳氏開口,又自顧自笑了,“當年,嫡母您說,良心這東西,只留給自己就好,至于他人,将良心給他們,還不如讓狗吃了,不知嫡母是否還記得此話?”

柳氏驀然臉色蒼白,在一衆人詫異的目光中,哆哆嗦嗦指着夏侯子寒大罵:“你混賬!我何時說過這樣的話!”

“嫡母不記得也沒什麽,兒子替您記得。不過兒子須得提醒嫡母一句,不論你忘了什麽,請莫要忘了父親的死。”

在夏侯子寒幾近瘋狂的笑聲中,柳氏的臉色徹底白了起來,再沒有一絲血色,單薄的身子搖搖晃晃,宛若秋末枯葉,幾近飄搖落下。

這支撐了半生的驕傲瞬間瓦解,再不是昔日雍容而高貴的商家主母,一夕之間,好像老了十多歲,眉眼間都是疲倦。

半生榮華如雲煙過往,此刻想起,只餘下凄涼。

是了,夏侯濱俊,那個她镌刻在心裏,卻又永不願提起的男人。此刻聽得這個名字,仍舊如一把刀,割得她生疼。

幾人歡喜幾人悲。

蘭氏桃面含笑,月牙似的眼中星星點點亮了起來。

她這半輩子都沒有鬥得過柳氏和尤氏,今日,終于揚眉吐氣一次,今日,她就要她們瞧瞧,誰才是最後的贏家。

“公子,二小姐逃了。”

“逃了?”夏侯子寒有一絲錯愕,這般天羅地網,夏侯菀靜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富家千金,怎麽會逃得了.

“被瑞應郡主身旁的侍衛給救走了,屬下已經派了人去追,二小姐脫身前已經摔斷了腿,想必是逃不遠的。”

“哈哈哈——”直到這一刻,夏侯子寒才是真正的放心大笑起來。

夏侯蘭泱,縱若你有通天之能,縱若你有瑞應郡主這個王牌,你如今可還贏得了?子骞已經背地裏入京與靖國公謀劃齊全,我夏侯家力保雍王,雍王求娶菖蘭郡主,你可知,菖蘭郡主最受裕親王疼愛,一個不受寵的嫡女孤女和一個受寵的庶女,裕親王會幫誰,不言而喻。顧蘭溦和瑾王北疆代天巡狩,若有幸歸京,那就不妨陪他們再玩一會,若不巧死在北疆,這一切,不都是風雲變幻了麽!

夏侯蘭泱,到時這家主之位,你還能坐得了?

柳氏再顧不得什麽身份不身份,踉跄走下臺階,拽着夏侯子寒的袖子大吼,“阿菀怎麽了?你把她怎麽了?”

夏侯子寒不屑的推開她,頗為嫌棄的拍拍被她抓過的地方,“再不濟,她也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難不成我還能要了她?嫡母,你多慮了。”

啪——

柳氏幾乎是拼盡全身力氣一掌打在夏侯子寒臉上,然而,一巴掌落下,她還沒有站穩身,就已經被蘭氏一掌打回。柳氏生生承了這一巴掌,眼花耳鳴,差點栽倒。她難以置信的看着蘭氏,這個平素最柔弱的妾室,竟然是如此的剛烈!這一刻,才忽然想起那個被自己從沒放在心上的夏侯蘭泱。

蘭氏懶洋洋瞧着指甲上豔紅豆蔻,笑得妩媚而貴氣,“夏侯夫人,你說若是兄長親手殺了自己的妹妹,世人将會如何看他?”

柳氏癡怔,不明白她在說什麽。

“若是夏侯穎咬死了顧淩蘭,依照夏侯蘭泱——哦,不對,是夏管家——的性子,他會不會殺了夏侯穎解氣?”

“穎穎?”柳氏面上有一絲錯愕,轉而看向一旁低頭沉默的尤氏,“你竟然讓穎穎去?那可是你親生閨女!”

尤氏嘆了口氣,頗有些惋惜,“誰讓她只是個癡傻的女兒?為了我的兒子,我這麽做,也沒什麽錯。”

蘭氏悠悠笑着,“尤妹妹是個明事理的人,只有舍才有得。算算時辰,這個點怕是穎穎已經舍身成仁了吧。”

“蘭姨娘,怕是要令你失望了。”門外,一道低沉而陰森的聲音隔空傳來。

作者有話要說:雖說是背景複雜了,但我們仍舊是調戲為主,其它各種鬥為輔嘛!乃們要相信我啦!!!

這裏說聲抱歉,明天我有兩場考試,估計是更新不了了。。。

乃們要理解哇,大學就這樣子,玩一個學期,學一個月,獎學金啊神馬的都靠這一個月了……

後天一定補更。。。謝謝乃們,鞠躬(*^__^*)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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