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喜歡嗎?”

江恒的聲音, 沉沉地落入司妧的耳朵裏。

他聽上去很随意問的一句話,可在司妧這裏,卻是人生最精彩的這幾年的答案。然而當下的情況, 她卻根本不知道如何開口。

她沒勇氣承認自己高中時暗戀的人就是眼前人。

當你确定你喜歡的人不會喜歡你時, 再多的深情說出口也只會是徒增對方的負擔。

可她若是說喜歡, 只怕會将自己和江恒之間的可能性徹底抹殺, 之間的距離也會越發的變遠,三年之約也許真的就沒有以後了。

以江恒的性子, 他一定會選擇成全自己, 畢竟他對自己一直沒想法,結婚也只是權宜之計。

可若要是說不喜歡, 她又有些不甘心。

喜歡的人就在自己面前, 她卻開不了口。

猶豫了下,司妧還是選擇避開這個話題。

她皺着眉,突然弓了弓背,聲音發顫,“嘶,怎麽突然後背的傷口好疼,好像毛衣刮到傷口了。”

江恒的神色明顯緊張, 扶着她坐下, “我去拿藥。”說完便去她房裏取傷藥。

沒一會兒,他站到司妧身後, 小心翼翼地撥開她的長發, 輕聲說了聲, “抱歉。”

微涼的手沿着她的脖頸處的領口, 慢慢地向下扯了扯。

司妧穿的毛衣裙領口寬松, 很輕易便能扯開個很大的口子。

微涼的指骨, 在不經意間擦過後背溫熱的皮膚,司妧的臉頰也不受控制地開始發燙,連着心跳也開始錯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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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兩邊的長發裹着她的臉,不至于讓她的窘迫被發現。

江恒的注意力落在她受傷的後背上,心疼不已。

一道約莫七八厘米的長口子,順着縫針的線慢慢結痂,呈現暗紅色,在她牛奶般白皙柔滑的後背上,顯得格外的突兀。

其實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看到,畢竟男女有別,司妧受傷的部位又是在後背,之前也一直是佳佳在負責幫她上藥。

這會兒親眼見到,江恒的手指不自覺緊緊地捏着棉簽的木質根部,長睫垂下,滿眼心疼。

“沒有流血,我再幫你抹點藥消毒一下,好嗎?”

“我輕一點,要是疼就告訴我。”

司妧本來就是裝的,她點了點頭,姿态放松了許多,“沒關系的江老師,我能忍。”

江恒小心翼翼地将沾了碘伏的棉簽輕輕掃過結痂的傷口,粗粝不平的傷口順着棉簽的根蒂傳到他的手心,他聲音有些發啞,“妧妧,當時是不是特別疼?”

“其實也還好。拍戲嘛,磕磕碰碰也是常有的事。”司妧确實覺得這其實很正常,從她選擇做演員的那一天起,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江恒唇角輕扯了扯。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許多。在自己的印象中,她一直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公主的。

可其實她早就是個能獨當一面的大人了,只是自己一味地把她當成什麽都不懂的小孩。

就像之前,他也從來不覺得她會偷偷喜歡另一個男孩子,可事實上,從很早開始,她就是個會藏着心事的懷春少女了。

“妧妧。”他輕輕喚她名字,“會為當初執意進娛樂圈的決定後悔嗎?”

包括被迫和自己結婚。

司妧搖了搖頭,聲音裏都沾染了些笑意,“從來沒有。”

入行的這兩年時間裏,各種淤青小擦傷之類的,幾乎是家常便飯,實在是沒有什麽拿出來提一嘴的意義。

演員這個行業裏,最不缺能吃苦的人,誰都是這樣過來的。而且娛樂圈本來就是販賣夢想的地方,光鮮的聚光燈下,觀衆期待的是你成神的結果,沒有人會特意去關心小透明一路荊棘的狼狽。

“相反,我無比感謝當初那個堅持又勇敢的自己。她讓我知道,堅持自己熱愛的東西,是一件非常快樂且浪漫的事情。”

雖然知道她回答的針對的不是自己心底沒問出口的問題,但她的[熱愛]二字,卻同樣讓他眸光更加溫柔,內心迸發共鳴。

何其有幸,他能與她感同身受,理解熱愛的浪漫。

——

林琛出了小區門,推着自行車走了半百步路,還是覺得哪裏不對勁。想了想還是找了個空地,蹲坐着緩了緩。

不怪他這般沒出息,實在是這一下午發生的事情,都太過于魔幻了。

懷裏還揣着的紙卡,是唯一能證明他的經歷都是真的的證據。

只是這下冷靜下來,又覺得手裏拿着它,多少也有點燙手。

司妧就是師母的秘密根本不能說。他一時腦子也發木了,也不知道能找個什麽借口,才能唬住柳然然。

要在全是謊言的借口裏讓她相信,to簽是真的,這實在是有些難度。

林琛用力蹬着自行車,騎到學校時,後背都有些濕濡,心跳也跟着加速。

他借着這個勁兒,給柳然然打了個電話,說是有個驚喜給她,來西操場的看臺見。

柳然然都已經回寝室洗漱了,可接到他的電話,還是罵罵咧咧地出門了。

電話挂斷之前,她還兇巴巴地對林琛道:“最好是驚喜,不然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

等人來了後,林琛也沒賣什麽關子。

他從兜裏将紙卡摸出來,直接塞到柳然然手裏,“給你,司妧的親簽。”

柳然然眼睛都直了,這會兒的感覺就像被人當頭給了一悶棍,腦袋發飄,世界發白。

她直接上手摟住了林琛的脖子,不停地上下蹦蹦跳跳。

出口的話也開始放飛自我,一陣問候後,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師兄,你怎麽會有妧妧的to簽呢?”

林琛掩飾住不平穩的呼吸,挺了挺背,凹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哦,就是忘記跟你說了,我之前跟江老師提過,你是司妧的粉絲,然後碰巧師母她有些關系,認識娛樂圈的人,所以就……”

他眼尾擡了擡,一副你懂的表情。

“哇塞!師母到底是做什麽的啊?還有這門路?!”

“話說老江這個水平,師母一定也巨美吧?所以師母是不是什麽網紅還是模特什麽的啊?不然她怎麽會認識我家老婆啊嗚嗚!”

“……”

林琛有些發慌了,他就覺得按柳然然這個思路再猜下去,很快就能得出師母也是娛樂圈明星的結論了。

“那啥,具體我也不太清楚。你以後有機會見到了,自己問吧。我也不太懂這個……”

“然後,反正師母和老江吧,就一句話形容,郎才女貌,天生一對,你只要記住這個就好了。”

柳然然點了點頭,林琛給她這麽大個驚喜,這會兒自然是他說什麽就可以是什麽。

她一面小心翼翼地将紙卡塞進自己包裏,一邊還不死心地碎碎念念,“以後有機會,我一定要認識師母,說不定運氣好,哪天我就能見到老婆了!”

林琛的嘴角扯了扯,猛然想到了之前柳然然痛罵沈辰逸是老男人的事情。

仔細算的話,若是大三歲的沈辰逸是老男人的話,那麽——以老江的年紀,得是老男人的三次方了……

“師妹。”他試探着開口,“你說萬一以後司妧她嫁了個大她很多歲的人,但是那個人很厲害,手腕滔天的那種——”

柳然然擡眸,略有些怒氣地瞪了他一眼,他這不是存心跟自己過不去麽,這麽會挑時候給自己糊眼屎。

但是林琛并沒有閉嘴,反而繼續道:“我這不是假設嘛,咱就比如說啊,就像是老江之于我們這個水平,能夠決定我們生死的這種人,你……準備怎麽辦?”

“嘁。”柳然然輕啧了聲,一副極其藐視的态度,“法治社會,誰還能決定我的生死,做他的春秋大夢吧!”

“什麽樣的老男人,都不要妄圖染指我家漂亮老婆。”

“那……如果這個人,就是江老師呢?”

“……”

“額……那這、這個好像确實能拿捏我,我還是怵他的。”柳然然的語氣居然有些猶豫了。“而且老江,至少這個顏值加事業,是頂級配置了。”

然而下一秒,她又立刻挺直了腰板,終于找到了反駁點,“不過你在這胡說八道什麽呢!我們老江已婚好嘛!他和妧妧簡直八竿子打不着啊!”

“他好好抱着師母就好。妧妧還是我的老婆!”

林琛徹底閉嘴了,終究是他錯付了,果然他就不該問。

就看到時候有一天,柳然然發現這個秘密的時候,是不是得屈服于大BOSS的勢力之下了。

——

司妧複工那天,江恒也一大早便匆匆前往外地出差。

休了幾天假,積攢了許多工作,還沒來得及處理,就得先去外地參與一個臨時召開的項目評審會。

佳佳和小萬來接司妧的時候,兩人路上還在猜,按照這幾天江恒的盡心程度,這次怕不是得跟着去片場。

結果佳佳上來時,卻發現就司妧一個人,一臉怨念地坐在椅子上。

“怎麽啦?複工不開心嗎?”她笑着調侃司妧,“還是說江老師不送你,所以不開心?”

司妧聞言眉尾挑了挑,“我無所謂啊。”

“江老師是要幹大事的人,怎麽能浪費時間陪我天天造作。”她手肘撐着膝蓋,眼神慵懶又随意,“再說了,你不也說了他要再這樣下去,你不就要失業了嗎?”

佳佳被她一句話就堵回來了,連連點頭,還是保住自己的飯碗最重要。

又是恢複到了之前,兩人各種調侃江恒的日子。

有時候,佳佳甚至有些恍惚,之前那不愉快的插曲到底是真的,還是只是一場夢。

一切仿佛都沒變過。

只是她不知道,這樣一方的愛和另一方的責任組合起來的生活,到底能不能長久。梁老師的事是個幌子,然而以後誰又說的準呢。

“妧妧,你就準備和江老師這麽不清不楚的過下去了嗎?”她皺着眉,有些糾結,“你之前不是說過什麽三年的約定嗎,你有沒有想過要不直接跟江老師攤牌啊?”

那天晚上在停車場,江恒一臉疲累地問她話,她不敢說其他,只能撿着梁老師的事大說特說。

她在賭江恒對司妧還是不一樣的。

也許有些事情也不光是責任兩個字就能解釋清楚的吧。

可司妧低下頭,半晌突然長嘆了口氣,“可是我害怕,萬一要是捅破了窗戶紙,得到的不是我想要的答案,那該怎麽收場呢。”

“所以與其那樣,倒不如我們就這樣迷迷糊糊地繼續下去也挺好,至少他一直陪在我身邊。”

她擡起頭,苦笑了聲,“就這樣挺好的。”

佳佳不再勸她,感情的事,還是當事人最清楚。

也許有時候,不追根究底,得過且過反而容易活得輕松開心一點。

《孤雀》劇組為了歡迎女主角的回歸,還特意給司妧準備了個小蛋糕,慶祝她歸隊。

從她出現開始,周圍就一直圍着各種各樣的人,是以沈辰逸幾乎連單獨近身的機會都沒有。

短暫的歡迎儀式結束後,馮裕又立即開啓開工模式,沈辰逸想同司妧私下說說話的機會也就被無情掐斷了。

好在馮裕考慮司妧的身體,剛回來經不起太高的強度,還是拍幾條後讓人休息休息。

好不容易,趕着兩人都休息,衆人都圍着馮裕的時間,他終于有機會移步到司妧身後,低聲問她,“妧妧,你還好嗎?”

司妧正低頭回複江恒詢問自己是否按時吃藥的消息,聞言将手機鎖了屏,頭向後轉了下,旋即彎唇笑了,“學長,你別這樣緊張。這件事不怪你,你別那麽有心理負擔。”

沈辰逸的臉色有些難堪,他當然不是完全出于愧疚心理。

只是原本一步一步都在自己的計劃內的靠近,可就是因為自己的失手,好像一切都回不到正軌了。

而且,他莫名的感覺,這次司妧回來後,反而對自己疏遠了許多。明明之前她對自己越來越親近的,甚至主動發微博調侃自己,也鮮少有避嫌的意思。

對比之前司妧和合作男藝人的态度,他本以為自己是例外的那個。

“你……真的不怪我?”

司妧搖了搖頭,無奈扶額笑了,“非要這麽細分責任的話,那我自己得占大部分,我要是好好吃飯的話,也不會昏倒,也不至于鬧這麽大,對不對?”

沈辰逸一時失語。

又想起那日在醫院見到的司妧哥哥,立刻又尋到個借口,“那天在醫院,大哥好像對我很有意見,我心裏一直惴惴不安,想找個機會好好跟他謝個罪,妧妧,方不方便安排一下?”

提及江恒,司妧倒是有些無所适從了。

她之前賭氣,跟他介紹江恒是自己的哥哥,是對自己和江恒的未來不抱希望了。

可現在情況又變了,江恒的身份她反倒不知道怎麽跟沈辰逸解釋了。終歸只是合作關系,她不可能把秘密毫無保留的都告訴他。

沈辰逸見她抿唇低眉想了很久,卻一直沒有開口,又改口替她粉飾,“也沒事,大哥忙就算了,以後有機會,我再跟大哥好好說。”

司妧扯了個笑,沒有出聲。

一直到晚上收工,司妧正準備上房車離開的時候,沈辰逸又一次叫住了她。

“妧妧,我那天夜裏在網上看到你那條的評論,後來再想搜發現搜不到了,一直想問你來着,差點忘了。”

“盜號了嗎?”

司妧正準備往上擡的腳停住,轉頭看着他,表情有些尴尬,“你看到了啊……”

“芬姐還跟我說,删得快又壓得及時,沒什麽人看到呢。”

沈辰逸還沒來得及再追問,光只是張了張嘴,她就立馬雙手捂住耳朵,一副丢臉到不行的表情,“啊啊啊啊求別提,讓它過去吧……”

沈辰逸舔了舔唇,淺淺維持着笑,沒再說話。

——

江恒出差回清河後的第一件事,便是驅車前往泰和酒店去找莫星宇。

作為國內頂級的連鎖酒店的資方大股東,泰和集團的現任掌權人,是江恒的父親,江岩山。

泰和集團在江岩山手裏的這些年,從最初發家的酒店業務,到現在滲透到地産、旅游、基金投資方方面面。

江岩山一心想着江恒能繼承自己的衣缽,奈何他卻一心只對航天器感興趣。

沒辦法,只能将重擔壓到了妻妹家裏的孩子,也就是莫星宇身上了。

泰和酒店的核心業務,設在清河市,便是由莫星宇全權負責。

江恒之所以這麽急着來泰和找人,是想要莫星宇盡快找到那個人。

離開清河的幾天時間裏,司妧不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他居然第一次做了噩夢。

他像是突然間有了心魔般,那天洛芬在醫院裏說的話,像是魔咒般,不斷在他腦子裏閃現。

加之那天晚上,司妧很明顯地逃避自己的問題,更是加重了他的猜測。

看來那位她高中時就喜歡的人,到了現在也沒曾走出過她的心。

江恒乘着專屬電梯直接進了總經理的辦公室。

辦公室內,莫星宇才剛剛啓動怨氣打工人的辦公模式,還沒來得及說開幹,江恒便猝不及防地站在自己面前。

他吓了一跳,狗腿地迎上去,還沒來得及問候,江恒就直接開門見山問他,“星宇,妧妧之前高中同學爆料的事,你還記得?”

“不是公司已經辟謠了嗎?”莫星宇轉身從櫃子裏翻出藏了許久的上等茶葉,忙不疊地給江恒泡茶,“哥,你這怎麽還翻舊賬呢?”

江恒倚着沙發冷着臉,語氣淩冽,“但人是真的,妧妧她并沒有否認。”

“你當年就沒有聽說過什麽風聲嗎?比如妧妧和哪個男生走得比較近之類的?”

莫星宇原本正慢悠悠地給他泡茶,剛将杯子遞到他面前,突然被這麽一提問,腦子裏迅速反應整件事。

說實話,之前他在網上看到爆料的時候,倒還真的沒多想。再說當時很快司妧公司那邊就辟謠了,都說了假的了,自己自然也就沒費什麽精力去關注。

只是這會兒,江恒又提起來,他倒是突然腦子裏閃過個念頭來,若細想來,整個高中時期,要說和司妧關系最好的異性,他若說第二,又有誰敢排第一呢?

如果說司妧當年真的有喜歡的人,難道??

他突然有些害怕了……

莫星宇從上小學時開始,便一周能有五天的時間都住在江家,由姨媽羅憶雲照顧。

他的親媽,羅穗月女士,人到三十,突然開始愛上攝影事業,經常全國各地的跑。為了讓莫星宇能過得舒心一點,就将兒子送到了姐姐手裏。

美其名曰,小恒美玉在前,耳濡目染也定能讓這混小子學到一星半點。

話是這麽說了,但莫星宇學生時代還真沒學到江恒沉穩自律的哪怕半分。他骨子裏就是個嬉皮笑臉的混不吝的性子,雖是小小年紀,但混賬事卻一件沒少做。

但不知是來源于東方神秘力量的什麽所謂血脈壓制,他還真就從小就怕江恒這個哥哥。

哪怕平日裏再怎麽混賬,但在江恒面前,他一定夾緊尾巴,像是老鼠見着貓一般,提心吊膽着。

雖說他現在長大了,一直跟着姨夫工作,已經早沒有了當年的混沌樣。

他知道姨媽和姨夫有心栽培,自己也算認真努力,漸漸收斂起以前的混賬性子,從一開始接手清河的業務拓展開始,就極其用心賣力。

在周圍人眼裏,他怎麽着也算是事業有成的向上青年,難得能拿得出手的有精氣神的富二代,而不是什麽只會花天酒地的二世祖。

但他再怎麽成長進化了,落在江恒面前,他從來都是老鼠性子沒變過。

于他而言,這輩子沒有什麽比搶了江恒的東西更讓他覺得五雷轟頂,甚至罪該萬死的了。

更何況他也不是全然神經大條的人。

他與江家的關系,以及現在俨然在泰和集團成為準接班人的狀态,雖親人間沒有什麽問題,但在許多人的眼裏,他就是外人搶了江恒的東西。

但從心而論,在莫星宇的心裏,從來都沒有想過做出哪怕一絲一毫,對江恒不利的事情。

他在江恒面前的慫勁兒,是發自內心的,出于尊重,源自對兄長的愛與崇拜。

然而現在跟他說,哥哥的妻子,自己一直當做妹妹的人,從高中時就暗戀的人是他,更可怕的是,直到現在,自己還在司妧心裏有位置。

這信息量讓他覺得夠他從這五十層樓上跳下去直接挂機也是不能贖罪的了。

雖然他也一直知道,司妧和江恒的婚姻關系開始于雙方長輩的壓迫,但只要司妧是江恒的妻子一天,他就絕對不敢哪怕肖想半分。

更何況,他也是真的從來沒對司妧有過別的想法。自打他懂事起,就聽說過江司兩家有意結為親家的說法,有些事情就像一根高壓線,從知道開始,就不會去碰。

自始至終,他都是把司妧當做小妹妹的。

江恒冷着臉靠在沙發上,喝了口茶,視線落在莫星宇身上,“問你話呢,發什麽呆?”

陡然被抓包走神,莫星宇倏的直起背,心裏有鬼,還得連連否認,“沒有沒有!我從來沒聽說過。”

話說完,他又小心翼翼擡眸偷偷看了眼江恒的臉色,弱弱地又問了句,“哥,你這怎麽還生氣了呢……”

按理說,他倆是契約婚姻,雙方本來就沒感情的,哪怕知道了司妧心裏真的裝着個男人,常理說也好像沒什麽必要生氣才對。

甚至莫星宇內心其實一直是默認他一定是個無性戀者。

江恒這個人,不誇張的說,應該是從來就沒有過青春期。青春萌動這幾個字,從來就跟他扯不上關系。

從他生下來開始,大概就一直這樣冷淡自律到長大。

他的生活一成不變得可怕,人生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最愛的星辰大海上,他就從來沒有對哪個異性有過不一樣的想法。

要不江爺爺也不會逼也要逼着他跟司妧結婚了。

所以,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司妧心裏有喜歡的人這件事,也是遲早的事吧。畢竟江恒不會先動心,而司妧又是那麽驕傲的小公主性子,斷不可能喜歡他哥這樣無趣又無語的老男人吧?

所以就算她動春心不是以前高中的時候,也可能是以後什麽時候遇到的人。

而且,就他的觀察,以前也沒見江恒這樣的架勢。

就說上次司妧和沈辰逸的緋聞事件,還是他先坐不住,率先去點一波司妧。

那個時候,可沒見江恒興師動衆的過來,一副要殺人的氣勢啊……

江恒擡眼睨了他一眼,并未開口說話,但肉眼可見的臉色更黑了。

莫星宇腦子裏突然閃過個念頭,雖然離譜,但突然間好像就是最大的可能性了。

他抖抖霍霍地問他,“哥,你要知道這個人幹什麽啊?你準備怎麽做?”

“不幹什麽。”江恒冷冷輕笑了聲,“只是确保,他不會有機會再出現在妧妧面前。”

莫星宇穩住手,端起面前的熱茶喝了口,勉強暖暖身子。

“那個、之前是不是江爺爺說的是婚約三年為期來着,我還一直以為到時候你就自由了。哥,你這是……來真的啊?”

江恒眸色沉了沉,開口的語氣沾染了些偏執,“我和妧妧還會有好多個三年,三年複三年,我不會讓她離開我的。”

他眸色深沉地看了眼莫星宇,“這事你能不能辦成?”

“你要是沒什麽門路,我就找別人。”

莫星宇急了,瘋狂給自己攬活。

命運還是掌握在自己手裏可以比較容易控制火候選擇幾時死。

“哥,你信我。這事兒沒人比我更适合辦了。”

他這輩子就沒有比這個時候更緊急地逼迫自己快速找理由的了。

“這第一,我和妧妧高中三年有兩年是重着的,認識的她的同學也多。這第二,妧妧她畢竟是公衆人物,你要是找個信不過的,誰知道會不會弄出事,到時候害了咱妹妹。”

“只有我,我最靠譜!!”

江恒點了點頭,他自然也是基于這些考量,才會來找他的。

若不是他和司妧實在是差的太多,基本上一個她當年的同學都不認識,他甚至都不會來找莫星宇,自己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解決了。

直到江恒走後許久,莫星宇都覺得這心跳,好像從亂了就回不去了,身體裏好像缺少了什麽功能,徹底紊亂了。

他長久地坐在沙發上,強迫自己冷靜,剛剛只是一時的猜測,也許事兒還有轉機呢。

莫星宇努力回憶高中時候的事情,企圖從之前的蛛絲馬跡裏發現什麽。然而總之結果就是,越往細裏分析,他越覺得自己頭上這把鍘刀,馬上就快要落下來了。

就說這導火索,網友爆料的報告廳情書夾在書裏表白的事情。

他怎麽想,怎麽覺得和那次自己幫司妧占位置的事對上了。

只是那個時候,正好趕上他高考。俗話說的話,哪有人考完試還翻書呢?

他當時甚至是有心将那些破書直接扔了的,當時還是他媽羅女士,堅定地要留個紀念,所以當時就一骨碌把所有書全都鎖到頂樓的閣樓裏了。

至于那本炸彈之書,他壓根回家後就沒再翻開過,大概率也混在閣樓的破書堆裏的某個角落。

又斷斷續續回憶起其他許多當初沒發現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如今看來細思恐極的事。

比如高二那年暑假,他家母上大人帶着老公又一次出遠門采風,就剩下他一個狗剩。

沒辦法,那一整個暑假,他吃住都賴在姨媽的家裏。

而恰恰巧合的是!!正是那個暑假,司妧突然開始想用功學習了,居然一整個暑假天天雷打不動地來姨媽家報道,打着跟着江恒學習的由頭,那可真是風雨無阻,一天都沒帶落下的啊!!

他當時人年輕,也沒真正看明白她這一行為背後的意思。

現在想想,這誰家孩子會腦子發熱,暑假這種大把大把可以潇灑的時間,誰會腦子有病想着學習呢??

他莫星宇這輩子,就沒見過誰在假期還過得跟上學似的,累成條狗。

那話怎麽說來着,所謂“醉翁之意可不在酒”,他可不就是那個真正的“意”嘛!!

他可真沒想到,自己當年就有這麽大的吸引力,能夠讓司妧克服萬難,也要想方設法的找機會接近自己啊!!

難怪那時候,每天的中午和晚上,只要他在家吃飯,司妧就一定也留在江家吃飯,餐桌上那個開心的勁頭,可不就是因為有自己在嘛。

再比如說,有一次他跟班裏女同學吹噓,說是自己有個在清河大學當教授的哥哥,人還長得賊拉帥!

當時一群女生吵着嚷着要讓自己帶她們見一次江恒,能一起出去玩一圈就更好了。

後來怎麽說來着?

他确實組了個局,兩頭騙,風風火火帶着一群人,以向江恒請教的由頭,一起去逛博物館。

誰知路上正好就碰見了司妧。

他到現在還依稀記得,當時司妧好像臉色就不太好看,好像誰招惹了她似的,一直別扭着勁兒。

然後他當時也就是随口問了句她要不要一起跟着去玩。

結果司妧猶豫都沒帶猶豫一下,就跟着一起了。可明明除了自己和江恒,她一個朋友都不認識,也偏要硬生生地加入一起去玩,一點也不像她的性子。

現在這麽一分析,她這明明白白的就是吃醋啊!因為自己帶了一群女生出來玩,她又那麽喜歡自己,指定是要生氣的。

別的小事那就更多了,他甚至都不敢細想,感覺稍微回憶一下,就能發現,司妧一直對自己不一般。

比如過年的時候,幾家人一起合着吃年夜飯。往往大桌子不夠坐的時候,江恒常常就主動選擇去小餐桌,他為了追随老哥,自然也跟着一起去。

結果!!明明長輩們都喊着說司妧是小妹妹,一起跟着大人坐就好。可她呢,指定會是自己去哪裏,她就跟到哪裏,斷不會有離開自己的一次經歷。

……

老天爺啊,救了老命了!

他都不敢再細想了,他當年可是有多遲鈍,才會一點也沒有察覺到司妧對自己這非同一般的感情啊!

可問題的關鍵是,這、這不能怪他啊。

總不能她喜歡自己,自己就必須要喜歡她啊……

從頭至尾,自己一直把她當成親妹妹一般,沒起過一次壞心思。

更何況現在,司妧她還是自己的嫂子,就更加不應該再對自己心存幻想了。

而且,還有最可怕的事,自己那本不可能開花的鐵樹老哥,居然春心萌動了。

那自己就必須得好好保護他這單純的老哥,可絕對不能讓任何人傷害到他好不容易才起的心思,就連他自己也絕對不行。

他哪裏還有什麽心思繼續上班。

匆忙交代了助理工作後,立刻離開辦公室,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南平,首先一定是先找到那封情書,把這個導火索給解決了。

極速飙車回到家裏後,也來不及同羅女士解釋,他就迅速直奔閣樓,找證據。

三個小時後,他終于在一堆雜書垃圾裏,順利地翻到了那個爆料裏寫的粉色的信紙,心也跟着涼了半截。

可更慫的是,他這會兒居然連翻開的勇氣都沒有,仿佛只要他不打開看,一切就都是假的。

他不顧羅女士的勸阻,又極限操作,帶着那封情書,重返清河。

回到自己的住處時,已經是深夜。

莫星宇非常做賊心虛地将房門反鎖,将所有的窗簾都拉得嚴嚴實實,然後又給自己灌了瓶威士忌,迷迷糊糊的狀态裏,他終于敢睜開眼睛,将那頁折起來的情書給打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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