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願者上鈎
虞以諾回辦公室之前先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冰冷的水珠沿着臉頰滴滴答答地往下淌。鏡子裏的Omega唇紅齒白，臉型小巧，他對着鏡子露出一個很乖巧的笑，長長的睫毛沾了水，笑起來的時候像是隔了層朦朦胧胧的水霧。虞以諾眨了眨眼睛，睫毛上的水珠随着動了動，順着眼睑慢慢流了下來。
他斂了笑容，自始至終眼裏始終沒有笑意。虞以諾伸手抹了把臉，他的T恤領口洇濕了一片，Omega抽了幾張紙巾去擦，非常不耐煩的表情。
辦公區域裏的場景仍舊和他離開之前一樣，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程屹聞依然不在工位上。孫宜青對着電腦屏幕敲鍵盤，餘光看見他進來，驀地開口：“那個……剛剛有人找你……”
虞以諾腳步一停，目光凝在他的臉上：“誰？”
大家同為Omega，可孫宜青性格敏感軟弱。虞以諾長得漂亮又吸引人，他卻敏銳地察覺到虞以諾對自己的敵意。
孫宜青确信自己與他毫無交集，他有些莫名，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道：“……我不認識，是人事部的，剛剛才走。”
虞以諾點了點頭，臉上也沒什麽反應。離開前他伸手點了點一旁空空的工位，問孫宜青：“他來過沒？”
“幾分鐘前來過了，現在去找章姐了。”孫宜青朝他友好地微笑，這個示好的表情顯得他臉上的小雀斑更可愛了。
虞以諾看到他的笑容就覺得煩躁，聯想到程屹聞說他不乖，看着眼前這個Omega過分乖巧的模樣只覺得胸口有一團無名火在燒。他一聲不吭地走了出去，上樓梯，然後來到了九樓。
在認真辦公的中層領導們一擡頭就看見虞家小少爺氣勢洶洶地沖了進來。有人想跟他打招呼，看着他不太好看的臉色也立馬收了心思。虞以諾徑直走到人事部，正好撞見程屹聞從裏面出來。
Alpha看見他風風火火的模樣，又一直堵在門口，只能側身從他身邊經過。虞以諾很蠻橫地攔了他一下，可一觸到程屹聞看過來的眼神，他積攢起來的氣勢又跟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往外漏氣。
程屹聞似乎知道他想說什麽，身後的辦公室裏章姐和另一位中層都滿臉驚異地瞧着他們。程屹聞側着身，視線瞥過發現了他洇濕的領口，薄薄的白T沾了水變得有點透明，現在貼在鎖骨下方，Alpha盯着那片嫩白的皮肉，低聲開口：“回去說。”
這簡單的三個字很奇異地安撫到了虞以諾，他緊緊地盯着程屹聞，而後腳步後退，給他讓出了位置。
程屹聞不再停留，從人事部離開，迅速消失在他們的眼前。
“虞少。”另一個中層很客氣地同他打招呼，剛才也是他來找虞以諾的，“虞總說您沒接他的電話，他問您中午想吃什麽，他讓戴哥先去預定。”
“不用，我跟同事一起吃。”虞以諾頭朝外看，望着程屹聞離開的方向，接着回頭問他們，“你們來找他來幹嗎？”
“哦……我們給他辦了入職手續，順便問了問他的職業規劃。他能力好像不錯，我們打算好好培養他。”
虞以諾點了點頭，章姐回想着兩人剛才的肢體動作，心中的猜測慢慢得到證實。而小少爺絲毫不擔心他們會怎麽猜，甚至在離開前想起了什麽，又轉身叮囑他們：“我在追程屹聞。”
那位中層愣了一下，猛地瞪大了眼睛。
“以後有什麽安排的話記得把我跟他分到一組。”虞以諾靜靜地下達指示，“還有，不準跟我哥說。”
虞以諾說完自己想說的便離開了，而被迫吃到瓜的兩位領導面面相觑，章姐嘆了口氣，安慰另一位受驚過度的同事：“不然你以為小少爺為什麽會無緣無故來公司？你真當他閑得慌嗎？”
“可是那個程屹聞看起來……”
章姐微笑着捂住了他的嘴巴：“好了你不要再說了，不知道什麽叫禍從口出嗎？”
程屹聞一回到辦公室孫宜青就湊了上來，眼見着快到了下班時間，孫宜青想約程屹聞一起吃午飯。
“我中午還有事。”程屹聞直接拒絕了他。
剛剛還沒察覺，現在孫宜青突然注意到程屹聞微微發皺的襯衫，他确信自己的記憶沒有出錯，早上來上班的時候他的襯衫領口是非常齊整的。
沒多久虞以諾也回來了，他口袋裏的手機不停地振動着，是郁存打來的。
虞以諾一進來就看見孫宜青黏着程屹聞，他接起電話，眼睛盯着他們，語氣不太好：“喂？”
“喂，諾諾，你在哪兒呢？”郁存剛睡醒，人還有點不太清醒。
“我在上班啊。”虞以諾皺着眉，不明白郁南風知我意存為什麽要問廢話。
郁存愣了一下：“真在上班啊？！”
“騙你幹嗎？”
郁存的瞌睡瞬間全醒了，他沒想到虞以諾動作真那麽快：“那早飯呢？！”
哪壺不開提哪壺，一提這個事虞以諾就郁悶：“買了。”
“他是不是很感動？”郁存默默感慨，畢竟很少人能感受到虞以諾的好。
虞以諾懷疑郁存是故意來揭他傷疤的，他态度變得愈發糟糕：“你有什麽事嗎？我還在上班沒那麽空陪你聊天。”
孫宜青觸到虞以諾不善的目光，有些害怕地縮了縮脖子。虞以諾瞧他終于不再糾纏程屹聞，臉色才好看不少。
郁存立刻意識到了什麽，驚疑地質問：“不會吧？！諾諾，他不會沒吃吧？！”
“我挂了。”
“等等等一下——”郁存趕緊叫住他，“諾諾，下午他們要去海邊玩，你去不去啊——”
“不去，我要上班。”虞以諾見郁存說的還是廢話，幹脆地挂斷了電話。
兩位領導讓程屹聞整理明天開會需要的文件，程屹聞打開他們發過來的電子文檔，還沒看幾眼一旁就響起了椅子的滾輪滑動的聲音。
虞以諾慢慢悠悠地擠到他身旁，硬是把自己的椅子也擠進了程屹聞的工位範圍。
兩人肩靠着肩，仿佛不久前雜物間的一切并沒有發生過。
“程屹聞，中午一起吃午飯嗎？”
“我沒有空。”
“就吃個飯而已，吃完我們就回來午休。”
“可是我沒有空。”
“你是有什麽事嗎？”
程屹聞把目光從電腦屏幕挪到他臉上，對上虞以諾期盼的眼神若無其事地回答：“嗯，有事。”
Omega眼裏的光亮閃爍了幾下，然後慢慢黯淡了下去。虞以諾垂下眼睛看着程屹聞握着鼠标的手，不久之前這只手還非常溫柔地撫過他的臉。
“你很讨厭我嗎？”Omega沉默了半晌，忽然問道。
這窄小的工位好像把周邊的一切都隔絕開了，程屹聞聽到他輕飄飄的質問，很迅速地回答了他：“沒有。”
他回答得太快，仿佛根本就沒有經過大腦思考，很容易讓人發現他話語裏的敷衍與冷淡。
虞以諾也感覺到了，他伸手用食指去勾他的手指，程屹聞移動鼠标的動作頓了一下，并沒有推開他。
擁抱、安慰、觸碰。
所以程屹聞到底是什麽意思呢？他忽然就不懂了，一遍、兩遍、三遍，一個上午程屹聞就拒絕了他三遍。可他嘴裏說着拒絕的話，一舉一動都在依從他。
虞以諾從來沒喜歡過別人，也不知道別人喜歡一個人時有哪些感受。他只覺得焦躁，感覺總有什麽東西在悄無聲息地燒灼他的每一根神經，逐漸把他推到冷靜與失控的邊界。
細白的手指緊緊地勾纏住Alpha骨節分明的手，是一個霸道占有的姿勢。沒關系的，虞以諾安慰自己，所有的問題都會有一個解決的辦法，程屹聞不喜歡自己也沒有關系的，不是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