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ABO11
“你現在在哪裏?”
電話那頭的聲音立刻變得無比嚴肅,隐約還能聽見腳步聲與電梯按鍵的輕響。
“有一個壞家夥想要高空抛物,”江眠掂了掂手上的半塊磚頭,語氣輕松,“沒事啦,我已經處理好了。”
“江眠,說清楚,你現在在哪裏?”晏淩沉聲重複了一遍,強勢态度下是幾乎化作實質的焦急。
江眠怔了一下,乖乖回道:“圖書館。”
“站在原地不要動。”
“......哦。”
他明明只是想撒個嬌,為什麽又被兇了?
冰冷的系統并沒有給出答案。
晏淩來得很快,這是江眠第一次見到他自己開車。和穩穩當當的司機先生截然不同,他在圖書館旁邊停下時,江眠仿佛看見了後輪高速摩擦閃過的火花。
這個向來西裝革履的男人連外套都沒穿,襯衫袖口被粗暴地捋起一半。手腕上殘留的吻痕鮮明,他卻絲毫沒有在意。
晏淩面無表情地把江眠拽進車裏,撩起他前額的頭發确認沒有傷口,又攥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仔細檢查。
壓根沒給江眠開口說話的機會。
車載顯示屏上,正在反複播放着磚頭下落的那段錄像。
江眠才知道,晏淩在趕來之前,居然已經把附近所有的攝像頭信息都要了過來。
“這樣的事情,還發生過幾次?”
“就一次,”江眠瞥了眼晏淩緊繃的表情,試圖緩解逐漸凝重的氛圍,指着顯示屏彎唇道,“老公你看,我是不是特別厲害!這沒什麽大不了......”
晏淩沉着臉打斷江眠的話,一字一句反問道:“沒什麽大不了?”
與他嗓音裏強壓的怒意不同,頂級alpha那無法被忽略的信息素瞬間洶湧暴起,強勢填滿了車前座的每一個縫隙。
“如果你就慢了一步,如果真的砸到腦袋怎麽辦?”
“你居然還敢伸手去接,不怕骨折?”
“是,江眠,你很厲害……但你敢保證每次遇到危險,都永遠不會出現任何差錯?”
晏淩每問一句,車裏的信息素就變得更濃一分。
江眠感覺自己幾乎難以呼吸,他按着有些脹痛的後頸,軟聲說:“老公,別兇我了......”
“我不明白,江眠,為什麽你會以這種開玩笑的态度,對待自己的生命安全?”
“……”
江眠一時間沒有說話,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看着晏淩黑沉眸子裏的擔憂和怒火,他不禁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有一次因為業務尚未熟練,他搞崩小世界之後差點就再也出不來……江眠把那段經歷當作笑料來說,但是他的組長也像晏淩這樣,發了好大一通火,面色極為嚴肅地把他揪着教訓。
“老公,不生氣了好不好?”
江眠扯着晏淩的衣角晃了晃,卻依然對他的問題避而不答。
然而晏淩還是非常生氣。
這或許是晏淩第一次對他生那麽大的氣,比他獨自去見程封的時候更加嚴重。
看了看這座足有上萬平方米的大型圖書館,晏淩漆黑幽深的眼眸中透出些許寒意。
他不知是給誰打了幾個電話,随後面沉如水地開車回家,在家門口便直接掐着江眠的腰将他一把抗了起來,走上二樓。
雖然感覺不到信息素,徐管家卻還是被晏淩氣勢洶洶的模樣震得瑟縮了一下。
他默默推了推眼鏡,轉身躲進廚房裏,感嘆道:“江少爺真是受寵。”
廚師大叔招呼着徐管家坐下,遞給他一個撒滿了堅果碎的冰激淩,随即也跟着感嘆:“是啊,家主明明自己滴酒不沾,居然還特意讓我去給江少爺買酒,真是前所未見!”
他們不知道的是,狂風暴雨還在襲來的路上。系統過于頻繁的警告聲幾乎變成了一種精神污染,江眠不得不再次将它屏蔽。
晏淩一言不發地把江眠放在床上,掀開他的衣服,将他全身上下都認真檢查了一遍。
動作不算特別客氣。
江眠沒有反抗,就算變成被剝了殼的白煮蛋,也乖乖地任由晏淩擺弄。
他有點明白了,或許正是自己輕描淡寫的态度,才會讓晏淩如此火大。
檢查完畢之後,江眠試探着坐起身,見晏淩沒有反應,便一點一點擠進他懷裏,拉起他的手臂環在自己腰上。
“老公你看,我真的沒事。”
晏淩定定看着他,許久之後才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江眠,如果你不是這麽……特殊,你覺得今天會發生什麽?”
江眠悄悄瞄了晏淩一眼,小聲道:“腦袋開花。”
“沒錯,”晏淩拿起被子,蓋住江眠光溜溜的腿,“這不是一件能拿來開玩笑的事情。”
“我也沒有在開玩笑,以後不會了……”江眠聲音越來越小,輕輕扒拉着晏淩衣領的紐扣,“別生氣了嘛,今天你真的好兇。”
“我現在不是在生你的氣,我在生我自己的氣。”
江眠微怔:“為什麽?”
“因為,我對你而言其實沒有任何用處,別說是保護你了,”晏淩頓了頓,忽然突兀地笑了一聲,“江眠,以你的能力,想要什麽會得不到?”
他的笑裏帶着些許自嘲。
江眠沉默了一下,剛想回話,卻被晏淩用力捏起下巴。
“所以江眠,你和我結婚,究竟是圖我什麽?”晏淩緊緊盯着他,黑沉眸子裏仿佛醞釀着即将傾瀉而出暴雨。
“……晏淩,你知道嗎,做人其實可以笨一點,”江眠的表情難得稍稍認真起來,輕聲說,“不要思考那麽多細節,才會活得更加開心。”
“這又是你從哪裏學來的道理?”
“是我的經歷,我的親身體會,”江眠看似坦誠地說着,卻刻意模糊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真相,“你看看江月,他什麽都不會多想,現在活得多開心啊,就連被我欺負了也很開心......我就是在痛定思痛之後跟江月學來的,非常有用。”
“原來如此。”
晏淩的聲音聽不出太多情緒。
他沉默許久,松開了捏着江眠下巴的手,語氣逐漸平靜:“也許我這輩子都無法從你嘴裏聽到一句真話。江眠,你不僅可疑到過分,而且,還很難被信任。”
随後他揉着眉心補充道:“學校裏的錄像,我已經讓人删去了後半段,不會再有人知道這件事所有的細節。”
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江眠只能憑借經驗來判斷晏淩的心情。
他試探着摟住晏淩的脖子,吻了吻那雙柔軟的唇。晏淩并沒有躲開,只是安靜地看着他。
很好,晏淩雖然生氣了,但依然還是那個願意縱容他的晏淩。
只是急需被哄。
“老公你看,這樣的事情只能靠你來處理,如果是我,可能不得不親自闖進儲存室裏偷錄像,說不定還要破門而入……”
又或者,是花費價格高昂的積分讓系統來幫忙删除。
但這些事就不用全部說出來了。
江眠從來都不願意去糾結太多複雜的感情,凝重氛圍可以到此為止了。
他軟聲道:“所以,我很需要你的。而且每天我都想要被你親親,被你抱着睡覺,和你一起做好多開心的事......沒有你我可怎麽辦呀。”
晏淩摟在他腰側的胳膊緩緩收緊,但似乎真的被安撫了些許。
“原來我就剩這點用處了。”
“什麽叫這點用處?老公,我特別特別需要你,真的。”江眠立刻堅定地反駁,輕嗅着他脖頸隐約帶有甜意的朗姆酒香,忍不住又親了一下。
“嗯。”
“那你已經不生氣了,對不對?”
“......嗯。”
江眠滿意地彎起眼睛,露出了讓人無法再繼續生氣的甜美笑容:“雖然你今天兇了我好多次,但是你可以明天再來哄我。”
晏淩嘆了口氣,揉了揉懷中人柔軟的發頂:“好。”
“老公,明天要哄雙倍的份。”
晏淩:“……”
無法發出聲音的系統:“......”
何遠并沒有認真想過,自己為什麽會做出如此沖動的行為。
其實他也并不在乎。
若非考慮到江家勉強還有一定的地位,江眠現在就算是真的被砸到了頭,他也可以借用老爸的力量花錢擺平。
他真正害怕的,是他親眼目睹的異常。
何遠躲在圖書館的廁所裏,直到快要閉館才敢從一個偏僻的側門溜出來。
天色漸深,他卻越想越怕。
慌張到一定程度之後,何遠開始瘋狂地尋找主心骨。
他以飙車般的速度來到程封的獨居公寓,咚咚咚地拼命敲開了門,顧不上喝水,把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描述了一遍。
“程哥,你相信我,江眠他真的不正常!”何遠瞪着眼睛道。
“他怎麽不正常了,是會飛了還是發明時空穿越了?”
程封一點都不相信何遠說的話。
什麽徒手接磚頭,空手碎大石……開什麽玩笑?
就那個連行李箱都提不起來的弱小omega?
何遠不知道該怎麽讓程封信任他,原地轉了半天又急急忙忙道:“還有還有,今天老劉上課好幾次點了他的名,江眠居然全都答對了,那口音就跟剛留學回來似的!他不是休學很久了嗎,這也很不正常!”
“作弊,或者是晏淩教他的,”程封無語道,“遠子,你就是看錯了,別胡思亂想自己吓自己。”
想到晏淩每天都能近距離接觸江眠,他心裏還莫名有些不爽。
可就在這時,何遠連續接到了兩個電話。
他先是被老爹劈頭蓋臉地痛罵了一頓,還被要求去主動跟晏家和江眠當面道歉。
然後……
何遠的臉色發白:“程哥,程哥……剛剛晏氏取消了和元鼎科技的合作。”
“怎麽可能?!他怎麽會知道你和元鼎的關系?”程封不敢置信。
元鼎科技分明是程封為了證明自己,背着父親悄悄從大學開始創建的企業。當時幾個支持他的兄弟們也幫忙瞞着程父,投了點零用錢,但是大家都沒有聲張。
他們程家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在大衆注視之下,想要自己溜出來玩房地産堪稱寸步難行,所以程封才會另辟蹊徑,試圖探一探特殊抑制劑的市場。
程封知道自己獨具天賦和眼光,也對抑制劑相關的産業抱着信心。他有預感,自己未來必然會獲得巨大的成功。
所以程封本打算将自己隐藏在幕後,一步一步慢慢向晏氏集團靠近,從獲得投資到開展合作,最後将他們徹底吞并。
而現在,元鼎科技卻被晏淩早早地挖了出來,報複得明目張膽。
又或者說,晏淩早就知道元鼎背後的人是他了?所以今天才會反應得如此之快。
程封把手中的玻璃杯子往地上狠狠一摔,深呼吸了幾次才堪堪忍住怒火。
他甚至沒有來得及考慮,為什麽晏淩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給江眠出頭。
程封只覺得極為不甘。
明明他才應該是被人仰望的天之驕子,為什麽在任何事情上都被晏淩壓了一頭?
他還記得在小時候,被父親帶去參加晏氏集團的晚宴。他還記得那個陰沉的、被鎖在閣樓裏的少年……
他還記得,自己站在燈火輝煌的大廳裏飽受誇贊,而晏淩卻只能躲在那片潮濕可怖的黑暗之中,人人避而不談。
他們之間本該天差地別,就像光明與黑暗的界限分明。
事情怎麽可能會變成現在這樣?
“遠子,這合作我們不稀罕,元鼎又不是離了晏氏就無法發展,”程封原本俊朗的面容浮現出些許陰霾,“你也別針對江眠了,他還有用。”
“有用?”
“我看他應該挺讨晏淩喜歡的,所以早就把他給哄住了,”程封冷笑了一聲,“等到關鍵時刻,讓他偷偷去給晏淩做點手腳,那還不是輕而易舉?”
“程哥,不愧是你!”
何遠被程封篤定的态度安撫下來,也開始懷疑是他之前不小心看花了眼,其實根本就是在自己吓自己。
他和程封道別,吹着口哨按下電梯按鍵,打算今晚随便找個酒店住下,免得回家之後老爸找他的麻煩。
然而在電梯門打開的那一瞬間,何遠就被猛然按在了牆壁之上。
冰冷手铐緊貼手腕,傳來“咔”的一聲輕響。
“何先生,請跟我們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