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安程側眸看了林遇一眼，後者臉上的堅定不像是裝出來的。林遇好像真的相信他只是迷路了，可其實他不僅僅做了這些。
安程低下頭，“唐川說得沒錯。”
林遇一愣。
只是說到這，安程不願再說下去。對面三人怔了一會，察覺安程神情有異，也就識趣地沒再問下去，紛紛岔開話題各自幹自己的事去了。
林遇和安程照常先去洗澡。
水流順着安程的脖頸流下，他低着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雙手。
-“程程，你不喜歡這個課嗎？”
記憶裏年幼的自己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程語夏卻好像看穿了他心底的所有想法。
-“讓你去學這個，不是為了傷害別人的。爸爸媽媽不能時常待在你身邊，所以希望你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同時，也希望你有保護自己喜歡的人的能力。”
他擡起頭，眼底仍然不解，“可我沒有喜歡的人。”
程語夏揉了揉他的頭發，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道：“以後總會有的呀。”
隔壁門開的聲音喚回了安程的思緒，林遇站在門口對他說，“安程，你餓嗎？”
“我打算泡桶泡面，你要不要也來？”
安程沉默了一會，“好。”
于是當安程洗好澡，和林遇并肩坐着吃泡面的時候，唐川和秦舟宇險些驚掉下巴，望着對面兩人說着悄悄話。
“安程不是從來不吃這玩意嗎？”
“我記得你上次逼他吃，他一臉拒絕地整個人仿佛都要鑲進牆裏。”
“你說，安程是不是學習壓力大，學出精神分裂了？”
唐川白了他一眼，“閉嘴吧你，傻子。”
林遇和安程吃完之後，便一起去了樓下自習室。
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安程給其他人講了一會題，然後才開始做自己的事。關于逃課林遇雖然有不解，但也不至于好奇到非問不可。
安程不想說，他看得出來。
直至後來，他看見安程拿起筆，在紙張第一行的中間寫下了三個大字——檢讨書。
他以為安程會卡住，不知道檢讨書該怎麽寫，甚至都想好了自己該怎麽幫安程，畢竟前世他寫過的檢讨可不少。
卻沒想到安程只稍加猶豫就落了筆，後面還寫得很順利，幾乎沒有一絲停頓。
且基本符合一份檢讨書該有的各個部分。
“安程，你……”林遇湊到安程的跟前，很小聲地問道，“還研究過檢讨書？”
這知識範圍是不是太廣了一些。
安程筆尖一頓，這才發現他好像把前世寫過的檢讨書，一字不差地寫出來了。
“就……以備不時之需。”
林遇一哽，“這，還真是挺特別的。那你先寫吧，我寫卷子了。”
“好。”安程點了點頭。
林遇剛剛拿起筆，腦海裏就傳來了17的聲音。
【你現在對安程，好像挺關注的】
-有嗎？
-沒有吧。
-好兄弟不都是這樣的嗎？
【啧，傻】
17感嘆完之後，又很不負責任地溜走了，讓林遇一度很懷疑17作為系統，業績應該很差吧。
想完之後，林遇側眸看了身旁的安程一眼。重生後的一切一切，都變了很多。
而他和安程之間，也變了很多。
林遇使勁地晃了晃腦袋，企圖把那些無關學習的事給甩出去，然後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提起筆開始寫題。
安程很快就把檢讨書寫完了，拿過手邊那張林遇晚自習寫完的卷子。這段時間林遇的試卷都是他來批改，批改的時候也常常會研究研究林遇有哪些易錯題型，好幫他補一補。
等着安程改完時，自習室時鐘上的時針已經指向了“1”，林遇放下了手裏卷子，揉了揉發酸的手腕，然後收拾好東西，跟安程一起回宿舍。
長長的樓梯很安靜，清冷的月光從外面照了進來，落在安程的背後。
那一瞬間，這個場景和記憶裏的身影交疊在一起。那時候的他們走在教學樓的階梯上，安程在前，他在後。
他也像現在這樣，看着安程的背影。
林遇頓住腳步，也不管17在不在，在心底默默回答道。
-不止是現在關注。
-我早在很久以前，就覺得安程……
-特別，厲害。
林遇笑了笑，一跨三階地超過了安程，然後回頭說道：“比比看，誰先到宿舍！”
“太幼稚了。”安程嘴上這麽說着，身體卻很誠實地跨了很大一步，追上了林遇。
兩道影子交錯着，跑向了同一個地方。
是以前所沒有的。
……
A城的夏天很快就來臨了，教學樓後的小樹林裏傳來了陣陣知了的叫聲，天花板上的風扇呼呼作響，卻好像怎麽也吹不散那股燥熱。
林遇生無可戀地癱在椅子上，頭一次拒絕了安程給他遞熱水的請求。
都這個天了，再喝熱水，他會死的！
死得像曬幹的鹹魚那樣！
不過偶爾地，安程再用熱水泡枸杞的時候，他還是下意識眼巴巴地遞出自己的杯蓋。而夏初見和秦舟宇也終在某一天上午，喝上了學神安程的熱水，從此再也沒有主動要了。
因為，真的不好喝。
為此，林遇還嘲笑了他們一番。那可是學神的枸杞，重點根本不在好不好喝好嗎！
是他們不懂欣賞！
“寫完了嗎？”安程看林遇發呆發了好一會，便問了一句，順便給林遇倒了一杯常溫的水。林遇這人怕熱，最近又開始一瓶一瓶的冷飲下肚，喝多了總歸不好。不過好在自己給他遞水時，只要不是燙的，林遇都不會拒絕。
聽到安程開口，林遇這才恍然回過神來，把手裏已經寫完的卷子遞了出去，然後端起那杯水乖乖喝完了，一邊說道：“我寫完了。”
這套卷子是姜柔給他買的。
但姜柔不止是買了一套卷子給他，而是買了整整一箱的習題寄到了一中來，林遇打開的時候差點兩眼一黑，在605裏與世長辭。
偏偏那個女人還很高興地給他發了信息。
-小遇，習題收到了吧？你爸爸說送你這個比較合适，我也不知道該買什麽好，看網上各種各樣的推薦都有，我就買了一點。學習加油！
“………………”
那可不是一點！
是整整好大一箱！
甚至連高三的試卷習題都給他買好了！
氣得林遇把林正軒足足拉黑了大半個月，還是對方哄了很久，他才肯把人從黑名單裏弄出來的。
窗外微弱的風卷着熱浪吹了進來，安程坐在他的身邊很認真地替他批改卷子，林遇的目光透過窗臺，越過走廊，落在離他們很遠很遠的藍天上。
天很藍，是很清澈的藍色。雲很白，軟軟的讓人想抱住不松手。一對鳥兒飛來，落在欄杆上，歪着腦袋看着窗內的人，“叽叽叽”了幾聲後，又拍打着翅膀離開。
眼前的景象美得有些不真切，林遇将抽屜裏的鋼筆拿了出來，指腹輕輕地摩挲過那上面的“契”字。
他知道一時半會急不來，所以給這次期末考定的目标很低。
只要留在一班就好，往後的時光他再拼了命地沖到前三。
“安程。”林遇回過頭，突然很想找人問出心裏的這句話。
也不是非要一個肯定答案，他就是很希望有個人，能讓他更加堅定。
“你說未來的某一天，我有沒有可能……考進前三？”
安程停住筆，看向林遇。
林遇說不上來安程現在的表情到底透露着一種什麽情緒，但反正不是詫異，更不是覺得他在癡心妄想。
“只要你想，一定可以。”安程對他說。
很肯定的回答，聽完林遇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忍不住笑了笑，“雖然我內心是這麽想的，但從你嘴裏說出來，還怪讓人……”
怪讓人安心的。
“怪讓人什麽？”安程問道。
林遇轉動着手裏的筆，彎了一雙眼，“怪讓人不好意思的。”
上課鈴聲響起，安程也将批改完的卷子遞回到了林遇的手裏。教室裏的時針轉了一圈又一圈，好像永遠都不知疲倦。
而這一天的下午放學，一個少女站在了一中的門口，黑色的長發高高束起，吊帶加短裙，成了規規矩矩的校服中最特別的身影。
周瑞小跑着出來，到少女的面前停住腳步，不解地問道：“你怎麽來了？”
“哥。”少女把成績單遞到周瑞的手裏，雙手抱胸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群，輕輕地勾起了唇角，“你說我這成績，能進你們一中嗎？”
“你不是一直想去二中嗎？”周瑞看了一眼周琪的成績單，不算太好，勉勉強強，要是進了一中估計也是普通班，“怎麽突然就想來一中了？”
“也沒什麽，就是上次救你的那位。”周琪怕周瑞不明白，還用手比劃了一下，“就拿書包打人那個，可帥了。我打算成為他學妹，然後追他！”
“…………”
周瑞一言難盡地把周琪的成績單塞回她手裏，“不久前你才和我說，死也要考進二中，去追那個叫賀璟之的家夥。”
這目标，換得也忒快了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