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謝謝你發現我
學校為了豐富高一學生的校園生活，在高一階段開設了每周一次的學生社團課。
徐峰站在講臺上分別介紹着這些社團的特點，方便學生們選擇。
可悲的是，他的介紹似乎并沒有多大成效，學生們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而大多數人的想法和所謂的社團特色八竿子打不着。
楚凡凡上了趟廁所，一回到班上就見穆心冉和其他幾個女孩正湊在一起讨論什麽。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湊了過去。
“你們在聊什麽？”楚凡凡湊近便看見桌子上擺放着一張表格，隐約看見社團的字眼。
“凡凡快過來，”穆心冉擡頭一看是楚凡凡連忙起身将她拉到身邊坐下，“我們在選社團呢，你也快物色一個，我好不容易才在高言手裏哄騙過來的，每個班對應的社團人數是有限制的，先選先得，後選……後來的就沒得選了。”
楚凡凡定睛一看，表格上的社團種類還挺多，不過楚凡凡一眼就看中了天文社，她興致沖沖地大手一揮，然後重重地點在天文社那一行。
“就它了。”
“你喜歡天文嗎？”穆心冉歪頭看向楚凡凡。
“額……還可以吧，小時候經常聽爺爺講星空的故事。”楚凡凡回憶說。
“我怎麽感覺有點牽強？”穆心冉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不會是有什麽隐情吧？”
“收起你那魔鬼的笑容，”楚凡凡用手捧住穆心冉的臉蛋。
“對了，你們都選什麽呀？”楚凡凡好奇地看向其他幾位女生。
“肯定是選籃球社啊！聽說校草墨以杭會去。”一名女生花癡道。
“你能是校草的菜嗎？”另一名女生嘲笑她說。
“校草這種‘東西’，能多看幾眼都是好的。”女生不滿地回擊。
“要我說就應該報文學社，”穆心冉将手指向文學社一行，“據我所知，歷年文學社都是爆滿，而今年更是如此。”
“你怎麽知道的？”楚凡凡好奇地問，“我是說你怎麽知道今年也會爆滿？”
往年的事已經是過去，稍加打聽就能知道，可今年的事還沒發生，穆心冉也當上了預言家？
“聽說校花顧清橙會參加。”穆心冉說着，眼神突然憧憬起來。
“切！”周圍幾個女生都發出不屑卻又內藏滿滿嫉妒的聲音。
這是楚凡凡第一次聽見顧清橙的名字，她原以為自己和這位校花整個高中生涯都不會有所交集，可就是這個人名，卻在之後的生活裏出現了幾次，每次出現，都像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措手不及，煩躁不安。
楚凡凡清晰的感受到幾名女生對校花的敵意，羨慕嫉妒恨裏占比更多的是後兩項。
而穆心冉的眼睛裏，只看到羨慕。
“那又這麽了？聽說校草對她不感興趣，我只喜歡我的校草。”對校草心心念念的那位女生繼續犯着花癡。
楚凡凡看着她一臉的花癡樣心想，這人能有自己的愛豆帥？
在楚凡凡心裏，沒有哪個男人能帥過自己的愛豆，何況自己的愛豆還是個三人組合。
絕世美顏暴擊，X 3！
這樣一想，楚凡凡瞬間覺得，這世界上已經不可能有男人能超越愛豆了，心裏對那個叫什麽墨以杭的校草絲毫提不起興趣。
“蠢呀你，”穆心冉用手指了指那女生腦袋，“懂不懂什麽叫放長線釣大魚？校花都去了，去的男生會少？”
“都是些歪瓜裂棗。”
“那就百裏挑一，一群歪瓜裂棗裏總會有那麽幾個好瓜好棗。”
“還是心冉見解到位。”
很顯然，穆心冉的話成功打動了另外幾個女生。
除了花癡女生填了籃球社以外，其他幾個女生全部填了文學社。
“你一定會後悔的，”穆心冉拍了拍那名女生，“別怪我沒提醒你，籃球社超級累，一整節課跑下來第二天都起不來床。”
“少吓唬我，為了男神我願意！”
女生當時說得意氣風發，可上了幾周課程之後哭得像個淚人似的。
原因很簡單，一是課程很累，二是心更累。
校草找了一個打籃球的女朋友，女生在這個該死的社團課上吃盡了狗糧。
輪到穆心冉填表格，文學社還剩最後一個名額。
可出人意料的是，穆心冉并沒有填文學社，而是在最人跡罕至的歷史社後面簽下自己的名字。
“說了半天你自己不去嗎？”楚凡凡一時間有些詫異，她把胡堯忘記了。
“我有目标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穆心冉又露出小女孩般的傻笑。
楚凡凡看了看走遠的幾名女生，“那你慫恿她們去文學社幹嘛？”
“這招叫調虎離山，不對，叫引蛇出洞，還是不對……管他呢！我就是為了減少競争對手。”
“你不這樣，她們也絕不會選歷史社的。”楚凡凡想了想說。
“這你就不懂了，”穆心冉一臉認真，“見過外面的世界，就不會惦記家裏了。”
這句話多麽有深意啊，楚凡凡心想，穆心冉明明那麽單純，可怎麽又有些不那麽單純？
“那你呢？”楚凡凡問。
“我這人沒啥優點，就是不到南牆心不死。”穆心冉說這話的時候像極了中二少年在宣揚誓言。
自習課的時候，楚凡凡望着自己前面的韓莫離背影發呆。
少女的小腦袋瓜又開始胡思亂想，韓莫離是屬于家裏的？還是世界的？
“又在發呆？下次月考就要到了，我上次給你的化學資料看完沒，我要用一下。”韓莫離突然回頭是楚凡凡沒有想到的。
“沒……沒呀，”楚凡凡一驚，“你等一下啊，我找找。”
“對了，你選了什麽社團？”楚凡凡正貓着腰在桌洞裏翻動着書本，突然提口說了一句。
韓莫離手上轉着筆，側着身子看楚凡凡，“文學社，剛好還剩最後一個名額。”
對了，他喜歡寫文章，這些天來，總是見他在寫些什麽。
楚凡凡把這一茬給忘了。
聽到不是自己滿意的答案，心裏多少有些失落。
楚凡凡手上動作停頓了一下，懶懶地回了個“哦。”
“不過高言拼死命護住表格沒讓我填，他還說什麽穆心冉不夠義氣把好名額都搶完了。”
“然後呢？”
“我給他了，選了天文社。”
韓莫離自認為自己這波解釋十分完美，其實他壓根沒打算填文學社，在看見楚凡凡名字的第一眼就果斷在後面寫上自己的名字。
他喜歡寫寫文章是沒錯，但他的心幫他做了選擇。
“看來我們又在一起了。”楚凡凡笑笑。
話剛出口楚凡凡就隐約意識到有哪裏不對，她突然臉有些紅，連忙低下頭。
“那個……我不是那個意思，給你。”楚凡凡趕緊将手上的資料遞給韓莫離。
“嗯，我知道。”
害羞的少年沒再多說一句話，趕緊接過資料回過身去，假裝什麽也沒有發生。
邊上的穆心冉不厚道地偷笑起來，見楚凡凡瞪她才勉強将笑意憋了回去。
前面的高言用着他們四個能聽見的聲音湊在韓莫離耳邊，“她那算不算是和你表白啊？”
“瞎說什麽……”韓莫離被高言這麽一說，有些尴尬。
楚凡凡氣得狠狠地一腳踢向高言的屁股，疼得高言哇哇叫，安靜的自習課突然怪異起來。
衆人紛紛看向高言，高言尴尬地笑笑，“沒事，沒事，大家繼續，繼續……”
等到沒人看向他了，高言回過頭狠狠地瞥了眼楚凡凡，“算你狠！下手能不能輕點？”
“我又沒下手。”楚凡凡耍起無賴來，得意地朝他笑。
“你……你這麽不講理小心嫁不出去！”高言惱羞成怒。
“你坐在我前桌的日子還長着呢，”楚凡凡還是笑，“再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我錯了，我錯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行行好……”高言為了保住自己的屁股，只能認慫求饒。
他又推了推韓莫離，“快幫我勸勸，求求情……”
“你都說她嫁不出去了，”韓莫離搖了搖頭，“我哪有那麽大面子？”
穆心冉憋不住了，正要加入進來，教導主任卻出現在窗外。
四人吓得趕緊裝模作樣起來，該看書的看書，該刷題的刷題。
接下來的自習課，楚凡凡一題也沒寫出來。
韓莫離，我是不是真嫁不出去？
社團課其實也沒有楚凡凡想象的那般美好，可以用天文望遠鏡看星空，找一找銀河，找一找牽牛織女星。
高一年級的社團課統一安排在周一下午的最後一節課，那時候天還亮着，壓根就沒有機會看星星。
楚凡凡原以為天文社的人不多，可一來到階梯教室直接傻了眼，階梯教室裏滿滿當當的，人頭攢動。
“人還真多。”韓莫離有些怯場，站在門口遲遲不肯進去。
“是挺多哈。”楚凡凡意識到韓莫離的心理變化，面對滿屋的陌生面孔，這家夥又慫了。
“不過和我們又有什麽關系？”楚凡凡推了推他，“走，他們又不吃人。”
韓莫離終于說出自己的顧慮，“你說待會兒要不要自我介紹？”
原來他在害怕這個，楚凡凡心裏笑出了聲。
可嘴上不能笑，韓莫離已經夠緊張的了，這種時候不能嘲笑他。
韓莫離見楚凡凡沒有立馬回應他，打起退堂鼓，“要不我們去別的社團看看，找個人少的……”
“你傻呀，人多才好，”楚凡凡輕聲罵他，“人少就真有可能要自我介紹了，你看看這滿屋子的人，自我介紹得到什麽時候？還上不上課了？”
韓莫離撓撓頭傻笑，“一緊張就傻了，這麽多人自我介紹，下下周都不一定能介紹完……”
楚凡凡在人群裏瞅了半天，終于瞅見兩個連在一起的空座位，她指了指那兒，示意韓莫離朝那走。
社團課的老師是個留着長長胡子的中年大叔，他的嗓音還有些沙啞，楚凡凡覺得他倒更像一個街頭藝術家，而不是站在講臺上給他們放着科教片的社團課老師。
楚凡凡杵了杵韓莫離的胳膊，湊過頭小聲地對韓莫離說：“你說他是不是搞音樂的，走錯場了？”
“他的嗓音唱歌可能真的好聽也說不定。”韓莫離肯定了楚凡凡的猜想。
“或許這樣的人生會更有趣吧。”韓莫離擡頭，視線落在播放視頻的白幕上。
“誰都不希望一眼就被別人定義。”
“那我呢？”楚凡凡突然間好奇自己在韓莫離眼裏是個什麽樣的人。
“你嘛，我覺得應該是個一邊忙着拯救世界一邊偷空畫畫的熱血女戰士。”韓莫離想了想說。
聽着韓莫離的描述，楚凡凡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個手拿槍炮的女戰士，槍火沸騰地掃向四圍的敵人，面前是成箱成箱的子彈和一個畫板。
女戰士趁着槍械自動換彈的間隙，快速撿起地上的畫筆在畫板上勾勒幾筆。
“你這想法怎麽冒出來的？”楚凡凡望着他的側臉，“太浮誇啦！我有這麽拼命嗎？”
“所以說我第一眼對你的定義也不準确。”韓莫離緩緩說，“不過你當時質問我為什麽揭掉你的租房啓示時的語氣，還真有一種我腳下的土地分毫不讓的氣勢。”
“我有這麽氣勢洶洶嗎？”楚凡凡說這話的時候臉微微泛紅，明顯底氣不足。
現在回想起來，楚凡凡與韓莫離的第一次見面似乎是以濃厚的火藥味開局。
難怪這家夥會這麽想我？
“那你呢？”韓莫離問。
“我當時是覺得你是……”楚凡凡差點将你是我的大金主脫口而出，好在還是忍住了，“你是一個特別慫的傻小子，能被我一拳揍哭的那種。”楚凡凡壞笑着。
酷酷的女孩，壞壞的笑。
韓莫離沒有回她，一個人沉默着。
楚凡凡又小聲地嘀咕，“其實我看到你第一眼就覺得，你一定是一個被全世界遺忘在角落的男孩，那麽孤獨，那麽自卑，但眼睛裏卻有光的男孩。”
“說白了，就是我沒有存在感。”這句韓莫離回應了。
可男孩的心裏，突然滿是感動，這麽多年，第一次有人對他這樣說。
你一定是一個被全世界遺忘在角落的男孩，那麽孤獨，那麽自卑，但眼睛裏卻有光的男孩。
楚凡凡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
其實他說得也沒有錯。
兩個人盯着白幕上播放的視頻沉默了好久，周圍是嘈雜的人聲，而話題一開始那位長胡子老師早已不知去向。
穆心冉說得沒錯，千萬不要對學校的這些**活動抱有太大期待。
在你滿懷期待的時候，社團老師心裏想的卻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一樣東西敷衍你們，然後逃離戰場，自己找個地方悠閑自在去。
“謝謝你發現我……”韓莫離說的很小聲很小聲。
少年以為自己的聲音很小，小到會被周圍嘈雜的人聲所淹沒，可女孩聽見了。
楚凡凡也很小聲很小聲說，“不客氣。”
兩個人誰也沒有看向誰，仿佛各自和空氣在交流。
第一節社團課，在這種莫名的氛圍裏，落下帷幕。
下課鈴響起，所有人一擁而散，像是一群被關在籠子裏的鳥，籠門打開，撲動翅膀奮力向外飛。
霎時間教室門口人流湧動。
楚凡凡和韓莫離被迫從座位上站起來，卷入人潮裏。
嘈嘈雜雜的聲音在耳邊湧動，大多數都是吐槽社團課多麽無聊，老師多麽不靠譜，楚凡凡見怪不怪。
楚凡凡回頭一看，自己和韓莫離已經被人流沖散，韓莫離像是在說什麽，可她聽不見。
這個孤獨的男孩，在世界的角落裏，忽然被人注意。
他滿臉滾燙。
“謝謝你發現我。”
“希望你記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