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漫夏星光
研學游結束後，班級裏好幾天都處于靜不下心來的狀态，大家用了一周的時間才逐漸穩定下來。
時光無情，你稍不注意，它就溜得飛快，高一的最後一場考試在胡主任的紅旗下演講中拉開帷幕。
胡主任一臉嚴肅地拿着稿子，目光移至高一學生的區域，“以下這些話，是我要分享給高一全體同學的！高一的時光接近尾聲，而高二，将是你們全新的征程！因為，你們要經歷人生中第一次重要的選擇，文理分科！而這次期末考試，将是你們做出正确選擇的重要依據……”
楚凡凡站立的地方沒有樹蔭，六月末的太陽不再像之前那樣溫和，變得毒辣無比。胡主任在旗臺上慷慨激昂，楚凡凡在旗臺下汗如雨下。
穆心冉站在她邊上，見她大汗淋漓，連忙問：“凡凡，你怎麽了，沒事吧？”
楚凡凡強撐着說：“沒……沒事。”
可沒過兩分鐘，楚凡凡突然間覺得眼前的世界變得灰暗起來，胡主任的聲音也開始模糊不清，整個人就要跌落在地上。
韓莫離站在她身後，立馬将她接住，并從兜裏掏出什麽東西塞進她嘴裏。
穆心冉吓得趕緊跑去找徐峰，徐峰急得連忙跑過來，看楚凡凡臉色不對，就讓穆心冉和韓莫離将她先扶回班級休息，要是好不了，再送到醫院去。
楚凡凡只覺得嘴裏一陣甘甜，心裏那股難受勁瞬間消退了許多。
“她這是怎麽了呀？”穆心冉上樓梯時一臉緊張地問。
“應該是低血糖了，”韓莫離看了看楚凡凡的臉，“吃了糖好點沒？”
“嗯，好點。”楚凡凡有氣無力地說。
到了班級，她趴在桌子上閉着眼睛休息了會，逐漸覺得身體開始恢複正常。
徐峰邁着大步跑上四樓，一進班級就問：“怎麽樣？好了沒？我車開到樓下了，不行就去醫院！”
楚凡凡笑了笑，“謝謝老班，我就低血糖犯了，現在已經好了。”
“沒事就好，”徐峰看了看他們三人，“你們這些小家夥，一個個都那麽瘦，要多吃點身體就不會出現這些狀況了，高二只會更辛苦……”
徐峰走後，窗外胡主任的聲音終于停止，學生們如釋重負，紛紛湧進樓道，楚凡凡耳邊傳來清晰的、嘈雜的上樓聲。
她扭頭看着韓莫離，“你哪來的糖呀？”
韓莫離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前兩天也低血糖過，不過不嚴重……”
少年将之前的事記在心上，這會兒随便找一個理由遮蓋起來。
有關于你的，我都放在心上。
期末考試像一只兇狠的野獸，将少年們撞得暈頭轉向。
“這次物理也太難了吧！”
“化學也難！”
“我還以為歷史政治就背背就行了呢！誰知道考的都不是書上的！”
每考完一門科目，樓道裏、走廊上總是響起這樣的聲音。
事實證明，确實如此。
楚凡凡的化學再次回到70分以下，只考了66分。
而韓莫離的政治歷史也考得一塌糊塗。
穆心冉哭喪着臉說：“我這物理和地理都不行，文理分科讓我怎麽選呀？”
高言攤攤手，“破罐子破摔，我就理科走到死了。”
錢子昂打着游戲，“我無所謂，文理都行。”
胡堯和錢子昂一樣，無所謂，不過錢子昂是都不行，而他是都頂尖。
怎麽會有這麽變态的人？文理全才？
暑假的時候，楚凡凡想了想，還是不想放棄理科，她想再試一試，剛好暑期有個理科補習班，韓莫離、高言也報名了。
她沒想到的是，胡堯竟然也在。這樣的大神也用參加補習班？
不過她倒是很開心，因為胡堯的緣故，穆心冉也打算在理科這條路上拼一拼，她們好姐妹再度相聚。
錢子昂本來都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了，結果這幾位小夥伴紛紛都不走，他攤攤手，那我也不走了，剛好不用回去聽父母的唠叨，索性也報了名。
一整個暑期是痛苦的，是折磨的，是讓楚凡凡瘋狂掉頭發的。
好在有這些朋友陪她一起。
可這個暑假對楚凡凡來說，又是最難忘的。
關于她和韓莫離。
韓莫離也是一樣，這個暑假成為了他記憶裏最美好的夏天。
補習班和平時上課大致上一樣，周一到周六，周日休息，不過時間上比平時要少很多，每天只有上午或者下午兩三個小時的補習時間。
楚凡凡自覺地報了數學和化學兩門，分別在上午和下午，而韓莫離報的是數學和物理。
周六的晚上難得有空，楚凡凡突然想起來，這一年下來，韓莫離還沒有好好轉過金湯小鎮，就連楚凡凡最喜歡的金湯湖，他都還沒去看過。
而暑假即将結束。
楚凡凡靈機一動，在**群裏面通知了大家這周日來一次騎行。
**群裏面瞬間消息滾動起來，小夥伴們白天受的煎熬，轉化成了此刻在群裏面的熱情。
高言打字說，對呀對呀，一直沒有空轉轉，我對那一顆大球感興趣好久了，每天晚上射出耀眼奪目的激光。
高言所說的是，楚凡凡他們鎮子上的溫泉宮，造型是一個大大的半球型，球頂上有一個類似激光發射器的東西，每天晚上都會射出各色的光，以所在的球頂為圓心，旋轉在整個金湯小鎮的上空。
穆心冉發了一個大大的表情包，一只可愛的小熊，正端着茶杯喝水，邊上配文淡定淡定。她在這個鎮子上呆了這麽多年，早就熟悉這裏的一草一木，自然也沒有什麽新鮮感了。
胡堯打了三個字，我不去。
韓莫離打字勸他，難得的集體活動，大家整整齊齊才好，一起來吧。
楚凡凡率先加一。
緊接着另外幾位瘋狂點加一，典型的看熱鬧，不嫌事大。
最後錢子昂也不小心點到了加一，這也是最後一個加一。
他們整齊的隊形被錢子昂打斷了。
錢子昂打字埋怨道，你們群裏在幹嘛呀？瘋狂發消息，我的手機瘋狂跳出彈框，這個群是我唯一沒有屏蔽的群了，你們是不是想我也把它屏蔽掉？打局游戲能不能讓人安靜會兒？
他剛吐槽完，胡堯發了兩個字，我去。
下面瞬間又開始撒起花來。
加一。
加一。
加一。
錢子昂的吐槽瞬間被淹沒在花海裏，他絕望的退出聊天界面，在設置裏點了一下屏蔽群消息，又返回到手機的游戲界面。
第二天白天，楚凡凡在家裏的儲物間裏，翻出了那輛買了好幾年的自行車。這是一輛粉紅色的自行車，是楚凡凡初二的時候，爺爺買給她的生日禮物，爸媽指責她說買那幹嘛，你又用不上，而且你也不會騎呀。
楚凡凡當時在班級裏聽別人說騎自行車多麽爽快，心裏對學自行車的念頭愈加強烈，可她連自行車還沒有，于是慫恿爺爺買了這個生日禮物。
楚爺爺電話裏說，等你回來，我教你騎。
楚凡凡朝着電話大喊一聲，好。
她猜爺爺一定又眯着眼笑。
可最終整個暑假過完，她也沒能回來，這輛自行車就一直在儲物間裏放到現在，還好，還能用。楚凡凡拍了拍自行車的坐墊，滿意地笑笑。
有件事差點忘了！
楚凡凡連忙跑到院子裏，“韓莫離，你會騎自行車不？”
韓莫離擡頭看向她，點了點頭，“我會呀。”
“那就行。”
楚凡凡他們約的時間是周日的上午九點鐘，在校門口的梧桐樹下集合，由于現在正值暑假，天氣炎熱，只有上午還稍微涼快一點。
金湯小鎮是一個溫泉小鎮，因為溫泉的緣故，這裏還算得上是一個旅游小鎮。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個的緣故，在別的鎮子上很難見到的共享單車，這個鎮子裏還有一些，停在靠近溫泉旅游區的那一塊。離學校門口不遠，往前走幾十米，過一座橋就到了。
楚凡凡将粉紅色的自行車推到門口，又朝韓莫離看了看。
“應該可以。”楚凡凡眼神比對了一下韓莫離的身高和車的高度。
“可以什麽？”韓莫離一臉懵。
“你快點騎，然後帶上我。”楚凡凡說。
“我騎？”韓莫離看了眼這輛粉紅色的自行車，心裏滿滿的拒絕，“這……我能不騎嗎？”
“怎麽了？我又不重？”
“這車也太粉了吧？”
噗嗤，楚凡凡沒忍住笑，“就因為這個呀？沒事啦，現在暑假又沒什麽熟人，別慌別慌。”
這時錢子昂剛好從屋裏跑出來，迎面撞上了他們，也聽見了楚凡凡說的話。
他連停頓都不敢停頓，直接與韓莫離擦身走過，“好兄弟，加油啊！我先走一步！”
錢子昂想的是，不跑快一點，他可能成為備用人選。
這可貴的兄弟情！
等到韓莫離蹬着自行車來到梧桐樹下的時候，其他人早已到齊，各自騎着共享單車。
韓莫離騎的不快，并不是因為楚凡凡體重的原因，而是自己別扭。
楚凡凡還是第一次坐在自行車後座，不像其他女孩那樣的羞澀，相反，她還有一些興奮。
他學別人那樣側着坐在後座上，一路上兩條腿不停的擺動，像一個永遠也長不大的小女孩。
韓莫離在前面緊張地說：“你就這麽放心我的車技？”
“不放心也沒辦法啦！”楚凡凡伸手将路邊的狗尾巴草揪了起來。
“別亂動，待會兒真要翻車了。”韓莫離滿臉無奈。
他們剛到，穆心冉就張大嘴巴，韓莫離以為她要八卦幾句，她卻說：“凡凡，你竟然還有專屬坐騎！還配司機！”
這……
高言催促道：“少大驚小怪的，抓緊走了，待會兒太陽賊毒，能烤熟人。”
小團隊六人騎着自行車，順着晚風街向前走，到轉角的時候轉向了另一邊，先去第一個目的地，溫泉宮。
溫泉宮屬于收費場所，但由于是夏天，去的人并不多，小團隊騎着車在外圍轉了一圈，并沒有選擇進去。
楚凡凡擡頭看了看這一個巨大半球體，有些感慨這些年小鎮的發展，在她小時候還沒有這東西的存在。
随後一行人又轉了轉小鎮其他不知名的地方，順着青草河一直向前，五輛車子開始競速起來。
錢子昂遙遙領先，他站了起來回頭喊，你們快點呀，話語裏滿是得意。
再往前面走是一座公園，沿着公園裏面的小徑向前騎，是通往金湯湖的一條近道。
他們先是進了公園，去看了孔雀，其他四個人非要等着看到孔雀開屏才肯走，楚凡凡在韓莫離耳邊小聲說了一句，就拉着韓莫離先行離開。
“這個季節，看不到開屏的，我們是第一啦！”快走出四人視線的時候，楚凡凡回頭朝他們大喊。
古靈精怪的少女，滿足自己好勝心的同時，還有另一重心意。
她已經等不及，要帶韓莫離去看金湯湖。
公園裏面各種花草樹木在楚凡凡視野裏劃過，還有好幾只鴕鳥遠遠地看着他倆，那座令高言傷心欲絕的吊橋也出現在楚凡凡眼中。
可這一切，她現在無暇顧及。
到了金湯湖的河堤下，韓莫離将自行車停放在一邊。
他正要邁上臺階，突然被楚凡凡拉住。
“你別這麽走，”楚凡凡作出示範，背對着臺階往上邁，“像我這樣。”
韓莫離也不知道它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只好學了起來。
“千萬別回頭啊！”
少年少女緩慢地，略顯笨拙地，倒退着向上爬。
“97，98，99！”
“到啦！”
楚凡凡和韓莫離幾乎同時轉過身去，陽光正好，碧藍的天空折影在水中，一疊一疊的水浪，朝韓莫離他們撲來。
“這樣看是不是很驚喜？是不是很美？”過了好一會兒，楚凡凡才開口道。
韓莫離點了點頭。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擡頭發現彩虹就在眼前，突然的驚喜溢滿心間。
韓莫離有種看見大海的即視感，夏天的風拂過水面，朝他的臉頰撲擁而來，竟有一絲清涼。
這真是難得。
在這樣炎熱的夏天，撲面而來的風，送來的都是熱浪。
湖面中央的山巒卧虎而立，再就是遠處的群山環繞，整個金湯湖猶如一顆藍色翡翠鑲嵌在其中。
“對了，你還記得這裏是99個臺階？”韓莫離過了好一會兒，突然想起來問。
“我第一次差點……”楚凡凡差點脫口而出她第一次在這裏差點踩空跌倒的事，想了想，沒有說出來，不能讓這家夥嘲笑自己，“我第一次來的時候，無聊數的。”
“然後記得這麽多年？”韓莫離真信了她的話，“你記性可真好。”
“用你說。”楚凡凡隐約覺得他在暗嘲自己。
“像是大海。”
“你喜歡大海呀。”
“嗯，想着以後能去海邊上大學就好了。”
“你一定可以的，到時候我們海邊重逢，我想想，”楚凡凡真就一時一個想法，“櫻花就是信物，我們各自帶朵櫻花……”
就在這時，河堤下方傳來了呼喊聲。
其餘四人趕到，他們将自行車停在河堤下面的綠化帶旁，朝河堤上面的楚凡凡他們揮了揮手。
楚凡凡還來不及告訴他們與金湯湖獨特的見面方式，這四人已經興沖沖的跑了上來。
“我去，這湖真大！”高言很沒文化的贊嘆。
“能不能說點有文化的話？”錢子昂罵他，“跟你站一起，我都懷疑我不是高中生。”
“那你來一句呀！”
這倆人又拌起嘴來。
“還是因為今天天氣好，”穆心冉解釋道，“平時的時候沒這麽好看的。”
她見得太多，早已習以為常。
“這似乎是我印象中最好看的一次了。”胡堯也稱贊道。
“看來今天是來對了。”楚凡凡面對大家的贊美，心裏樂呵呵的。
他們六人朝湖面大喊起來，似乎想把這個暑假受的氣都喊出來，更想把過去的一年以及未來的兩年将要受到的痛苦和殘酷都發洩出去。
男孩女孩們站成一排，吶喊着正處于那個時代的青春。
他們的時代。
“對了，下周日是我生日，也是我們暑假補習生涯的結束，你們都到我家來，我請客吃飯。”臨走的時候，楚凡凡突然想了起來。
“凡凡，你生日呀！”穆心冉驚訝道，“放心，我肯定給你準備一個大禮物！”
“生日禮物都是形式，你們都能到就行。”
“好。”
一轉眼就到了下周日，楚爺爺一大清早就去菜市場買回來了一大堆菜，葷的素的，雞鴨魚肉，海鮮河鮮，樣樣俱全。
難得給孫女辦一次生日宴，老爺子恨不得做個滿漢全席出來。
楚凡凡撒嬌道：“還是爺爺對我好，我在城裏的時候過生日，我媽就随便做了幾個菜，對了，爺爺你也別做太多，到時候吃不掉，浪費了就不好了。”
天色漸晚，大家紛紛來到楚凡凡家裏，手上都拿着早已準備好的生日禮物。
高言手捧着一顆向日葵，還特別矯情的在花莖上系了一根紅絲帶，打成蝴蝶結的模樣。他憨憨地笑笑，“禮輕情意重，禮輕情意重嘛！再說了，向日葵多積極向上呀！非常符合你的氣質。”
“你這禮物真特別。”楚凡凡微微皺了皺眉，然後又笑了開來，“有心了，有心了。”
穆心冉買的是一個皮卡丘套裝，裏面有一只大的皮卡丘，類似于慘叫雞那種，一捏就會發出聲音，不過它發出的都是皮卡丘的叫聲。另外還有幾個小的皮卡丘毛絨玩偶，以及貼畫之類的。
“謝謝，我超喜歡。”楚凡凡滿眼欣喜地捧着它。
“我準備的可能沒有那麽好，”胡堯站了出來，還是一臉的平淡，“就去書店給你買了一本神奇寶貝的漫畫書。”
胡堯實在是不知道她喜歡什麽，本來是準備買一本歷史故事書的，後來想了想，去問了一下穆心冉，然後才買了現在的這本漫畫書。
“謝謝，謝謝，皮卡丘是我的最愛。”
接着是錢子昂的禮物，他撓了撓頭，從身後拿出一個游戲卡帶，“怎麽大家買的都是關于皮卡丘的東西？我還以為我買的東西夠特別呢，這下好了，一點特別之處都沒了。”
“這是什麽呀？”楚凡凡接了過來，第一眼沒有認出來這是什麽東西。
“你沒認出來呀，那看來我準備了還是有用的。”錢子昂突然間有些自豪。
“游戲卡帶？”楚凡凡看了看卡帶，又看了看錢子昂，“果然和你相關的東西，都是關于游戲的。”
錢子昂剛要開口，楚凡凡突然說：“你送的這個挺有意思。”
還剩最後一個人。
大家向四周看了看。
韓莫離呢？
楚凡凡發現他連續好幾晚都出門去，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幹什麽？
怎麽今天晚上自己生日，他又出去了？
這家夥該不會忘記了吧？
穆心冉第一個開口問道：“韓莫離呢？你們誰看見他了？”
大家紛紛搖了搖頭，否認。
“凡凡，你不應該最能知道他在哪嗎？”穆心冉突然反應過來，望向楚凡凡。
“我也沒看見他人，”楚凡凡皺了皺眉，“好幾晚了，每晚都這時候出去，也不知道幹什麽？問他也不說。”
“是不是……”穆心冉嘴裏的話差點沒憋住，她想說的是，韓莫離是不是在給你準備驚喜？
其實不用她說，楚凡凡自己也會想到。
不過楚凡凡看了看韓莫離每天晚上回來倉促的表情，似乎并不像是準備什麽驚喜。
“我發個消息給他。”楚凡凡從兜裏掏出手機來，迅速打了一行字發給韓莫離。
半分鐘之後，手機屏亮起。
韓莫離回了消息：楚凡凡實在不好意思，差點忘了和你說生日快樂，我家裏有點事需要我外出去處理一下，你們先吃飯吧，我盡快趕回來。
他家裏有事？
楚凡凡心裏五谷雜陳，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有點急事要處理，讓我們先吃飯，”楚凡凡擡頭望向大家，“那我們先吃吧！”
“也行，”穆心冉心裏想的還是韓莫離在給楚凡凡準備驚喜，于是特別貼心的說，“那我們就先吃飯，蛋糕最後吃，現在吃蛋糕他就趕不上了。”
大家紛紛同意。
宴席開始，大家紛紛舉杯，祝賀楚凡凡生日快樂。
楚爺爺準備的菜太豐盛，高言感慨這比過年還過年啊。
晚飯吃完，大家準備起來生日蛋糕。
蠟燭插上，楚凡凡挨個點燃。
“關燈！”穆心冉興奮地喊。
大家玩的嗨了，都忘記了韓莫離還沒有回來。
楚凡凡雖然記得，可不想掃了大家的興，另外她心裏也有點小小的生氣。
這家夥真過分！
燈一下子熄滅，可負責關燈的胡堯還沒有走到開關那裏。
蠟燭發出微亮的光，韓莫離混在人群裏，只有胡堯知道。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大家唱起來生日歌。
楚凡凡并沒有發現這歌聲中也有韓莫離的聲音。
歌曲唱完，楚凡凡閉目許願。
楚凡凡許的願望其實每年都差不多，希望親人朋友健康平安，希望自己一切順利。
今年，她特別許了一個願望。
楚凡凡許完願望睜開眼睛，大家夥示意她吹蠟燭。
蠟燭熄滅，紛紛響起生日快樂的祝福聲。
就在大家的聲音逐漸消失之後，一個人的聲音在楚凡凡耳邊響起，格外特別。
黑夜忽然間被一簇光芒點綴，微弱卻足夠溫暖，照亮了所有人。
“祝你生日快樂。”韓莫離笑。
楚凡凡見他從人群裏站了出來，手上捧着一縷星光。
一閃一閃亮晶晶。
楚凡凡剎那間相信，這真的就是星光。
她忽然間想起來，韓莫離好久之前問她喜歡什麽特殊的東西。
她想了好久，最後擡頭看了一眼夜空。
星星算嗎？
現在這個男孩為她摘星去了。
韓莫離撓了撓頭，有些腼腆地笑笑，“我找了好久，今晚抓的太慢了，來晚了。”
他手上捧着一個玻璃瓶，裏面是好些只發光的螢火蟲。
這是我為你摘的，所有星光了。
韓莫離在網上百度了一下螢火蟲的居住環境，突然想起來，公園有一處地方挺符合，就跑去找，第一天晚上沒找到，他就接着去，第二天驚喜的看到了一只，他順藤摸瓜起來，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大本營。
第三天的時候，功夫不負有心人，韓莫離在一片濃密的矮樹叢裏，碰見了那些“星光”。
楚凡凡整個人都傻了，螢火蟲？這種東西還能被他找到？
螢火蟲也屬于楚凡凡小時候的記憶，可似乎只屬于小時候，她已經好多年沒有見過了。
楚凡凡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在自己16歲生日吹完蠟燭睜眼的那一刻，能夠再次見到，這些小時候被她譽為“星光”的小“精靈”們。
為什麽眼前這個男孩總是能戳中自己的心？像是在她心髒上安裝了監視器，楚凡凡的所有心思他都知道。
再沒有什麽能比過這個。
其餘人吃驚之餘，連忙起哄祝賀，大家夥吃起蛋糕，氣氛十分開心。
楚凡凡和韓莫離站在門口送別大家之後，兩個人陷入了靜默。
楚凡凡想起來韓莫離還沒有吃晚飯，而自己先前特意讓爺爺将韓莫離喜歡吃的糖醋排骨留了好幾塊。
“你先去吃飯吧，”楚凡凡故意說，“我都聽見你肚子咕咕叫了。”
“哪有？”韓莫離還是一根筋的耿直。
韓莫離吃完飯後，兩個人站在院子裏的水池邊幫楚爺爺分攤一點家務，洗碗。
韓莫離突然擡頭看了眼，“上次你不是說沒看見星星嗎？今天晚上天上的星星還挺多。”
“真的诶，我還沒注意到，”楚凡凡擡頭，滿眼星光，她腦海中古靈精怪的想法一閃，“待會我們去樓頂看星星吧！”
楚凡凡卷起涼席，又讓韓莫離拿着掃把和拖把，自己想了想又抓了兩個枕頭。
躺在樓頂看星星，一晃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
楚凡凡用手比劃了一片區域，自己用掃把先掃一遍，再讓韓莫離用拖把拖一遍。夏天天氣熱，氣溫高，沒一會兒那塊地方就幹了。
楚凡凡将涼席鋪在上面，自己率先躺了上去，見韓莫離傻站在一旁，眼神示意他也躺上來。
“這……不太好吧？”韓莫離說。
“星星就要躺着看才好呀，你小時候沒看過？”
“那你拿着兩枕頭幹嘛？”
“男女授受不親，”楚凡凡将兩個枕頭放在自己的左邊，“這是分割線，就小時候課桌上畫的那種，你躺那邊就好，不許越界。”
楚凡凡這麽一說，韓莫離倒是放心了，躺了下去。
兩個人雙手枕着頭，對着星空凝望起來。
“現在的星星好少，還是小時候的星空好看。”
“确實，小的時候滿天的星星。”
“你說它們是不是都爆炸了？我之前看雜志說星星到了最後就會爆炸。”
“也許是光污染吧，周邊的光越來越多，把它們掩蓋住了。”韓莫離忽然不想把話題弄得那麽傷感，星星的衰亡對他而言，也挺傷感。
“我突然想起來，你之前看到那個星體，叫什麽來着？”
“索恩-祖特闊夫天體。”
“對對對，就是那個，給我一種宿命相連的感覺。”
韓莫離笑笑，他也想起了一個東西，“你知道嗎？我們的身體大部分都是由星塵組成的，人體重的90%由星塵構成，因為除了氦和氫，其他的所有元素都是由恒星形成的。”
“長知識了。”
……
“對了，你好像從來沒有和我聊過你的爸媽，能聊聊嗎？”
韓莫離絲毫沒有準備，之前兩個人還在談論着星空，怎麽話題忽然間從理想變得現實？
他靜默了一會兒，“我爸媽很忙，從小到大都這樣。”
“我爸是建築公司的，各個工程來回跑，我媽一邊忙着自己的工作，一邊還要照顧我。分開久了，兩個人就容易吵架，電話裏吵，回來還吵，後來我爸那裏缺一個人手，我媽就辭掉工作也跑去幹，本來我和我爸聚少離多，這下我和他倆都聚少離多了。”
韓莫離說到這兒，苦笑了兩聲，楚凡凡聽得有些心酸。
“一開始我發現，他們吵架的次數變少了，可後來似乎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我媽總說都是我爸喝酒的原因……”
“反正我還好啦，現在早已習慣了，”韓莫離不想聊自己了，将話題轉移到楚凡凡身上，“那你呢？”
“我其實就和你們說的那樣，爸媽不放心我，就一直把我拴在身邊，可我想爺爺，想這個小鎮。對了，我還有一件事，一直沒有和你們說，你知道我是怎麽回來的嗎？我趁我爸媽不注意，偷偷修改了志願，本來我能上市裏的高中的。”
韓莫離突然用很奇怪的目光看向楚凡凡，這目光裏，有小小的不解，大大的欽佩。
所有人都想往遠處走，可她只想回到小鎮。
在目前可以選擇的人生裏。
“我就是想回來呀，所有人都攔不住。”
韓莫離此刻心裏想的是，這樣一個向往自由的女孩，朝着自己的心之所向，勇敢邁步真好。
可他不知道的是，這樣一個女孩，後來的他也攔不住。
“如果你喜歡做什麽，就要勇敢去做。”
楚凡凡突然對韓莫離說，她是望着天空說的。
韓莫離扭頭看着她，愣了好久。
你的生命裏，有沒有一個人這樣對你說？
“這樣真好啊！真希望能一直這樣躺下去。”女孩說，“對了，你那些螢火蟲在哪捉的呀？”
“公園裏面。”男孩沒有說自己有多折騰，倒是有些哀傷，“可惜關在瓶子裏它們活不了多久，送你的禮物，保存不起來。”
女孩将閃閃發光的玻璃瓶捧在手心，舉過頭頂，“和天上的星光，真的挺像。”
她掏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
“星光就應該在天上的，”女孩将玻璃瓶上的布揭開，“而不是在瓶子裏。”
男孩和女孩躺在涼席上，中間是兩個枕頭的分割線，舉目而望，浩瀚的星河在眼前鋪展，女孩眼前飛舞的，是男孩為她所摘的星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