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恐懼

――前世――

那是活生生的人啊!怎麽可以?

還是少年的司印第一次目睹了父親殺人,不是一槍斃命,是慢慢用酷刑折磨死。一貫和藹溫柔的母親怎麽可以那麽冷情,怎麽可以漠視,還有哥哥,他是不是已經殺過人了?

怎麽可以?

被司家過度保護的司印,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司家作為黑道濫殺無辜的事實。

司印不像司绶,司绶自出生接受的便是殘酷的司家繼承人的教育,司印從小就和正常孩子一樣,上學,交朋友,後來喜歡上繪畫,一點點開始接觸更加開放包容的思想教育。他的認知裏,世界該是和平,包容,萬物有靈,天賦人權的。

而不是他現在看到的,司家作為強勢的一方,單方面生殺予奪。

那是活生生的生命,無意識的傷害都是司印無法接受的,何況這種故意傷害?!

從看到父親虐殺人以後,他久久無法接受肉類食品,仿佛他吃的就是父親殺死的人,有時吃的即使不是肉類,想到死去的人,還是會抑制不住的嘔吐。有時他會恍惚,看到父母哥哥手裏握着刀,臉上挂着殘忍的血跡一步步走向他。

他逐漸封閉了自己,不再和他們多說話,不再和他們同桌吃飯,不在讓父母哥哥碰觸自己,仿佛他們的血腥會吞噬自己。

他沒辦法,他不能在享受着親人們殘忍帶來的美好生活的同時還指責父母哥哥,他沒有資格。像每一個貧窮家庭那樣,孩子過着父母千辛萬苦掙來的生活,就沒資格指責父母疲憊難堪的形象。他們不能一手拿着高昂的智能機,一邊指責父母做着上不了臺面的工作。這或許是每個人的原罪,生而為人,太多無奈。

司印陷入痛苦糾結中,一邊是他的家人,一邊是活生生的生命,兩廂矛盾,他只能越來越遠離親人甚至所有人。

溫暖出現的言梧,令陷入痛苦糾結的司印仿佛有了慰藉。

這僅有的慰藉最後卻打碎了司印所有的生活。司印無法接受殘忍的事實,就只能天真的等着人傷害。

重活一世,司印不敢再抱着“聖母”的心态。一個人的心很小的,連心髒都不對稱,我們怎麽可能不偏向呢?“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他連家人都保護不了談何操心天下蒼生,談何自由平等。

他強逼自己殘忍地把刀子捅入無辜之人的身體,漫出的溫熱鮮血仿佛永遠粘在自己身上洗刷不掉。每次殺人的冷笑,到底是嘲笑別人的愚蠢,還是自嘲自己的冷血,沒有人知道。

他不是那群六歲就開始訓練的孩子,那些孩子太小了,三觀都沒有形成,只有人類最基本的本能,有吃的,可以活下去,怎樣都可以。司印帶着前世的記憶重生,自然也帶着前世對事物的認知。無數次噩夢驚醒,翻身坐起,牙齒咬進左手,皮破斷骨,常常有之。現在看司印的手,右手幾乎毫發無傷,左手卻傷痕累累,一塊一塊的半月形傷疤密布。可能是因為慣用右手,右手要畫畫,要扣動機槍;左手,左手就用來贖罪吧。只有第一次動手,傷害上一位113的時候,沒人知道,那天晚上,司印仿佛失去神志般,把雙手瘋狂撞向牆壁,仿佛弄斷弄毀雙手,他就可以不殺人了。天亮時,又漸漸收回理智,包紮好雙手,把心中的恐懼扔到一邊,接着訓練接着殺人。

――――

司印因為受刑後又被罰跪省,高燒昏沉,前世的事再次成了夢魇,對一切的恐懼仿佛要徹底吞噬他。

好在天亮了,天亮了,每個人都是刀槍不入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