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開年之後,夏郁青進入大三下學期。

這學期本專業基本已經沒課了,學院鼓勵大家出去實習,甚有些媒體單位直接與院裏合作,開放了相當數量的實習崗位。

夏郁青在互聯網和電視臺都待過,踐行自己最初定下的目标,這一回選擇了去報社實習。

院裏也有同學去了外地的媒體,但夏郁青還有雙學位的課程要上,首選留在市裏。

省級報刊,整個省內發行量最大的晚報,相較于市一級的報刊,要求自然更高。

夏郁青作為年級第一,又有實習經驗,簡歷亮眼,一投過去,立馬被挑中。

進去以後,先跟了一個月的民生新聞,後來組別調整,社會組缺人,她就被“撿”了過去。

報紙跟電視臺一樣,不同欄目不同生态,有的忙得要死,有的閑得長草。

不同的是,報紙比電視臺窮多了。

實習生沒工資,只有版面費,又因為社裏規定實習生不可單獨署名,得在前面加上帶教老師的名字。這版面費帶教老師要不要分一杯羹,得看人品。

所幸夏郁青運氣一直不錯,帶她的老師嚴厲歸嚴厲,這方面卻從來不占實習生的便宜。

但就版面費這點錢,連市內通勤都不夠,吃飯還得夏郁青自己往裏倒貼。好在她一直勤儉節約,過年收的紅包也存了下來,有一筆不算豐盛,但足夠應急的小小存款。

跟社會新聞組很累,每次都是重大新聞,又要講求時效性,基本24小時待命,尤其新來的編輯和實習生,哪裏出了新聞,帶教老師一個電話,立馬就得趕過去。有一回開會,他們有個資深編輯說了句很粗俗又很貼切的話:新聞來的時候,你哪怕正在拉屎,也得馬上給我把屎給夾斷了。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夏郁青周末在學校上課,工作日在報社實習,比陸西陵忙得多。

白天出去跑采訪,晚上在編輯部寫稿,新聞稿件刊登之前要經歷三次審核,每次都有可能被打回重新修改。

哪怕好不容易回了家,也是抱着電腦不離手,不是查資料,就是寫稿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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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說要一起去踏青,夏郁青一再放陸西陵的鴿子,直到花期都過了也未能成行。

陸西陵想跟她多相處一會兒,就只能見縫插針,比如雷打不動地送她上下班,比如有時候她在報社,他便開車過去陪她一塊兒吃中飯和晚飯。

陸西陵調侃她的檔期比三甲醫院的院長還難約。

陸西陵的生活也發生了一些變化。

三月的時候,周潛辭職了。

那天下班之前,周潛冷不丁地一封辭呈遞上來,說南城最大的制藥公司向他遞了橄榄枝,要他過去做行政副主管。

當然,他會堅持站好最後一班崗,幫陸西陵物色到最好的接替人選再走。

陸西陵問他:“怎麽,是嫌我這兒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了?”

周潛聽出陸西陵并沒有生氣,便也就放下工作上的身份,笑說:“陸總你知道我是為了什麽。”

陸西陵說:“我原本打算下半年就調你去分管行政,你完全打亂了我的計劃。”

“但我覺得,我要一直做你下屬,就肯定做不成你妹夫。”周潛笑嘻嘻說道。

“……”陸西陵突然體會到了爺爺對他的那種“恨鐵不成鋼”的心情。

但他這人,對勇于向上的人總會高看一眼,對周潛也不例外。

“那邊給你的待遇怎麽樣?”陸西陵問。

“還算不錯,我提了價,他們考慮過後答應了。反正賺的錢都是笙笙的,不會叫她跟着我受委屈。”

陸西陵倒沒什麽白菜被豬拱的心痛感,周潛和陸笙,誰是白菜誰是豬都還不一定。而且,相較于陸笙之前談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男朋友,周潛不知道靠譜到了哪裏去。

沒有為難周潛,陸西陵批了他的辭呈,還多發了三個月的獎金。

周潛也算是盡職盡責,接任的助理由他親自面試,交接的工作都做了兩周,直到确認對方基本上手,才正式離開公司。

新助理業務能力不差,但有些默契得日積月累地培養,磨合了好一陣,陸西陵才算稍微覺得順手。

五月的一天,陸西陵回到家的時候,夏郁青正在收拾行李。

行李箱攤在卧室地板上,她将疊好的衣服一件一件放進去。

陸西陵走過去,笑問:“要離家出走?”

“要出差。”夏郁青轉頭看他一眼,笑說,“社裏要做一個系列的扶貧項目專題報道。”

“怎麽攤派到你們實習生頭上的全是這種苦差事。”

夏郁青笑說:“不然怎麽是實習生呢。”

“你一個人去,還是?”

“跟一個正式編制的記者一起去。”

陸西陵一頓,“男的女的?”

“女的啦。叫做姜穎,是我們學院畢業的研究生,算是我學姐吧。”夏郁青看他,“假如是男的,你會不讓我去嗎?”

“我會跟你去。”

“真的假的?”

“你可以試試。”

“陸叔叔才不是這種狹隘的人。”

“別給我戴高帽。”陸西陵笑了聲。

他蹲下來,翻檢她的行李箱,沖鋒衣、防曬衣、防曬帽、驅蚊貼……十分齊全,稍覺放心。

“去幾天?”

“要連着跑好幾個地方,不好說,估計得四五天吧,中途不會回南城。”

陸西陵“嗯”了一聲,瞧着她,忽問,“你昨天什麽時候回來的?”

“十點半?”

“前天呢?”

“十點?”

“大前天?”

“也是十點半吧……”夏郁青一頭霧水,“你問這個做什麽?”

“你說呢?”

沒給她思考的時間,陸西陵一把捉住她的手,将手裏的外套奪了下來,扔進行李箱,将人打橫抱起。

夏郁青在颠倒中後背着陸,只來得及小聲提醒,“我還沒洗澡……”

話也被吞沒,陸西陵說,等會兒一塊洗,捉她的手,不許她掙開,往下,隔西裝褲叫她感受,“你晾着我太久了。”

“……才三天。”

他聲音更是沙啞,“每天都想。”

不知為什麽,他坦蕩承認他對她的迷戀和欲望,總讓她害羞得不知所措。

隔天一早,夏郁青去火車站跟學姐姜穎碰頭。

兩人坐三小時火車到達第一個縣,換乘大巴前往下轄的村鎮,按部就班采訪拍攝。

忙了一整天,晚上回到鎮上賓館住宿。

兩人住的是一個标準間,洗完澡,夏郁青累得差點倒頭睡着,趕在神志消失前的最後一秒給陸西陵發了條微信。

沒得到回複,她撐不住了,捏着手機睡了過去。

是被振動吵醒。

被壓在臂下的手機像個炸彈,她驟然睜眼,心跳還未平複,撈起手機一看,點亮的屏幕上是陸西陵的來電。

旁邊那張床上姜穎發出細微的鼾聲,夏郁青怕吵醒她,拿着手機下床,循微弱光芒走進了浴室裏,接通電話。

這賓館裏信號很不好,陸西陵的聲音聽起來一卡一卡,她勉強聽出來,他是在問她,這麽晚了,到賓館沒有。

“我給你發微信說了的……”

“發了嗎?我沒收到。”

夏郁青拿下手機,點開微信界面看了一眼,對話框前一個紅底的感嘆號。

她解釋道:“這邊網絡信號太差了,我消息沒發出去。”

陸西陵的聲音又卡起來:“明天……還是……”

“喂?我剛剛沒聽清,你說什麽?我這裏信號不太好。”

“我說……”

“喂?”

電話挂斷了。兩秒鐘後,回撥了過來。

然而沒讓他們說上三句話,又開始卡。

這回夏郁青挂斷,給陸西陵發了條手機短信。所幸轉了半天,發出去了。

她說這裏信號不好,她去樓下跟他講。

陸西陵回複:不用。你安全我就放心了,快去睡吧。

夏郁青:嗯嗯。那我先去睡了,實在太困了。晚安。

陸西陵:晚安。

第二天早上,夏郁青和姜穎繼續昨天沒做完的采訪任務。

晚上到賓館,她勉強連上了wifi,給陸西陵打視頻報平安。

視頻接通一瞬,夏郁青剛說了一句“晚上好”,畫面便卡住了。

好在陸西陵這張臉就是經得起細看,卡成PPT,一樣好看得叫她猶豫了一秒鐘才挂斷,然後再次打過去。

這回也沒撐過五秒鐘,聲音卡成斷續的字節。

夏郁青放棄了,仍舊發手機短信,發過去一個“QAQ”的表情。

陸西陵:你還住的昨天那家賓館?

夏郁青:是的。明天會去另外一個鎮上。

陸西陵:采訪還順利?

夏郁青:方言聽起來有點費力。等下還要跟學姐一起整理錄音素材。

陸西陵:快去吧。時間也不早了,弄完了早點休息。

夏郁青:好的。那你也早點休息哦。

陸西陵:嗯。睡之前跟我說一聲。

夏郁青:好。

然而,當夏郁青好不容易把那些方言口音濃重的錄音素材全部整理完,已經困得頭昏腦漲,蓋上筆記本往旁邊一扔,三秒鐘睡着。

第二天早上看手機,多了兩條短信。

一條是「睡了?」,一條是「晚安」。

夏郁青趕緊給陸西陵發了條短信,解釋自己昨晚真是太困了。

陸西陵回複沒事,讓她今天工作加油。

今天去的鄉鎮便更偏僻,幾乎是省內最貧困縣裏最貧困的地方。

她們深入村裏,采訪了當地村官,和最後一戶摘帽的貧困戶。那村支書是大學生,也是個女生,行事特別雷厲風行,給夏郁青留下深刻印象。

得知夏郁青是從山裏讀出來的貧困生,村支書一定要她去村裏的初中做個“講座”,分享一些學習和生活經驗。

因額外耽誤了一些時間,采訪結束後天已經黑了,村支書個人名義請她們去家裏吃了頓便飯。

夏郁青自覺日常生活也是一種素材,征得同意之後,拍攝了村支書的生活環境。

晚飯時,三位處于不同人生階段的女生相談甚歡,互相加了微信。

吃完飯,村支書找了位老鄉,和老鄉一人騎一輛電動車,将夏郁青和姜穎送回了鎮上的賓館。

洗完澡,夏郁青一邊跟姜穎讨論明天的安排,一邊整理采訪素材。

手頭事情告一段落,她拿過手機一看,才發現通話記錄裏有半小時前的未接來電。

回撥過去,又是斷續卡頓的聲音。

陸西陵都要氣笑了,“你們那裏就沒有4G基站?”

夏郁青:“……什麽雞?”

“……”

電話撂了,他們繼續用原始但有效的手機短信聊天。

陸西陵問她接下來兩天的安排。

夏郁青回複說,明天會去采訪鎮上的一個扶貧示範企業,後天再去鄰鎮拍攝那邊去年出了兩個清北學生的高中,之後就回南城了。

拟定的這專題報道的思路,基本覆蓋了農業、工業、教育、醫療和政策等幾個方面。

陸西陵:挺全面。

夏郁青:那當然。

陸西陵:我可沒在誇你。

夏郁青還在打字,右邊又跳出來一條新的短信:想我嗎?

如果說,有什麽文字,是單單看到便覺得心裏打翻了甜味汽水,那一定就是這三個字。

夏郁青笑着,轉頭看了旁邊床上的姜穎一眼,她戴着耳機在看手機裏提前下載好的電影。

不得不說姜穎這方面就是比她有經驗,知道這種偏僻鎮上提供不了什麽娛樂活動。

夏郁青放心繼續聊天。

「有一點吧。」

她這樣回複。

陸西陵:哼。

「真的,如果你現在就在我身邊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抱着你睡覺。」

她點擊發送之前,到底不好意思,又删掉了後面那句。

陸西陵:那你早點睡覺。睡了就能見到我。

夏郁青:你困了嗎?

陸西陵:你不困?

夏郁青:……有點。

陸西陵:那快睡吧。

他們以晚安結束了今天的話題。

夏郁青再度被手機振動吵醒。

只振了三下便停止。

她被手機屏幕的亮光刺激得眯起眼睛,看見通知欄裏跳出新的短信。

陸西陵:醒了嗎?

夏郁青看了眼時間,是淩晨四點半。

她眯着眼睛,打着呵欠回複:怎麽了?你是醒了,還是失眠?

陸西陵:你猜?

陸西陵沒有給她留出“猜”的時間,很快發來第二條:你是不是住景逸商務酒店?

夏郁青:對。

陸西陵:那下來吧。

夏郁青幾乎瞬間清醒,只打了一個“你”字,就誤觸了發送鍵。

而陸西陵肯定了她甚至都沒說完的猜測:嗯。

夏郁青坐起來,雙腳在黑暗裏摸索着拖鞋,想到還沒回複陸西陵,又把手機拿起來,回複道:等我一下!

她點亮了手機的手電筒,急匆匆脫下睡衣,一一穿上內衣、T恤和牛仔長褲,靸上帆布鞋,輕手輕腳走到門口,打開門,又輕緩地阖上。

飛跑穿過走廊,爬樓梯下了樓——是的,這所謂的“商務酒店”,是個連電梯都沒有的小賓館。

穿過大堂,推開玻璃門。

沿街店鋪黑燈瞎火,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舊黃路燈光下,停着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

車窗落了下來,她定步看了一眼,兩步邁下臺階。

走到路邊拉開車門,看見駕駛座上白衣黑褲,帶三分倦色的清隽面容時,仍然覺得不可思議,“……真的是你?”

陸西陵看着她,似笑非笑,語氣涼涼,“不是說希望我在?我真來了你又這麽驚訝。我看你就是不想我。”

夏郁青鑽進車裏,一下摔上門。

還沒坐穩,陸西陵已撐着排檔,傾身而來,手掌往她頸後一按,昏暗裏,靠近她的臉,頓一瞬,聲音低下去,“想我沒?”

“想……”

“是嗎。”

仿佛口頭說的不做數,他徑直吻上去,絞住她的舌尖探入,要确定她是真的想他。

一息未曾呼出,在心口堵出悶痛,她伸手,情不自禁抓緊他的衣領,呼吸間嗅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心髒滿漲,而後聽見一聲沉沉的喟嘆,“青青。”

陸西陵的索求不限于此,黑暗是最好隐蔽,溫潮的線索,從耳廓延伸至嶙峋鎖骨,至衣領下的更隐秘處。她腦海裏煙花轟鳴,手指抓他的頭發,嗚泣似的聲音懇求,不可以在這裏。

陸西陵退開時在她唇邊落下一個吻。

“……你就這麽開車過來的麽?”夏郁青裝作若無其事地開口,雙臂伸到背後去扣排扣,實則耳朵已經通紅。

“嗯。”

“開了多久?”

“發完短信就過來了。”陸西陵瞥見她扣好扣子,那一霎勒出微微起伏的線條,一時間喉結微滾,別過了目光。

開了五個多小時。

夏郁青算了一下,暗自驚訝,“大半夜開車好不安全,你至少應該帶個人一起的。”

“那你說怎麽辦?我看叫人把你綁回去最好。”他聲音不鹹不淡的。

臨時起意的瘋狂,或許不适合他這樣的人。

方才在路上,他一邊開車,一邊深覺自己的荒唐。

可在沉沉夜色中,獨身一人奔赴他愛的人,同時懷揣着秘密、期待與冒險精神,又有一種別樣的浪漫。

夏郁青笑出聲,“累嗎?要不要先去休息。”

陸西陵在附近找了個空位将車停下,拎出後備箱裏的小號行李箱。

前臺沒人,夏郁青喊了幾次“有人嗎”,才終于從旁邊一道木門裏走出來一個睡得頭發蓬亂的女人,打着呵欠,不甚耐煩地開了一間空房。

或許因為之前去過夏郁青老家的鎮上,陸西陵對此處的條件倒沒覺得那樣難以接受。

夏郁青出門着急,沒拿自己房間的卡,順理成章宿在陸西陵這兒。

她倒在床上聽水聲,看着門縫漏出的淺白色燈光,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在做夢。

門打開了,陸西陵帶一身水汽,在床沿上坐下,偏頭看她,“睡着了?”

她睜着眼睛說,“嗯。”

不再說話,她手肘一撐,支起身體,湊近親了他一下。

退開的後路被阻斷,陸西陵托住她的後頸。像有山的陰影落下,卻在她心裏蕩起水的潮聲。

“明天幾點起?”陸西陵虔誠叩服山脈的起伏。

“……八點。”

陸西陵伸臂拿過手表看一眼,已是五點鐘,再過半個多小時,天都要亮了。

一旦知道時間,便像是進入某種催促的倒計時。

想讓她再多睡會兒的體貼,但更多是一種只為滿足自己瘾的迫切。

夏郁青不知缺氧的感覺是因為吻,還是因為熱,讓他們都差一點昏頭。她推開他,以氣聲提醒,“那個……”

陸西陵動作一頓。

緊跟着腦袋頹喪地往她肩頭一靠。

對不起,沒帶。根本沒想到這回事。

他撐起身,不抱希望地拉了拉一旁床頭櫃的抽屜,果然那空空蕩蕩的抽屜沒回報以希望。

陸西陵嘆聲氣,親吻她薄汗的額頭,“……算了,睡覺。”

夏郁青擁抱他,臉往肩窩裏一埋,安靜了片刻,小聲說,我幫你好不好。

陸西陵沒有出聲,但是捉住了她的手。

然而,她卻一把掙開了。

陸西陵有些兩分困惑。

随即,那呼吸遠離了他耳畔。

窸窣往下的聲響,黑暗裏引人警覺,叫人聯想到某種溫順的動物,蜷縮進被窩築成的巢。

陸西陵花了一秒鐘反應過來,立即伸手去摟她,阻止,“青青……”

“沒關系。”她笑說,“沒關系。”

是真的沒關系,他為她做過那麽多次,她為什麽不可以。

她想讓他知道。

“……我真的很想你。”

沒全然合攏的窗簾,天色泛出一點魚肚白。

将明而未明,制造一種夢境與現實無法區分的恍惚。

陸西陵第一時間将夏郁青摟了起來,即便“餘震”尚未散去。

夏郁青偏頭躲,他卻将她腦袋扳過來,很是固執而疼惜地吻她,抓緊了她抗拒的手指。

她太青澀,可他最難抵擋的就是這份青澀,想堅持多一秒鐘都覺得困難。

陸西陵緊緊抱住她,好長時間,才叫心跳平息下去。

他拿了旁邊的櫃子上的一瓶純淨水,擰開遞到她手裏,自己則起身,去往浴室。

再回來時,卻見黯淡的天光裏,夏郁青擁着被子,困意惺忪的眼睛,費力睜開,又阖上,又睜開,長睫毛落下灰淡陰影,人是白海棠将眠。

陸西陵走過去,拉攏了窗簾,遮住一分亮過一分的天色。

他在床上躺了下來,将她擁入懷裏,輕聲說,“睡吧,我幫你定鬧鐘。”

夏郁青甚至都沒精力再點頭,只眼睛半眨了一下。

陸西陵抓過她的手,親吻手指,放回去,掖好了被子。

不知晚安還是早安更貼切。

他想了一秒鐘,還是道晚安。

早安留給她醒來後的第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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