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 撿菌子賣錢

不過閨女不餓肚子是好事,他道,“那你多和秀才爺說說話。”

“嗯呢。”沈雲巧乖巧應下,碗見了底,她舔幹淨碗口,打水把碗洗幹淨,和沈來安說晌午不回家了。

兩背簍豬草已經背進豬舍,沈來安問她去哪兒,她望了眼郁郁蔥蔥的山嶺,“還碗筷,找翔哥兒。”

“路滑溜溜的,你小心些。”

“嗯呢。”

進山後她循着腳印找沈雲翔,雨後的地冒出許多五顏六色的菌子,一路戳戳撿撿,找到沈雲翔時衣服兜滿了橙黃色的傘蓋菌,每朵都是剛冒頭的新鮮菌。

沈雲翔蹲在樹下整理撿來的菌子,菌子沾了草,他慢慢摘掉,她蹲下幫忙,高興說,“我給唐鈍幹活掙了錢你就不用進山撿菌子了。”

山太大了,好幾回他都迷了路,要不是她進山找,他沒準就回不來了。

沈雲翔不屑,“你才掙多少錢啊?”

“很多了。”沈雲巧嘟嘴,“每天兩文錢呢。”

他在山裏撿兩天菌子都掙不到這個數,她目光堅定道,“你病了我給你找大夫,我有錢。”

“......”沈雲翔沒個好氣,“你就不能盼着我點好啊。”

她想了想,“我給你買馍馍。”

他就給她買過馍馍,軟軟的,甜甜的,好吃極了,見他低頭不理自己,她比出兩根手指頭,哄道,“我給你買兩個!”

“......”比他當時買的多一個,很好。沈雲翔深深吸口氣,用不容人置喙的口吻說,“不能亂花錢,唐鈍給你錢你要給我。”

沈雲巧望了眼西北方,快速地眨眼睛,低低道,“藏起來嗎?”

“嗯。”

山裏的錢和糧全是雲妮和雲翔偷偷攢的,逢年過節她跟着她們進山煮來吃就行,如今自己攢錢了她們能享福,她恨不得趕緊天晴,天晴唐鈍就給她錢了。

她時時盯着天,可惜事與願違,這場暴雨斷斷續續,似乎沒有停的跡象。

有唐家幾畝地的紅薯藤,她輕松就完成了活,跟着沈雲翔撿菌子,餓了就找唐鈍說說話,和平常沒什麽兩樣。

沈家卻有些低迷,河裏漲水,淹了幾個稻田,其中恰好有沈家的,稻谷倒了大片,紅薯藤又沒栽完,眼看又得騰出手掰玉米棒子,忙不完的活。

沈老頭整天沉着臉,曹氏也不罵人了,皺着個眉,頻頻去豬舍察看豬的情況,弄得沈雲巧以為豬生病了,問曹氏要不要請個大夫。

雨已經下了五天了,曹氏焦灼不已,聽到這話,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沈雲巧聽出豬沒生病松了口氣,說實話她挺喜歡扯豬草的,因為能看到很多姹紫嫣紅的花,今天還摘了好幾朵呢,她倒出背簍裏的豬草,捧着花靠牆站好,認真聆聽曹氏怒罵,看曹氏語速過快喘不過氣了非常貼心安慰,“奶你慢點啊,我聽着呢。”

“......”

曹氏忍她多時,怎麽看怎麽想打她,這會氣急攻心,揚手就要扇她巴掌,手沒落到沈雲巧臉上先感到疼了,低頭一看,她把帶刺的花枝塞自己手裏,刺紮進肉裏了,曹氏勃然大怒,嗓音尖利了好幾分,“小蹄子,你幹什麽呢?”

“奶幫我收着,明早給我戴。”

花還未完全綻放,粉紅色的花瓣包裹着花蕊,嬌嫩喜人,她低頭嗅了嗅,“不臭的。”

前兩天黃色的花兒被嫌棄,于是特意摘了不臭的花,湊到曹氏鼻口要她聞,濃郁的花香吸入,悶得人惡心想吐,重要的是,花枝上的刺兒戳她臉上了,曹氏提起嗓門,怒聲咆哮,“沈雲巧,你就是來找我讨債的是不是?”

丢掉花,揪着沈雲巧衣領就要揍人,外頭沈老頭冷冽聲響起,“有力氣罵人,不如去田裏扶稻谷!”

稻谷已經開始結穗了,倒水裏不生秧也會發黴,沈來財他們忙活大半天還剩下幾行呢,不趕着天黑扶直,夜裏刮風又倒了,他喝口水又匆匆出門了。

天将黑未黑,曹氏往外探了眼,松開沈雲巧衣領,切齒道,“給我等着,看忙完這陣我不收拾你。”

沈雲巧還是那副平靜的模樣,撿起地上的花,喊着大伯母去了東屋。

小曹氏這會在田裏哪兒聽得到她的聲兒,她去西屋,黃氏也不在,她把花擱到黃氏屋,回屋數錢了,最近撿的菌子多,掙了六個銅板,倒出來幾個銅板嘭的響,她倒出來又裝進袋子倒出來,來來回回的玩。

沈雲翔坐在門口,見狀,忍不住笑她是窮鬼,幾個銅板就樂得合不攏嘴了,她振振有詞反駁,“我不窮,我很快也有銅板了。”

“你的銅板是我的。”

沈雲巧重重點頭,“也是我的,也是雲妮的。”

提到雲妮,沈雲巧往旁邊木床看了看,“雲妮什麽時候回來啊?”

她有點想雲妮了。

沈雲翔撇撇嘴,“回來幹什麽?”

“撿菌子啊。”

“呵。”沈雲翔冷笑,沒有多說,沈雲巧小心翼翼望着他,“翔哥兒,你不高興嗎?”

“你看我哪兒不高興?”沈雲翔懶洋洋睜開眼。

沈雲巧皺起眉,兩手按着嘴角往上扯,學他的表情,“你這樣啊。”

雲妮偶爾不高興就這樣的。

沈雲翔看她,雜亂的眉像燒黑的灰聚在眉心,嘴角僵硬向上揚着,黝黑的臉像日光下投在牆上的影子,五官擠在了一起,醜得沒法形容,他堅決不承認他做過這種嘴臉,“我沒有那樣。”

“你有。”她篤定,“我看到了。”

他張了張嘴,她立即搶聲,“我記性很好,雲妮也誇我的。”

“......”

“你真該感激你是我親姐。”否則他真的忍不住想動手打人。

沈雲巧聽不懂他話裏的揶揄,點頭,“你也感激你是我親弟,都感激。”

“......”

沈老頭他們回來已經天黑了,衣服滴着水,這幾天冒雨幹活,已經沒有幹爽的衣服換了,只能把竹竿滴幹水的衣服換上,讓曹氏在走廊燒幾根柴,圍坐着取暖。

曹氏燒了半鍋姜湯,邊舀湯邊問田裏情況怎麽樣了。

沈老頭雙手挨着火,冰涼的手腳慢慢有了暖意,說道,“眼下看着還行,不知道晚上怎麽樣。”

扶直的稻谷要在邊上插竹子,用草将稻谷拴在上邊,不刮大風的話問題不大,他憂心的是其他,“往年咱們村玉米熟得晚,老大他們能去長流村做幾天短工再回家收玉米,今年怕是不成了。”

這場雨讓長流村的玉米在地裏多留幾日,雨過後,兩個村幾乎同時掰玉米棒子,恰好錯過做短工時間,又得少筆進項。

曹氏端着湯出來也發愁,“沒辦法,老天爺不給活路啊。”

沈老頭嘆氣,瞅了眼堂屋裏的人,孫子孫女都在,唯獨不見沈雲山,他忍不住問。

曹氏把湯遞給他,“李家的豬病了,他去李家了。”

定了親後,沈雲山跑李家更勤了,不到飯點見不着人,曹氏習以為常了,問沈老頭找他幹什麽。

沈老頭喝口湯,語氣不悅,“還能幹什麽,這麽多張嘴要吃飯,哪兒繼續由着他耍清閑。”

沈家人口不少,大房沈來財和小曹氏育有兩子兩女,最大的沈雲山十八歲,最小的雲霞十歲,二房沈來福和張氏育有一子三女,兒子雲金十六歲,三房沈來安和黃氏有一子兩女,雲妮雲巧十五歲,雲翔十三歲。

這麽多人,能下地的卻不多。

兩老疼孫子,平時不怎麽管孫子,由着他們瘋跑玩鬧不幹活,而女孩要照顧幾頭豬也不用下地。

往年沒什麽,今年這樣下去不行,他喚沈來財去把沈雲山叫回來。

村裏人有事全靠嗓子吼,沈來財端着湯碗站院門口吼兩聲遠處就傳來沈雲山的回應,雨勢轉小,沈雲山腦袋上蓋着片芋頭葉,神采奕奕的,進院就問曹氏晚上吃什麽,說他肚子餓了。

沈老頭看他衣服還算幹爽,拍拍身邊長凳,“過來坐。”

屋檐下烤火是極難得的事兒,他丢掉芋頭葉,興沖沖地坐下,問候沈老頭,“爺累不累,吃晚飯了嗎?”

沈老頭搖頭,把空碗給曹氏,掏出腰間煙杆,沈雲山後知後覺發現他情緒不對,“家裏出什麽事了?”

李家這兩日也不太安生,牽回去的豬早先還好好的,前天起就病恹恹的,喂它豬草也不吃,李家人急得不行,臨時建的豬圈透風,擔心豬凍着了,抱了不少柴火堆栅欄外燒。

豬還是不肯進食,悅兒問他有什麽法子,他就按曹氏喂豬的房子把豬草剁碎了丢豬圈裏,豬還是躺着不動。

沈老頭臉色不好,他想當而然以為豬生病了。

“沒什麽事,我喊你回來是給你安排活的。”他的安排是自家地裏的活給兒媳做,兒子帶着孫子去長流村做短工,能掙多少糧是多少糧。

沈雲山是大孫子,凡事要做表率,沈老頭自然要當着他的面說。

話聲一落,四周安靜了好一陣。

角落處的沈雲翔嗤了聲,沈老頭不喜,正欲發火,但聽沈雲山說,“爺,我哪兒有時間啊,悅兒家的豬不好,我要守着。”

沈老頭呵斥,“李家的豬幹你什麽事?自己的活不做盡想着幫別人,她是給你錢還是給你糧了。”

見勢頭不對,曹氏趕緊舀碗湯給沈雲山,提醒他別和沈老頭置氣,湯裏添了紅糖,沈雲山驚喜的揚起眉,平心靜氣道,“爺,話不能那麽說,悅兒是我媳婦...”

沈老頭抖抖煙缸裏的灰,“還不是呢。”

“年底就是了,李家我是岳家,我幫他們幹點活沒什麽好抱怨的,姑父來咱家不也會幹活嗎?”

唐耀每年來沈家的時候不多,如若遇到農忙不由分說就往地裏走,他奶沒少誇。

沈老頭氣噎,斜睇了曹氏一眼,女婿啥時候幹過活,就老婆子亂說!

曹氏面色悻悻,然她偏袒大孫子慣了,忍不住為沈雲山說話,“雲山說的不無道理,左右是親家,幫就幫吧,老大他們去做短工不就行了?”

意思是沈雲山不用去。

沈老頭面露沉吟,這時,沈雲翔伸着懶腰站起,“雲山哥不去我也不去,我年齡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幹不得重活。”

他表了态,沈雲陽和沈雲金連忙附和。

沈老頭氣得揮煙杆打人,奈何離得遠,根本夠不着他們,冷喝道,“一個個的都不幹活,吃啥啊?”

沈雲翔冷笑,懶得多說,只道,“雲山哥去我就去。”

沈雲巧坐在他身後,輕輕扯他袖子想讓他去,每天有兩文錢呢。

沈雲翔抽回袖子,回眸怒視她兩眼,她頓時乖乖坐着不動了。

火噼裏啪啦爆出幾點火星子,沈老頭擡起頭,一錘定音,“雲山也去。”

沈雲山爛着臉要發火,沈老頭睨他,“不去就不準吃飯,你不能給他開小竈!”

最後這話是沖曹氏說的,曹氏臉上挂不住,小聲反駁,“我啥時候給他開小竈了?”

沈老頭懶得戳穿她,和沈來財道,“天晴你們就去長流村。”

“好。”沈雲巧雀躍地歡呼,跟沈雲翔說,“翔哥兒,到時我們能一起呢。”

沈雲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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