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就如唐意所說，她的過去和社會關系太好調查，幾乎一目了然，找不到一處疑點。加上原本成績優異，身世又凄慘，這樣的孩子總是容易獲得大人的好感。
給唐意做筆錄的兩個年輕警察生怕吓到唐意，說話的語氣都溫柔了許多。
筆錄做到最後，詢問室的大門被人推開，屈國良走了進來。
“屈隊！”兩個年輕警察站起來敬禮。
屈國良對他們擺擺手，示意他們坐下，自己拿過筆錄看了起來。
“我還有幾個問題，想問問唐同學，可以嗎？”他從筆錄上擡起眼看向唐意。
警方的調查已經洗清了唐意的嫌疑，因此此時他看唐意的眼神少了探究和審視，恢複了溫和，眼角的皺紋顯得他像個和藹可親的長輩。
唐意攤手，“您随便問，配合警察工作是我們公民應盡的義務。”
年輕警員再次起身讓座。
“嗯，思想覺悟挺高。”屈國良誇了唐意一句，在年輕警員讓出來的椅子上落座，“你在筆錄中說，你看見那孩子穿着奢侈品的鞋子，因此懷疑那對夫妻有問題。恕我直言，以你的經濟水平，恐怕不能确定那雙鞋子是不是正品。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是仿品，你可能會承擔報假警的風險。”
唐意笑笑，“雖然用不起大牌，但我好歹是蘭英的學生，沒吃過豬肉，還能沒見過豬跑嗎？屈警官，您是個好警察，但是啊，您大概沒體驗過城中村普通居民的生活。”
屈國良挑挑眉，“哦？說說你的想法。”
“奢侈品的仿品呢，仿得越像，價格越貴。我們這種窮人給孩子買衣服絕對不會買太貴的，因為孩子長得快，穿不了幾天就小了，浪費。便宜的仿品仿的不是設計也不是質量，而是牌子，所以logo都很大，恨不得頂在腦門上讓全世界都知道這是大牌。但是那孩子穿的鞋，logo隐秘得我差點沒瞧見，這麽低調的仿品，仿的是寂寞嗎？”
随着她的回答，屈國良時不時點頭。等她說完，屈國良又問：“你的推測很有道理。但是僅憑這一點，你就能确定那孩子是被拐賣的？”
唐意沉默一瞬，臉上輕松的表情褪去，垂下視線，深呼吸一口，輕輕呼出一口氣，原本清脆有力的語調變得低落。
“我也是被拐賣的，到現在都找不到親生父母……我還未成年，即便猜錯，報了假警，也不至于被關進監獄。但哪怕萬分之一的可能，我猜對了，那個孩子就能避免跟我一樣的厄運。很劃算，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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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意的過去警方已經調查清楚，知道她是因為心理疾病被人販子丢在半路，後來才送去孤兒院。那個年代還沒有DNA信息庫，丢了孩子想找到簡直難如登天。
屈國良見唐意表情低落，臉上露出一絲愧疚，聲音溫和地說：“你做得很對，遇見問題找警察。”
随即他想到唐意的所作所為，語氣又嚴厲起來，“不過，我還是得批評你。你确實很聰明，提供的情報也确實幫了我們大忙。但是孤身一人跑去人販子的據點踩點，你想過這麽做的後果嗎？他們窮兇極惡，萬一被發現了，你想過你會遭遇什麽嗎？你應該相信人民警察，而不是以身犯險！”
唐意認錯速度很快，聲音洪亮，表情真誠，“我錯了！”
屈國良：……
多年的老警察一看就看出唐意這是“積極認錯，死不悔改，下次還敢”，他頭疼地揉揉太陽穴，“你還未成年，需要我們幫你找個監護人嗎？”
唐意渾身的毛都炸起，她一個二十四歲的靈魂不需要監護人！
“不用！我就是我自己的監護人，我把自己監護得很好。”
屈國良眼睛眯起，“你确定？你才十五歲，還是個孩子。”
“确定！”唐意斬釘截鐵地說，“孩子又怎麽了？屈警官，你總得承認這個世界上有天才的存在，比如我。”
屈國良：……
“行，随你，”他無奈地擺擺手，對旁邊的年輕警察說，“做完筆錄你送她出去。”
“等等！”唐意見他要走，急忙傾身趴在椅子自帶的小桌板上，問，“折騰到現在，我還沒吃午飯，你們管飯嗎？”
屈隊長回頭看向唐意。
她露出标志性的禮貌微笑，“我很窮的。對了，剛才報警還花了我兩塊錢電話費，能報銷嗎？”
青少年心思敏感，處于剛剛開始意識到貧富差距的年紀，受家庭和環境影響，大多對貧窮抱有羞恥心理，需要老師和家長進行正向引導。許多缺乏家庭教育的孩子會因為和同學之間明顯的貧富差距形成心理陰影，一輩子難以自愈。
然而唐意給屈國良的感覺很不一樣，這孩子，似乎沒有她這個年齡段會有的敏感、脆弱等等心思，反而像個久經風霜的老油條，連窮都窮得大方坦蕩。
“管，”屈國良無奈地點點頭，對年輕警員說了一聲，“待會送她出去之前，先帶她去食堂吃一頓午飯。”
聽到午飯有了着落，唐意臉上的笑多了幾分真心。
屈國良又對唐意說：“你這次見義勇為，會有一筆獎金。不過案件性質特殊，為了保護你的人身安全，表彰會就不辦了。”
聽見獎金，唐意的眼睛噌一下就亮了！
“表彰不表彰的不重要，那都是虛名。我就想問問獎金多少錢？什麽時候到賬？”
真是瞌睡送枕頭，早上還在思考怎麽掙錢，下午天上就掉了一筆獎金。
有了獎金，換房子的事情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屈國良被她幾乎能發光的眼神逗笑了，“多少不确定，但不會超過五萬。”
五萬！抵得上她三年的撫養費了！
錦衣玉食半輩子的唐意，第一次體會到窮人乍富的快樂。
“不過，”屈國良給唐意潑了一盆涼水，“獎金需要走流程，等批下來估計得節後了。待會筆錄做完留個銀行卡賬號，批下來就給你打過去。”
唐意的快樂打了個折扣：節後才能到賬，遠水接不了近渴，還是得想法子賺錢。
屈國良還要忙着審訊抓獲的幾個人販子，沒有多留，匆匆離開。女警把筆錄拿給唐意簽字，唐意看到連自己那句自誇天才的話都被如實記錄下來，臉皮厚如她突然覺得臉上燒得慌。
說的時候不覺得，看到白紙黑字的記錄才發現好羞恥！
女警把唐意的小學一年級語文書還給她，幫她打了飯，安排她在空會議室吃，吃完要走的時候，嚴璐過來了，從兜裏掏出一疊百元大鈔，塞進唐意手裏。
“屈隊給你的，他忙着呢，就不親自過來了。”
唐意盯着手裏的錢，不多，大概一千左右的樣子，沾染了嚴璐的體溫，很暖和。她一言不發地收起錢，揚起笑臉，“替我謝謝屈警官，他真是個好警察。”
嚴璐本來還怕這孩子會因為自尊心推辭不要，見她二話不說收下錢，松了口氣，露出個笑臉，拍了拍唐意的肩膀，轉身離開會議室。
離開市局之前，唐意在門口撕了一張便簽，趴在寫意見簿的位置，用警局的筆模仿小唐意的字跡寫了一張欠條，疊好了遞給送她出來的女警。
“幫我轉交屈警官。”
女警對她笑笑，收下欠條，鄭重放進上衣口袋，“放心，我一定親手交到屈隊手裏。”
正午的陽光刺眼，秋老虎的威力讓大地蒸騰起熱浪，行道樹的樹葉泛着黃色。忽然一陣風吹過，驅散燥熱，帶來初秋微涼的氣息。
吃下去的盒飯在胃裏暖暖的，唐意沐浴在陽光下，腳步輕快地走出市局大門。
手搭涼棚，擡頭看向湛藍的天空，唐意呼出一口氣。
這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時代啊！
……
因為耽擱了大半天的時間，唐意一直在公園坐到路燈都亮起，才看完了小學一年級上下冊的語文書。
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因為久坐而酸痛的肌肉。這具身體太缺乏鍛煉了，可是想要加強體能就得補充營養，想補充營養就得有錢。
屈國良提供的一千塊錢只能解燃眉之急，重要的還是開源。
唐意現在是未成年人，找工作賺錢這條路想都不用想，別管她有什麽技能，只年齡一項就将她拒之門外。
現在能指望的，一個是節後到賬的見義勇為獎金，一個是期中考試後可以拿到手的獎學金。
見義勇為獎這樣的天降餡兒餅不可能經常有，所以唯一靠譜且穩定的經濟來源還是獎學金。
蘭英財大氣粗，獎學金數額十分驚人。
小唐意中考成績優異，蘭英校長許諾期中考試結束後發放十萬獎學金。晴川市每學期末都要進行全市聯考，按照聯考的排名，可以拿到十至二十萬不等的獎學金。最重要的是如果能拿到晴川市高考狀元，蘭英會獎勵一百萬，省高考狀元獎勵兩百萬，如果是全國高考狀元，獎勵高達五百萬。
想到這些，唐意心中燃起了熊熊烈火。小唐意開學這一個月因為經歷了霸淩，在剛剛結束的摸底聯考中沒有發揮好。唐意暗下決心，期中考試一定要把成績刷回去！
換房子、養身體、學習……要做的事情太多，唐意感覺到時間上的緊迫，但正因為這種緊迫感，讓她感受到一種平和而安寧的快樂。
這是活在太平盛世獨有的快樂。
晚風掠過公園人工湖的湖面，撥動陣陣漣漪，對岸亮起萬家燈火，如同碎金溶于水中。
作者有話說：
雖說報警電話是免費的，但是唐意把自己的通話記錄删了，留下的是別人的普通號碼通話記錄，所以是花了錢的！
入V以前日更一章，因為需要湊夠申榜字數，就把明天的一章挪到今天了。換言之，今天更兩章，明天不更，後天恢複一更~
嗯，剛才字數沒湊夠，我又加了兩百字左右的內容，主要就是說了一下蘭英的獎學金制度 可看可不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