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在警局應付屈國良明裏暗裏的試探消耗了唐意許多精力, 回家以後她匆匆洗了個澡倒頭就睡,第二天不出所料地感冒了。
鐘老頭早上出去散步回來,就看到唐意裹了個毛茸茸的毯子在廚房煮姜湯。
“喲,感冒了?”老頭子背着手站在廚房門口, 聽語氣有點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意思, “昨晚幹嘛去了, 大半夜才回來。”
唐意抽了抽鼻子, 甕聲甕氣地回答:“挽救失足少年,維護社會治安。”
“嚯,有你這麽往自己臉上貼金的嗎,”鐘老頭吐槽了一句,轉身顫顫巍巍地走開, “你這會煮姜湯有什麽用, 我給你找點藥,吃了好好睡一覺,發一身汗就好了。”
姜湯已經煮好,本着不浪費的原則, 吃完藥之後,唐意窩在沙發上抱着小奶鍋小口小口地喝完了一整鍋。
大概因為身體虛弱,唐意整個人都有點蔫巴。鐘老頭戴上老花鏡端詳唐意半晌,“不就感冒嘛,你怎麽像魂兒被人抽走了似的。”
唐意恹恹地看他一眼, 放下空鍋,換了個姿勢蜷縮起來, 用毯子把自個兒包住, 不說話。
鐘老頭也不管她, 自顧自拿了電視報, 去陽臺的搖椅上坐下,開始研究今天的節目單。
屋子裏一片靜默,早晨的陽光從窗口照進來,灑落一地大小不一的四邊形光斑。唐意縮在沙發裏看着地上的光,好半天,悶悶地開口。
“老頭,昨晚我們學校的學生和體校的人打群架,差點鬧出人命。”
“喲呵,這年頭的年輕人,了不得啊。”鐘老頭正拿着筆在電視報上寫寫畫畫,聞言一心二用地附和了一句。
唐意偏過頭看他,“你會覺得不值嗎?當年……你們付出那麽慘重的代價,才換來今天的太平盛世。但是他們一點都不珍惜,拿自己的命和前途開玩笑。”
聞言,鐘老頭手上的動作停下來,從老花鏡上頭的縫隙打量唐意,好半天,突然笑了一聲。
“哎喲,你這孩子奇奇怪怪的,哪來這麽深沉的想法。”他轉過頭繼續研究電視報,語氣優哉游哉的,“這打群架啊,的确不好,該罵就罵,該教育就教育,但是沒必要覺得年輕人浪費了老一輩的犧牲。我們當年豁出命去,不就為了讓你們這一代能無憂無慮嗎?”
“沒經歷過世道磋磨的孩子,才會年輕氣盛,這是好事兒,說明咱們國家國泰民安。這些孩子要是年紀輕輕的就叫世道把心氣兒磨平了,那才是辜負了老一輩的努力。你啊,等身體好了可以去烈士陵園坐坐,閉上眼睛,聽聽先輩們怎麽說。陵園的風裏啊,藏着他們的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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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聽不到回應,他轉過頭,看到沙發上的唐意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把頭縮進毯子裏,整個人被包成了個珊瑚絨皮兒的包子,包子餡兒還在輕輕聳動,安靜的客廳裏有抽泣聲時隐時現。
“哎,你這孩子,哭什麽?”鐘老頭撐着膝蓋站起來,走到沙發邊上扯了兩下毯子,沒扯動。
下面響起唐意甕聲甕氣的聲音,“我沒哭。”
“行行,你沒哭。”鐘老頭丢開毯子,自顧自走回陽臺坐下,繼續研究報紙,“鼻子堵了別悶着,小心喘不上氣。”
……
喝了一大鍋姜湯的後果就是,唐意上火了,不僅感冒沒好,嘴邊還起了一片燎泡。
周一早上,唐意整個人都蔫噠噠的,難得沒有正襟危坐,撐着頭靠在桌子上啃字典。
教室外又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唐意連白眼都懶得翻了。
她總結出來了,這四個人只有走在一起的時候才會引起異常的轟動,但凡少一個,都不會有這種效果。
不過也得虧這種奇妙的設定,否則周六那天她也沒那麽容易找到他們的蹤跡。畢竟四個少年同時出現的時候,方圓百米以內只要視力正常的路人都會化身人形監控。
不多時,唐意餘光察覺到整個教室都亮了起來,就知道那四個人進教室了。
亮光很快消散,司徒風咋咋呼呼地撲過來,“唐老大!你怎麽沒給我打電話啊?南宮說你有我的電話,死活不告訴我你的號碼。你電話號碼多少,下次我給你打。”
唐意頭也不擡,甕聲甕氣地問:“作業都做完了?”
一句話讓頭頂的聒噪立刻消音,司徒風撐在唐意桌上的手像被燙了似的彈起來,尬笑了兩聲,“那什麽……我不是受傷了嘛……”
他支支吾吾幾句,突然蹲下來雙手扒在唐意桌子邊沿,眼神可憐兮兮的,像讨食的小狗,“唐老大,作業借我抄一……你嘴角怎麽啦?被人打了嗎?”
唐意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司徒風的眼神無比慈祥,“你覺得可能嗎?”
這傻孩子撓撓頭,試探着接了一句,“一切皆有可能?”
說完不等唐意說什麽,自己立刻抱頭,“唐老大我錯了。”
兩本課後練習冊突然落在唐意的桌子上,書皮上龍飛鳳舞地寫着歐陽桀的名字。少年高大的身影移動到唐意桌邊,嗓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嚣張,“我寫完了。”
“哇,桀,你居然背着我偷偷寫作業!”司徒風跳起來,“快借我抄抄。”
歐陽桀一手摁住自己的作業,另一手罩住司徒風的臉把他推開,“什麽叫背着你偷偷寫作業,本大……我光明正大寫的。”
唐意深吸一口氣,仰頭看向歐陽桀,在他期待的眼神中一字一頓地吐出一句話,“你擋我光了。”
歐陽桀呼吸一窒,似乎想發飙,卻又自己憋回去,緊抿着唇往旁邊挪了兩步,指着桌上的練習冊,“女……唐意,我作業寫完了。”
唐意莫名其妙,“寫完了就寫完了呗,跟我說幹嘛?我又不抄你作業。”
歐陽桀氣結,抓起自己的練習冊扭頭就走,氣哼哼地回到自己座位上一屁股坐下,就差把我在生氣幾個字頂在後腦勺上。
“桀好奇怪。”司徒風若有所思。
唐意用力咬了咬牙根,還是沒能忍住心裏的吐槽欲,“你們為什麽一定要用單字互相稱呼呢?我總以為你在管他叫姐。”
司徒風愣了一下,迷茫地問:“我們……從小就是這麽叫的啊,有……有什麽問題嗎?”
看到他一臉的不解,唐意閉了閉眼,“沒問題,這是你們的自由,我努力克服一下。”
“啊?克服什麽?”司徒風傻愣愣地問。
“沒什麽,”唐意指指他的書包,轉移話題,“過來,我盯着你寫作業,動作快點。”
司徒風立刻忘了剛才的問題,喜笑顏開地應了一聲,掏出練習冊,又拖過椅子,趴在唐意的對面開始寫作業。
唐意一心二用,一邊自己啃簡體字,一邊關注司徒風,看見他卡了就指點幾句。
忽然,她察覺到左前方有灼人的視線,擡眼看過去,卻只看到歐陽桀的背影。
難道出現幻覺了?唐意摸了摸自己額頭,燒已經退了啊……
“意意!”講臺上傳來南宮夢蝶的聲音,唐意擡頭,看見小姑娘抱着個保溫壺噠噠噠地往自己的方向跑,頓時臉色大變,“你別跑……”
“跑”字的餘音還纏繞在舌尖,小姑娘就左腳絆右腳,哎呀一聲往地上撲去。
小姑娘失去平衡之後的第一個反應不是用手撐地,而是把保溫壺高高舉起來,臉朝下栽下去。
唐意已經在第一時間站起來去接她,可是距離太遠,根本趕不及。
就在南宮夢蝶即将臉着地的瞬間,斜刺裏伸過來一只胳膊攬住她的腰,止住了她摔倒的厄運,随後她整個人都被提了起來。
歐陽桀把人放在地上,等她站穩了才放開手,一臉不耐煩,“笨死了,不會好好走路嗎,跑什麽跑。”
南宮夢蝶臉上的感動頓時被這句話沖了個一幹二淨,氣鼓鼓地瞪他一眼,“要你管!”
然後甩開他的手,走了兩步,又想起什麽似的,頭也不回地說:“謝謝!”
只聽語氣,這句“謝謝”跟罵人沒什麽差別。
唐意在歐陽桀接住南宮夢蝶的時候就坐回了椅子上,撐着頭看兩人互動。
“唐老大,你在笑什麽啊?”司徒風傻傻地問。
唐意瞥了他一眼,視線往他的練習冊上示意了一下,“那道題做錯了,專心一點。”
司徒風驚呼一聲,急忙低下頭檢查作業。
唐意繼續一臉姨母笑地看向南宮夢蝶,不過她嘴角挂的笑很快就僵住了,因為南宮夢蝶跑過來,把剛才她摔倒時都不忘保護好的保溫壺遞過來。
“意意,你不是感冒了嗎?我媽媽特意煮了紅糖姜茶讓我帶給你,你快嘗嘗。”
唐意感覺自己嘴角的燎泡在發燙。
“诶?唐老大,你感冒了啊?”司徒風又從作業裏擡起頭來。
“呀,意意,你嘴角怎麽了?”南宮夢蝶驚訝地捂住嘴。
司徒風搶答,“我知道,唐老大被人打了。”
南宮夢蝶:“誰打的?!”
歐陽桀:“她怎麽可能被打!”
南宮夢蝶:“你過來幹嘛?”
司徒風:“诶,桀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唐意只覺得一群小鴨子嘎嘎嘎地圍着自己腦袋轉,本來就發暈的腦子更暈了。她合上字典抱在懷裏,另一手接過南宮夢蝶手裏的壺。
“你們慢吵,我出去看書。”
司徒風:“老大,你走了我作業怎麽辦啊?”
南宮夢蝶:“意意我陪你!”
歐陽桀:“喂,女……唐意,你跑什麽?”
南宮夢蝶:“唐意就唐意,叫什麽女唐意,不要随便改別人的名字!”
唐意腳步如飛,沖出教室,把幾人的吵鬧全部丢在身後,這才覺得嗡嗡作響的腦子清醒了一點。
迎面撞上老黃,唐意不等他開口先說道:“老師我去樓下背書。”
平時老黃不會管唐意自習課去哪裏,說是相信她的自制力。但是今天老黃卻攔住唐意,神情有些凝重。
“先等等,東西先放回教室,跟我去個地方。”
“去哪?”唐意問。
老黃神情凝重,“校董會的幾個董事要見你。”
作者有話說:
我放進存稿箱……但是忘記設置發表時間……被自己蠢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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