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車內只剩兩人，沒有許亦星調節氣氛，連空氣都安靜下來。

許亦辰不知道要說什麽，宋旭跟他距離太遠。

許亦辰扭頭看着窗外，弟弟朝他們揮了下手，于是他眉眼都彎起來，宋旭從後視鏡看他，突然問：“很高興？”

許亦辰一愣，“呃，挺高興的。”那可是他親弟弟，兩人都快半年沒見面了。

兩人沉默一會，許亦辰沒敢說話，權當宋旭要認真開車。

過了會，宋旭問他要回哪裏，許亦辰說：“麻煩你送我回家吧，謝謝。”

他們的相處一直都是相敬如賓，宋旭以前不覺得有異，可許亦辰剛才不是跟弟弟挺親熱的嘛，怎麽跟他就像對待上司一樣，雖然他的确是上司。

宋旭有股莫名的不爽。

許亦辰不知道自己又怎麽惹得他板起臉，更加不敢說話。

到了小區，許亦辰獨自上了樓，宋旭開車出去了，他有很多消遣活動，一般只有晚上的時候會找許亦辰。

許亦辰窩在沙發上追本周新番，但心不在焉的，他本來就有些累，昨晚的後遺症并沒有消失，在外邊轉了一圈後腰酸背痛更甚，只想躺在家裏歇息。

宋旭應該短期內不會找他了，他們不是縱欲的人，偶爾來一次許亦辰挺滿足的，至于宋旭在外邊有沒有人，許亦辰不想深究。他已經沒有十四五歲時的天真，宋旭這樣的人物，很難相信會守着自己這樣平庸無奇的人過日子。

新番也越來越無聊，他打了個哈欠，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窗外的天空被染成橘紅色，室內則是有些昏暗。

許亦辰有一瞬間不知道自己在哪，他坐起來緩了緩神，發覺後背已經濕透，悶熱的下午他連風扇都沒開。

真安靜啊。

他又躺回沙發上，望着天花板的紋路發呆，家裏除了自己什麽都沒有。

夜幕降臨時，許亦辰翻出手機，慘白的屏幕光照亮他的臉，7:05。

怪不得肚子餓了……但又不想做飯。

他坐起來，因為動作過猛眼前一黑，他把頭抵在膝蓋上，發出像小動物似的嗚咽聲。

過了會，他走到陽臺，倚在欄杆上看萬家燈火。

往下望是一個花壇，伴着橙黃的燈光看起來只有硬幣大小，他住在15樓，能把人摔的稀巴爛的高度。

微風緩緩襲來，夏日的風也是燥熱的，他有一個奇思妙想，覺得自己可以順着風飄向遠方。

“鈴鈴鈴……”若隐若現的聲音讓人更加煩躁。

許亦辰的思緒拉回來，他心想鄰居怎麽不開門呢，真吵。

然後，他後知後覺地想起這該不會是自家門鈴在響吧。

怎麽會有人這時候來找我。

許亦辰自嘲一笑，但身體卻很老實的去開門看情況，如果是鄰居的客人他要告訴對方不要再按啦，擾民。

門外站了個打扮很潮的青年，帶着黑色帽子，正低着頭看手機，他見到門突然打開，猛地擡起頭。

許亦辰看着對方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呆了呆。

弟弟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怎麽這麽慢才來開門，打電話也不接，都打算找物管了。”

許亦辰有些驚喜：“你怎麽過來了。”

弟弟偏過頭看向他身後的屋內，一片漆黑。“來做客，歡迎嗎？”他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當然，你、你沒提前跟我說，我都沒做準備，啊，家裏也亂七八糟的，我去給你拿鞋子。”

弟弟笑着說：“沒事，你不要急，我可以自己來。”

許亦星踏進屋內，輕車熟路地打開電燈，他來這裏作客的次數一只手數的過來，卻對家中陳設了如指掌。

“嗒”一聲，白冷的燈光照亮室內，刺眼的亮度讓許亦辰覺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門“咿呀”關上，自動上鎖。

許亦星随手把帽子摘了丢在沙發上，掃視四周，最後把視線定在牆上的挂鐘，指針指向七點三十分，他問：“你吃飯沒有？”

許亦辰也看向鐘，“忘了，沒想到打個瞌睡醒來就晚上了。對了，你怎麽會過來，怎麽不回家？”

許亦星沒說話，端詳了一會哥哥，許亦辰有些不自在，“怎麽了？”

“你最近還好嗎？”弟弟問他，少有的正經語氣，不是客套話。

許亦辰的心髒好像被針紮了一下，他含糊道：“挺好的，我只是今天有點累。”

許亦星“哦”了聲，“身體不好要注意休息，”他頓了頓，繼續說：“不如今天我住下來吧？上一次同住好像還是大學的時候。”

許亦辰擡起眸子，即高興又擔憂：“當然可以，不過不回家真的好嗎，爸媽應該很想你。”

弟弟說：“我也很想你。”

許亦辰傻笑了下，“真肉麻。”

許亦辰勾着兄長的脖子，“哎！咱倆誰跟誰呀。”

多了個人後家裏似乎即刻熱鬧起來，客廳放着肥皂劇，男女主正在激情罵架，許亦辰在廚房裏搗鼓，抽油煙機的嗚嗚聲圍繞耳旁，許亦辰覺得很心安。

突兀的鈴聲夾雜在噪音中，許亦辰停下切菜的動作，找了一會發現弟弟的手機亮着屏幕，他便拿起來走到浴室門口喊：“小星，你電話響了。”

浴室水聲停下來，許亦星模糊的聲音傳來：“知道了，等會再看。”

許亦辰只好拿回去，順勢看了一眼，沒想到手機直接面部解鎖……

——蘋果認證他們兄弟倆長得真的很像。

許亦辰沒想看弟弟的隐私，但熟悉的名字頂在屏幕上方，想忽略都不行。

宋旭：明天有空嗎？出來聚聚。

附加一個未接電話。

許亦辰有些不知所措。

男朋友約我的親弟弟，怎麽辦？

對了，男朋友曾經追求過弟弟。

要素過多，許亦辰放棄思考把手機放回桌面，繼續回廚房裏切菜。

此時他只是有點迷茫，談不上生氣或是別的。

家裏剩餘的食材不多，他已經幾天沒去買菜了，混着吃應該不會中毒，他安慰自己，又上網搜了一個酸辣湯教程，然後對照攻略做，先把番茄炒出汁再加水煮湯，沸騰後把食材統統倒進去。

一鍋下去葷素搭配營養豐富，分量大管飽。

許亦辰在廚房忙碌，許亦星洗完澡出來看情況，在他身後“哇”了一聲，下巴擱兄長肩膀上，帶着笑意說：“你怎麽一點長進都沒有，就會一鍋炖。”

許亦辰有些不好意思，面上卻嫌棄地說：“那你別吃。”

弟弟悶笑一聲，“沒關系，我不挑食，不會中毒就行。”在某方面上，兩兄弟思維出奇的一致。

鍋裏的湯已經沸騰，水蒸氣拂拂上升。

許亦辰忽然說：“剛才手機響，不小心看到內容了，宋旭找你。”

他對弟弟一向很坦誠。

許亦星沉默，許亦辰也不說話，直到弟弟輕聲說：“你到底是怎麽想的，真的喜歡宋旭嗎？”

要怎麽回答？

這種情況他應該說喜歡的，畢竟他跟宋旭在一起三年，要是不喜歡的話未免也太奇怪了，可他不想騙人，而且也騙不到弟弟。

許亦星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回答，自顧自的繼續說：“我只在國內待半個月，到時候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許亦辰疑惑，“……為什麽要走？”

弟弟微微一笑：“喜歡男人也沒關系，那邊大環境會寬松一些，而且同性戀合法哦，不會像爸媽那樣知道兒子是同性戀就要死要活的。”

許亦辰心中苦澀，他好像一直都在拖累弟弟，“不用，我，其實宋旭挺好的，也不會亂發脾氣，我在這邊有工作，你又那麽忙……”

“好了。”許亦星打斷他的話，臉色有些難看，很快又恢複如常，一如既往的溫和，“我只是希望你過得好……宋旭不是良人，你們不适合。”

許亦辰：“嗯，我知道，沒關系的。”他拿起勺子，動作機械地攪拌湯水。真糟糕啊，沒有任何人看好這段戀情，包括他自己。

弟弟垂着眼看鍋裏流動的湯水，“當然，你要是堅持的話，我會祝福你的，宋旭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還湊合吧。”

許亦辰：“……謝謝，那個，快煮好了，我們準備吃飯吧。”他笨拙地轉移話題，弟弟很配合的說好，然後去拿碗筷。

許亦辰關了火，正打算直接把鍋拎起來放桌上，這樣可以少洗一個盤子，忽然又響起門鈴。

真稀奇，這兩天的客人抵得上他一個月的量。

許亦辰在圍裙上擦手，正要出去就被弟弟攔住，說：“我去吧，你忙。”

門外來了個不速之客。

開門後雙方大眼瞪小眼，許亦星眉頭一挑，這家夥怎麽過來了，不是說沒在一起住麽。

宋旭看着面前的男子也微微皺眉，遲疑地開口：“你……”

許亦星腦子轉的快，他現在一身上下都是哥哥的衣服，頭發濕的沒有型，一瞬間他有惡作劇的想法，很多人認不出他們兄弟倆。

許亦星還沒付諸行動，就聽見宋旭說：“許亦星？你不是在酒店嗎？”

屋裏許亦辰也在喊：“是誰來了？”說完後也跑出來看，三個人一看我我看你。

許亦辰呆了一下，“你怎麽也過來了，又不提前說一聲。”

宋旭看着面前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心情有點詭異，嘴上卻說：“我來還得給你打報告？”

許亦辰瞬間慫了：“不是……那你吃飯了嗎？”

宋旭冷哼一聲：“怎麽，沒我的份？”

“也不是……正好開飯呢，來得真巧。”

許亦星在後面聽兩人的對話直想翻白眼。

宋旭這個狗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