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
沈餘天帶着一身寒氣推開家門,登時沈餘茴就撲了上來,鑽到他背後直接跳着讓他背,順便捂住了他的眼睛,聲音脆脆的,“哥,你猜猜誰來了?”
他心情不好,不太想玩鬧,但對方是沈餘茴,便熟練的将人背在身後,側着臉微笑回,“又玩什麽游戲?”
沈餘茴松開他的眼睛把下巴搭在他的脖子邊,指向前方,“你看看誰。”
沈餘天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曾麗正坐在沙發上,一如既往溫柔的樣子,笑吟吟的看着他,沈餘天一秒的發愣後,露出個近乎璀璨的笑容來,喊道,“媽。”
上回曾麗說讓他們去見何叔,但因為何叔的工作沖突了沒有去成,母子倆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了,沈餘天把沈餘茴背過去,走到曾麗面前。
曾麗站起來,她是典型的江南女子,說話溫聲細語的,慈愛的看着沈餘天,“高了,變更帥了。”
沈餘茴從沈餘天背上下來,竄到曾麗面前,嬉皮笑臉的說,“你不知道哥哥在學校多受女生歡迎,我們班就有好幾個喜歡哥哥的呢。”
沒有一個母親不愛聽孩子的好話,曾麗拍拍沈餘茴的腦袋,嘴角都是笑意,“淨胡說,”她又問沈餘天,“小茴說你去打工,生活費不夠用的話跟媽媽說。”
沈餘天搖頭,“沒有,我想鍛煉鍛煉自己。”
“也是,你都十七歲了,時間過得真快,”她有點感慨的樣子,看向廚房,“沒吃飯吧,家裏還有東西嗎?”
曾麗徑直往廚房走去,沈餘茴沖沈餘天眨眨眼睛,他一瞬間覺得很滿足,方才在路上帶來的怒氣全在這來之不易的溫情裏被沖刷。
他吃了曾麗親手煮的面,曾麗看着他們吃,偶爾問他們學業上的問題,沈餘天在面對母親才會顯得像個小孩兒,話都多了起來,甚至會竭盡所能的找話題。
說實話,曾麗的手藝其實并沒有沈餘天好,但兄妹兩卻吃得無比滿足。
飯後,沈餘茴還想帶曾麗去房間,但曾麗看了看時間,到底說,“你何叔快下班了,媽媽得回去了,下次再來看你們。”
她像所有慈愛的母親摸摸兩人的頭,沈餘茴的表情一下子耷拉下去,可多年來她也習慣了這種聚少離多的相處方式,只好悶悶不樂的答應了。
沈餘天送曾麗出門,曾麗停在門前,欲言又止的看着沈餘天,沈餘天心裏一刺,心裏隐隐知道她想說什麽,可那是他們一道不能說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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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打破這片平靜,連呼吸都輕了,好在最後曾麗只是抱了抱他便和他告別。
這一次見面也不知道下一次是什麽時候。
原本構建的情緒也一下子塌下去,沈餘天把門關了,轉身正見沈餘茴在收拾碗筷,他垂了垂眸,掩蓋去眼裏的不安,加快腳步往樓上走——他不會忘記,父母離婚的大部分原因是因為他,沈餘茴也是因為他小小年紀就失去了完整的家。
這份愧疚讓他竭盡所能的疼愛沈餘茴,但他再怎麽努力,卻難以原諒自己,這種自責吞噬了他的理智,使得他腦袋眩暈,呼吸困難。
他又想起斷斷續續的片段了,冰涼滑膩的蛇一旦纏上他的腳就不肯離去,他惡心得捂住嘴巴,身體條件反射的幹嘔,哐的一聲把門關了,隔絕了外面的世界,這種窒息感才稍微好轉。
可那條蛇已經順着他的小腿爬了上來,沈餘天臉色煞白,快速的打開櫃子找尋那條被他随意丢棄的裙子,這兒沒有,那兒也沒有,他焦躁得心口像在油鍋煎熬,就在那條蛇準備張開利牙狠狠咬他一口時,他終于把裙子從衣堆裏扯了出來用力抱在懷裏。
像呼吸到新鮮空氣的病人,他劇烈喘息着,借助懷裏的物件得到暫時的解救,那蛇慢慢褪去又隐沒在黑暗之中,沈餘天額頭上全是汗,腦海裏冷不丁響起路岸的聲音,“你都穿女裝了,你不喜歡男人你穿着玩兒啊?”
沈餘天每一條神經都尖銳的疼痛起來,手中的裙子也變得燙手,可是他放下裙子,那條蛇又會出現,他實在太恐懼,兒時的噩夢萦繞在他身邊将他吞噬。
又回想起路岸的吻,那樣熱烈和急切,和噩夢是全然不同的觸感,就像是夏日的驕陽把他焦灼,将他融化,沈餘天猛得将床頭櫃上的臺燈掃下來,刺耳的一聲将他的理智拉回現實。
沈餘茴聽見聲響,急忙跑上來,敲敲他的門,“哥,你沒事吧?”
沈餘天深吸幾口氣平複呼吸,拿在手中的裙子使得他慌張忙亂,他把裙子塞回去,連他自己都聽出了語氣裏的不安因子,“沒事,打翻了臺燈而已。”
沈餘茴哦了聲,“要我幫忙嗎?”
“不用,你去寫作業吧。”
沈餘茴這才說好,離開了他房間的門口。
沈餘天在原地愣了半晌,才長出一口氣彎腰被被打爛的臺燈撿起來,缺了個角,但燈光依舊,沈餘天不打算把臺燈丢了,他自己都是殘缺的,有什麽資格嫌棄呢。
他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洗了個澡将體內的焦躁情緒壓制下去,收到了路岸的信息。
“抱歉,我剛才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生氣你和方媛在一起。”
隔了足足有十幾分鐘,又是兩條信息。
“沈餘天,我挺喜歡你的。”
“你要不要考慮考慮我?”
沈餘天沉着臉把這幾條信息看完了,心裏像是有陣風吹過似的,将他整個人都攪得亂糟糟的,他揉了揉疲倦的眉心,沒有回路岸。
他猜想路岸只是一時興起,因為看見了自己的女裝,每個人都對新鮮事物有所好奇,路岸也是如此。
可能把他當成一個不男不女的怪物,也想要嘗嘗鮮——沈餘天神經質的想着,喜歡這個詞他聽過太多了,但路岸的喜歡他不敢要。
有誰會喜歡他這樣的變态呢?
白天的沈餘天驕傲的揚起胸膛享受別人豔羨的目光,夜裏的沈餘天不過是躲在角落的怪人,只有他能欣賞自己。
他不信路岸的喜歡,也不信自己。
沈餘天在拉扯的情緒裏墜入了渾渾噩噩的夢,他在夢裏颠簸着,尋找不到靠岸的陸地,只能随波逐流,不知遠方。
路岸糾結了十幾分鐘還是一咬牙把信息發出去了,他是個敢作敢當又任性至極的人,只要他确定了的想法就會付諸行動,他确定自己是喜歡沈餘天的,他願意把這份喜歡對沈餘天坦誠相待。
沈餘天會不會很高興呢,他躺在床上盯着手機皺着眉頭等待回應,猜想着沈餘天會做什麽樣的反應。
是會怒斥他還是答應他,又或者是幹脆不理他?
夜裏快兩點,路岸氣得把手機枕頭裏一塞,沈餘天采取的是不理睬政策,他發出去的信息石沉大海,他的心意得不到半點兒回應。
難不成沈餘天就真的那麽讨厭他?路岸煩躁的想,恨不得掰開沈餘天的腦袋看看沈餘天究竟在想些什麽。
他這樣好的條件,沈餘天為什麽不接受,路岸理所當然的想着,但又找不到可以出謀劃策的人,只能自個琢磨着。
如果沈餘天真的不接受他呢,路岸眼神一眯,就像只狩獵失敗的獅子正在打壞主意,他以為自己勝券在握,其實那只梅花鹿比誰都敏捷,他抓不住也留不住。
該用什麽辦法把留下來呢,路岸打開手機相冊曾經保存過的沈餘天睡覺的照片,陷入從所未有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