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Chapter42

李斂越的送行宴訂在酒樓,他從來就不是愛去會所那種烏煙瘴氣地方的人,以前是為了俞堯,和俞堯決斷後便少去了。

酒樓是正兒八經的酒樓,做得一桌好海鮮,來的都是以往玩在一塊的人,哪怕路岸最不喜歡的龔成也來了。

俞堯在路岸的勸說下到底賣了三分薄面,只是一入座就半個字都不說,只沉着一張臉悶聲吃菜,路岸也沒有要打破這種局面的意思。

他能說服俞堯已是不易,再說了,李斂越和俞堯的事情他不想摻和太多。

俞堯不發難,這頓飯就算吃得還算順利,只是一向穩重的李斂越卻忽然端着酒杯站了起來,音色顯得沉沉,“這些年多謝大家的照顧,我先幹了這杯。”

李斂越素來有超乎年齡的成熟,這話說起來雖顯得客套,但聽起來也并沒有奇怪的地方,只是他一杯飲罷,又給自己倒上了,酒杯對向俞堯,目不轉睛的,“這一杯,我要敬我最好的兄弟,俞堯。”

路岸心裏一個咯噔,暗暗罵李斂越不識好歹,俞堯早說過兩人關系斷絕,他現在又提起這茬,是嫌場面太熱鬧了,果然,李斂越話一落,方才還吵嚷的飯桌慢慢安靜了下來,大家都看向俞堯。

俞堯擡起頭來和李斂越對視,眼裏的諷刺意味很濃,他沒有放下筷子,繼續吃着東西,在場面安靜得不能再安靜時,慢條斯理說,“是不是兄弟心裏有數,就別在這裏惺惺作态了,我能來這兒,是給我哥面子,你見好就收吧。”

路岸刷的一下站起來,将自己的酒杯喝幹,圓場道,“他不肯喝,我替他喝,斂越,你這次去也不知道大家什麽時候能見面,大家都幹一杯吧。”

張勳會過意來,也哈哈的讓大家敬酒,李斂越面無表情,不知道有沒有因為俞堯的态度生氣,但路岸都出來說話了,他自然是順着臺階下把酒喝了,只是一雙深邃的眼死死看着俞堯,像要把俞堯看出個洞來。

俞堯仿若未知,連個正眼都沒給李斂越。

大家都喝得有點醉了,路岸本是跟俞堯一起來的,走的時候卻刻意避開了俞堯,在酒樓的轉角處等着李斂越。

李斂越喝了不少酒,卻依舊一副泰山穩重的樣子,路岸在他走過時喊住了他,“我們說會話吧。”

其餘人頗有眼力見,嘻嘻哈哈的先跑開了,就連張勳也識趣的說在外頭等路岸。

走廊裏人很少,路岸看着李斂越。

李斂越在路岸印象裏,一直都是沉穩嚴肅的,他不常笑,但很多時候跟俞堯在一起時,神情便要柔和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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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關系複雜,黑白兩道吃得開,李斂越在這種家庭環境下成長,盡管只有十八歲,內心卻深得他們這些人都看不透。

唯獨對俞堯,是不同的。

“你想和我說俞堯的事?”李斂越率先問他。

路岸颔首,“是,俞堯雖然任性霸道了點,但對兄弟是很仗義的,你們鬧成這樣,不全是他說的因為你是同性戀吧。”

那天晚上在酒吧發生的事情仿佛歷歷在目,俞堯對李斂越的排斥有目共睹。

李斂越不明所以的笑了下,“你來興師問罪的?”

路岸沒說話,他只是想知道原因。

“我喜歡俞堯。”李斂越看着路岸,說這話時半分沒有避諱開路岸審視的眼神。

雖然李斂越喜歡俞堯這事他已經知道,但聽見李斂越親口承認他還是不免訝異。

也是,若李斂越不喜歡俞堯,怎麽會和他們這些人混在一起,又處處護着俞堯。

“那?”

李斂越打斷路岸的話,“我親了他。”

路岸臉色一變,李斂越依舊是淡笑着,“那天喝醉酒,我沒忍住。”

“他不喜歡男的。”路岸眉頭斂起來。

“我知道,”李斂越慢慢收了笑,“所以他給我難堪,我沒怪他。”

路岸知曉若李斂越真要怪罪起來,俞家确實是不夠他玩的,俞老爺子去世後,俞家分家,俞堯的家庭早不如以前那麽輝煌。

話到這裏,路岸忽然沒什麽好問的了,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一定執意要知道原因,大抵是在那天晚上,他也才發覺自己的不對勁。

說起來,還是李斂越讓他恍然大悟。

“你是他哥,”李斂越沉聲,“你不會害他,龔成那人不是好東西,讓俞堯別總跟他厮混。”

以前有李斂越看着,俞堯還願意聽兩句他的話,現在李斂越要走了,俞堯再也沒個把關人了。

提起龔成,路岸條件反射的覺得惡心,可即使是他,也左右不了俞堯的交友,“你比我還了解俞堯,他的脾氣……”

李斂越似乎想起點什麽,笑了下,沒再說話。

“其實我一直想問你,”路岸沉默半晌,直直看着李斂越,“俞堯是男的,你也是男的,為什麽會喜歡他?”

李斂越微微抿了唇,有點感慨,“誰又能說得清呢。”

後來路岸一直在回想着李斂越這句話,感情這回事,确實是說不清的,就像李斂越不知道何時喜歡上俞堯,就像他不知道為何目光一直環繞着沈餘天。

大抵愛都是無來由的,又在沒有原因之中越陷越深,無法抽離。

周末一過又是新的一周,前天路岸給沈餘天送了裙子後,兩人沒有見過面,因此路岸心裏一直有點忐忑,不知道沈餘天是不是已經不生他的氣了。

這種忐忑直到中午去沈餘天教室蹭飯才消失,沈餘天還和以前一樣,不熱情也不冷淡,保溫壺裏裝的也都是他喜歡他,路岸稍稍松了口氣,吃飯的時候一直拿眼睛偷瞄沈餘天。

沈餘天再不注意到他的目光就是瞎子了,他有點好笑的回頭看着路岸,順便把自己盒裏剝好的蝦夾了一只放在路岸盒裏,“看什麽?”

路岸囔道,“你還生氣嗎?”

沈餘天知道他說的什麽事,抿着唇沉默了——這兩天他沒有聯系路岸,卻也想了很多。

路岸的話他反反複複的想,原先束縛在他身上的枷鎖似乎也在這反複之間稍微松懈了許多,他就像一個久逢甘露的人,因着那些話慢慢的活了過來。

他想,如果連他自己都不放過自己,還有誰能救贖得了他?

于是他在路岸帶點不安的眼神之中慢慢的搖了搖頭,路岸瞬間笑了,“你不生氣了就好,以後我不會再做那種事了。”

“那條裙子……”沈餘天不自在的把頭扭了過去,欲蓋彌彰的拿起保溫杯喝了一口熱水,微燙的溫度滾過舌尖,他鼓起勇氣把壓在喉嚨口的那幾個字說出來,“很好看。”

他驟然松了一口氣,為自己把心裏最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原來這并不是難事,又或者說,是因為路岸的包容,讓他覺得這并不是難以啓齒的事情。

路岸剎那瞪直了眼睛,一口飯險些咽不下去,咳嗽了好幾聲,咳得班裏剩下的兩人都回過頭來奇怪的看着他,他才勉強止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沈餘天,“可是你說,你說你……”

“我喜歡的,”沈餘天對上路岸炯炯的眼,他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翻滾着,“沒什麽大不了的,不是嗎?”

“是,”路岸咧嘴笑了出來,“當然是。”

若不是現在在教室,路岸真想摟着沈餘天狠狠親上兩口,坦誠的沈餘天太讓他欣喜若狂,他都有點飄飄然了。

“沈餘天,”路岸壓低了聲音,“我好開心。”

“開心什麽?”

“我不知道,但我就是很開心。”

沈餘天被他逗笑,又把自己盒裏的菜夾給他,兩只眼睛微微彎了起來,“開心就多吃點。”

他也開心,而這次的開心,是路岸帶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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