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動物園:020 朝聖者

天剛剛亮,比往日還要多出數倍的游客站在動物園門前,就像倒灌進湖泊的海水一樣,無數的游客進入動物園。

他們有的身着華服,有的破衣褴褛,而無論他們衣着如何,這些游客都寂靜無聲,一個緊緊地挨着另一個,沉默地向前走。

不僅是行走者沉默,那些不幸的,倒在地上的人,盡管他們來不及站起來,盡管一個又一個成年游客從他們身上踏過,他們也是無聲的。

可能被踩踏得皮肉筋骨會發出一些□□,但這樣的小事無關痛癢,也沒有人在意。

人們只管靜靜地往動物園中奔湧。

在動物園的圍牆邊緣,沉默的人群一點一點地向前湧動,每個人都期待自己能進入樂園。

在更遠的地方,動物園周圍的公路上,這裏早就沒有了車輛,沉默的游客們在公路上,你靠着我,我擠着你,或許有些人會在這種擁擠中窒息死去,但誰在意呢,他們只想離動物園近一些。

在更加遙遠的地方,餐廳中,孩子和母親一起看着電視。

在廣場上,流浪漢聚集在一起,盯着巨大的屏幕。

在公司中,街道上,交通工具中,這個世界的每一塊屏幕都播放着同樣的視頻。

他們看到了那些令人着迷的蜥蜴,那些閃爍着動人光澤的鱗片,還有一片令人沉迷的黑暗。

在過往,一次又一次地宣傳中,這個世界中,人人都認可蜥蜴的美麗,人人都将它們瑰麗的鱗片看作是真理。

盡管他們都是凡人之軀,卻認定了,存在于這片黑暗中的蜥蜴,就是他們的神祇。

當蜥蜴的神誕生,真理也就降臨于世,只要他們供奉自身無用的血肉,神明将愛護他們,讓這真理降臨在每個人身上。

于是為了只存在于旁人描繪中的真理,母親拿起了刀,流浪漢掐住了同類的脖子,上班族掄起手中的公文包,這一切都不是暴力,只是虔誠的信徒在供奉血肉。

就像電視屏幕說的那樣,獻出肮髒的□□,偉大的神降給予我們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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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盯着手中的屏幕,青皮人和女員工一起,走在動物園擁擠的道路上。

當然,擁擠是游客的,他們會自發給員工們讓出寬闊的道路,為此擠死幾個同類,甚至都算不上犧牲。

“拍得可真不錯,你們一族就擅長做這種事情。”看完了視頻,青皮心滿意足地收起手中的電子設備,對一旁的女人說道。

“哼。”女人冷笑,然後指着自己的黑眼圈抱怨道,“什麽叫擅長?看好了,這都是我加班換來的!”

說着她又嘟嘟哝哝地抱怨起來,說這一輪結束之後,一定讓園長漲工資雲雲。

這話,青皮人很不愛聽,他也小聲說道,“你們這些合同工,工作一點都不虔誠。”

“傻缺契約工,你們腦子裏都是漿糊。”女人反擊了一句,之後就不再出聲了。

畢竟對方心甘情願地簽了契約,出賣靈魂的快樂,她這種正經合同工,肯定是理解不了的。

畢竟有任務在身上,兩個人都沒有繼續争吵,他們走進了攻略者們的休息室。

還沒有進門,就聽到女孩子的哭泣聲。

在房間的沙發上,一男一女摟抱在一起,女孩眼睛都哭腫了,男的一邊親她的臉頰,一邊安慰她。

青皮和女員工都沒怎麽見過這種場面,于是就旁觀了幾分鐘,随後青皮問,“你叫紗奈對吧,這男的叫什麽來着?”

對方只是個小喽啰,青皮根本沒有記住他的名字。

抱着紗奈的青年将她攬進懷裏,同時對青皮說道,“我是施林。”

不大在乎地‘哦’了一聲,青皮随後問,“其他人呢?”

“他們還在睡,我去叫他們?”他說着就站了起來,将紗奈放在沙發上,自己下樓,去了休息用的地下室。

突然被推開,女孩失去了依靠,十分膽怯地縮在沙發上,眼淚又流了出來。

這時候其他幾人走了出來,是剛剛下去的施林,他身後是失去了聲音的詹姆,弓着腰的田農,以及慢慢吞吞的荊楚。

青皮等了一會兒,發現後面沒有人了,就問,“另外三個人呢,你們不是八個人麽?”

剛剛下去的施林忙說,“他們不見了,下面只有三個人。”

青皮又問,“一直不在?”

在他們說話的間隙,憔悴的女人走向了地下室,看來要親自檢查。

“不是,昨天她們三個還下去睡覺了,”施林又第一個回答,他指了指紗奈,“昨天她一直哭,我們怕吵到別人,就一起呆在上面,沒有看見她們。”

說完這句後,又過了幾秒鐘,施林看向荊楚,又說道,“但他們四個一直在一起,昨天也是,不知道在計劃什麽,她們的事情,荊楚肯定知道。”

青皮聽了,果然轉頭去問,“荊楚,她們人呢?”

“跑了啊。”荊楚說着,還打了個哈欠,他也沒管別人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口中理所當然地說道,“貴族手裏有道具,另外一個有實力,強強聯合,有機會就跑了。”

這話聽起來跟真的似的,但其實是騙人的,那三個人現在就在地下室藏着呢。

“你說得有道理。”青皮笑嘻嘻的反問荊楚,“她們怎麽沒帶着你?”

荊楚也反問他,“要是帶了我,那還走得了麽?”

“走不了走不了,我們園長盯着你呢。”青皮得意道,随後他又補充,“橫豎她們都跑不了。”

荊楚聳聳肩,表示和自己無關。

這時候去地下室檢查的女員工回來了,她沖青皮搖搖頭,示意地下室的确沒有人。

“你給A打電話,讓他過來幫忙找人。”青皮對女人說道。

“我不,你怎麽自己不打?”女人嚷嚷道。

“大家都忙,就A哥閑着...唉,不打就不打吧,就是咱們不能再少人了。”青皮說着,走出了休息室大門。

原本女員工想在最後,被青皮攔住了,他們兩個就走在最前面聊天。

走到了外面,衆人被那些沉默的游客吓了一跳。

幾千幾萬個人,數也數不清,這樣聚集在一起,天然就能給人帶來震撼。

而現在,這些人聚在一起,居然無人主動說話。

這裏有呼吸聲,有心跳聲,有鞋子在地面挪動的聲音,有衣料摩擦的聲音...除了這些之外,就再也沒有別的聲音了。

這種詭異而無聲的氣氛仿佛帶着某種力量,紗奈吓壞了,她死死地捂住嘴,生怕自己的哭泣聲引起他們的注意。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的擔憂是多餘的,因為所有的游客都在注意着他們,擁擠的游客為了給他們留出足夠寬闊的道路,寧可将自己的骨頭擠斷。

等他們走在較短的山道上,為了給他們讓路,開始有大量的朝聖者從山崖上直接跳了下去。

他們有的直接摔死,有的被人砸死,那些死了一半,滿身鮮血地從下面爬了出來,随後又被洶湧的人流淹沒了。

看到這一幕,紗奈再也無法忍耐,她在驚恐中不能自已地哭泣着,眼睛向前看去,似乎想找個人尋求一點支撐。

荊楚的衣袖被拉扯,随後他轉頭看去,發現是紗奈後,他沖對方笑笑,就不再關注了。

遇冷後,紗奈發出一聲巨大的抽泣,她暗暗窺探,發現荊楚沒有動作,不由覺得喪氣。

喪氣之餘,尴尬滋生。

“奈奈,怎麽了?”溫和的男聲在她身後想起,紗奈嗚咽着,跑到了他的身邊。

他們年紀相仿,又都是在夾縫中生存的新人,此刻的親昵也不奇怪。

而在殘酷的現實面前,感情毫無意義,盡管男朋友一直不斷地安撫,紗奈一直哭個不停。

在這個沉默而瘋狂的世界中,這對小情侶雖然黏膩,但多少有了些人味兒,于是也沒人對她們表示不滿。

繼續走了一段之後,走在最前面的青皮突然停下,他笑着說道,“應該夠遠了?”

女人評價道,“契約工的惡趣味。”

衆人不知其意,轉頭看去,卻發現,走在最後的小情侶,現在只剩一個紗奈了。

女孩眼中不斷流淚,神色絕望,口中卻交替發出了兩人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已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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