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動物園:031 記憶
在荊楚有限的記憶中, 他上次試圖幹掉這個機械體時,闖下了大簍子。
他在這個世界的天幕上戳了個洞。
清楚地知道,自己仍舊無法精準地控制力量, 無奈地嘆氣, 他決定這次, 無論如何也不攻擊了。
他短暫而沉默地思索着,頭頂的刀光劍影閃爍着銀光,直接落了下來, 齒輪一邊動作,還一邊喊道,“去死吧!”
兵刃擊中荊楚,虛空中波紋輕輕蕩漾,原來是一重無形的防禦攔住了兵刃, 齒輪咦了一聲, 試圖舉刀再砍,卻動彈不得。
“這都第二次了,你怎麽不長記性呢?”青年調侃道。
金屬臂上再次浮起一層淡色的鱗片,齒輪身上發出咔咔的聲響, 它質問道,“什麽第二次了?”
“你不記得了?”青年問了句, 随後盯着它身上的鱗片問道,“你是金屬做的,怎麽會長鱗?”
“我怎麽知道,我願意長, 你管得着麽!”努力拔出兵刃, 齒輪嚷嚷道。
在它看來,這就是某種防禦道具, 荊楚現在不過是個縮脖烏龜,傷不了自己的。
而荊楚也的确沒有傷它,青年盯着那些鱗片看了片刻,越看覺得越像高山蜥蜴人的鱗片,“真有意思,”他輕聲說道,“讓我看看你的本體是什麽?”
說話間,荊楚伸出手,那只從未幹過重活兒,軟弱無力的蒼白手掌沒入齒輪的身體,如同在它身體上開了一個通往某處的小洞,那只手逐漸深入,看得齒輪一陣驚恐。
它不斷地嚷嚷着,甚至向遠處和堕神纏鬥的園長求救,可于事無補,它盯着荊楚那張令人厭惡的平靜面容,并在他臉上看到了一種,清晰的,發現了什麽的神色。
齒輪心中慌亂,随後它絕望地看到,荊楚的手正緩緩向外抽離!
最後荊楚的手完全收了回來,他掌心的東西被裹着一層藍光,和齒輪的身體仍有勾連。
攤開手掌,荊楚看着手裏的東西,他笑了出來,對齒輪說,“怪不得你總長鱗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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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械眼珠已經停止了轉動,身上的懷表全部停住了,齒輪呆呆地盯着青年掌中的藍色鱗片,一語不發。
青年将手再次伸進洞中,将鱗片放了回去。
在整個過程中,機械體如同死了,毫無動靜。
收回手,青年沖它微笑,聲音平靜而柔和,“讓讓,你擋到我了。”
機械體緩緩收回了所有腕足,然後移開,讓到了旁邊。
從齒輪求救開始,園長就分出了一部分精力留心這裏,從荊楚拿出藍色的鱗片時,不僅齒輪本人呆住了,連園長也不由的呆了一瞬。
就是這短短的瞬間,蜥蜴神找到了機會,那張詭異的嘴巴張開到極限,密集而且鋒利的牙齒暴露在空氣中,随後上下颚兇狠地夾擊,一口咬在了園長肩上!
這張嘴巴一旦咬合,亂釘般的牙齒便深深地嵌在肉中,這驚人的咬合力讓園長整片骨骼都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随後蜥蜴神左右搖晃頭部,野獸般地奮力地撕咬園長的肩膀。
白蜥蜴找準機會,尖叫着張口,又從他脖子上撕下大塊血肉,直接吞了下去。
口中不由發出哀嚎,在對方如同野獸的攻擊下,園長在疼痛之餘,突然感到了些許悲哀,過去優雅強大的神祇,現在成為了只有本能和殺戮目标的怪物,這是多麽地可悲的堕落。
在遠處始終旁觀的荊楚再次嘆息,因為他知道,按照約定,到自己出手的時間了。
青年擡起手,毫無預兆地敲擊身邊的展示櫃,他動作不重,整個動作幾乎沒有發出聲音,可裂隙便從他敲擊的那個點開始向四周不斷蔓延。
這種蔓延稱不上迅速,卻緩慢而堅定,很快,整個玻璃櫃便布滿裂隙,随後整個玻璃櫃便轟然陷落,碎了的玻璃四處散落,園長聽到了聲音,卻無暇轉頭查看,而荊楚取過其中的匕首,送到眼前打量片刻,随後滿意的笑了。
荊楚答應白蜥蜴,在恰當的時間,讓她的神安息,荊楚認為,現在就是那個時間了,畢竟,再等下去,蜥蜴神就要變成一塊深淵中的腐肉了。
于是他拿起匕首,步履輕盈地走進了堕神與半神之間的戰場。
并不覺得自己這樣有什麽了不起,荊楚的态度溫和而且客氣,“抱歉,恐怕你們的戰鬥要中斷了。”
那雙純黑的眼睛輕輕從園長身上掃過,令這位半神感到一陣莫名的驚恐,好在荊楚很快移開了視線,他近乎溫和地看向蜥蜴神,就像屠夫看着自己待宰的羔羊。
這是一種來自高處的憐憫,他事不關己地同情對方的遭遇,毫無同理心,卻又真切地可憐對方。
什麽人會将這樣的感情放在一個堕神身上?
什麽人能輕松地拿起那把被詛咒的匕首,輕松地闖入他們的戰鬥?
為什麽蜥蜴神在顫抖?
園長終于意識到,事情似乎與自己想象的不同!
而荊楚只是看着蜥蜴神,那只白蜥蜴正在瘋狂尖叫,稍微有些吵。
隐約覺得自己現在像個壞人,荊楚覺得有些無奈,他溫和地說道,“小姐,體面還是你要求的。”
說着,他擡起手掌,拇指與中指的指尖淩空一碰,白蜥蜴的尖叫聲由此戛然而止。
不斷後退的蜥蜴神也被迫停下了腳步,祂還在向後掙紮,只是無法移動了。
無形的力量捉住了祂。
為了給對方自己承諾過的尊重和體面,荊楚決定親自動手,他慢慢走向蜥蜴神,空曠的房間中唯一的聲音,就是這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舉起匕首,荊楚再次向三方表達歉意,“雖然知道你們想等一會兒,但再等下去,就太難看了。”
蜥蜴神也不在掙紮,祂仿佛恢複了理性,正靜靜的看着荊楚靠近。
對荊楚來說,殺死蜥蜴神很簡單,他只要将匕首插進對方的身體,一切就結束了。
誰也沒有想到,毫無預兆的,蜥蜴神突然張開嘴,與深淵同源,可以焚燒一切的火焰從祂的口中吐出,直徑沖向荊楚面門。
沒想到祂連火都有了,荊楚一愣,随後銀色的光芒纏繞在他腿上,千鈞一發間向後用力一扯,人類青年立刻站立不穩,整個人向後倒去。
這一口火要是噴向別處,這個世界恐怕很快藥丸,于是青年伸出手,向下倒的同時,還穩穩地接住了這捧可以點燃世界的火焰。
而後荊楚落地,左手匕首右手火焰,便穩穩當當地屁股落地,拯救世界的同時,摔了一個屁股墩。
另一邊的戰鬥始終都在繼續,抓住了這一刻的空隙,園長掌中凝聚紅黑色的尖刺,向銀色光芒刺了過去!
而黑色的火焰未曾射到荊楚,蜥蜴神也不執着,頭顱一偏,小搓火焰直接向園長沖了過去。
若剛剛沒有貪圖攻擊,園長自然可以移開,可他攻擊之後,便躲閃不及,黑炎直接點燃了他那支完好的手臂。
而園長毫不猶豫,直接将着火的手臂自肩而下,齊齊削掉。
0123A小臂上被園長的紅刺貫穿,突然出現在荊楚身後。
“你在做什麽傻事?”荊楚坐在地上,轉頭看0123A,真的有點無語。
低頭看着荊楚手中的火焰,0123A也清楚自己做了傻事,他沒有說話,而園長射向他的尖刺格外有效,沉默的男人周身微微顫抖着。
盯着紅刺看了兩秒,荊楚突然說,“五萬積分,幫你拔掉?”
在激烈的痛苦中,0123A嘴唇抖動話沒說出來,只是伸手比了個二。
“20萬?”荊楚目露喜色。
“兩萬,沒有積分了。”0123A短促的說道。
荊楚笑了一聲,輕易地拔掉他腕間的紅刺,“懷表在熊腹中。”
劇烈的痛楚消退,園長兩只手都廢了,0123A終于松了一口氣,低聲道,“我知道。”
沒有繼續說話,荊楚撿起匕首,看向蜥蜴神,“深淵将給你永恒的安寧。”
話音既落,青年手中的匕首平緩遞出,沒有受到任何阻力,骨質匕首就這樣直接戳進了蜥蜴神的胸口。
白蜥蜴發出垂死而無聲的嚎叫,蜥蜴神則和剛才一樣平視前方,祂像個幹涸的泥偶,從中心的匕首插.入處不斷向四周龜裂,而那些填充這具堕落軀殼的東西開始順着裂隙流出。
堕落的污穢、深淵的力量、以及祂頑固的未曾消逝的記憶。
碎裂的蜥蜴神落在地上,白蜥蜴徹底裂成了碎片,而蜥蜴神的頭顱卻還算完整,祂終于說出了降世之後的第一句話。
剩餘的頭顱看向荊楚,斷斷續續的問道,“...獲救?”
我的子民可曾獲救?我的主人可曾獲救?
不,并沒有,高山蜥蜴人早就滅族了,翡翠王朝破滅了,沒有人獲救。
而蜥蜴神也沒有等待答案,最後殘存的部分也碎裂了。
随着蜥蜴神的消逝,回憶也失去了最後的載體,在濃郁的深淵中逸散。
朦胧的記憶裹挾了所有人,荊楚終于如願以償,看到了明月高懸,白蜥蜴帶着成串的金紅寶石,在祭壇上舞蹈,祭壇之下,無數蜥蜴人戰士虔誠而無聲,向神明祈禱。
還有輝煌的金宮,無盡的山林,翡翠王朝曾經的繁盛終于展露在荊楚面前。
随後一切歸于平靜,來到了蜥蜴神記憶最深刻的一天。
高聳的臺階延綿不絕,蜥蜴神如同朝聖般前行,在延綿不絕的臺階盡頭,最先出現的是0123A平靜的面孔 ,他沖蜥蜴神點頭,在前面帶路。
穿過夢幻般的殿宇,模糊的身影出現在衆人面前。
同樣陷在記憶中,園長發出了一聲慘叫,而荊楚卻依稀看到了,對方有着銀白色的頭發和翡翠一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