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學校:071 問題
蘇雯是有備而來。
她的攻擊落在那棵樹上, 一拳便将樹幹砸成了兩截。
樹幹斷裂,由根系組成的柔軟牢籠逐漸失去活性,仍頂着吳懷的頭, 主導這一切的深淵怪物似乎是看了女孩一眼, 也收起了自己的根須。
沒有了樹根的遮蔽, 飽受摧殘的江晨暴露出來,他幹巴巴的皮膚上布滿了深色的斑點,這是吸食他血肉的樹根留下的。
許多早先斷掉的樹根仍劄在他的皮膚上, 像是一層遍布體表的軟刺,若是換了別的時候,蘇雯肯定是要抱怨的,可現在,女孩勇敢的把江晨拽了出來, 這期間那樹根怪物竟沒有攻擊。
沒有了樹根無限的榨取, 江晨優越的自愈能力再次起效,幹癟的皮肉漸漸充盈起來。
其他幸存的孩子,見到江晨恢複,蘇雯歸來, 好不容易看到了生機。
僅剩的二十幾個孩子擠成一窩,面對愈發可怕的怪物, 他們只敢小步後退,不敢直接逃離。
攻略者之間,阿韌受傷,抱着劍坐在了地上, 而赤十三等人忌憚的看向遠方, 只有非曼還有心情關注別的,他低聲提醒荊楚, “還剩109。”
現在還剩下變異的學生109人。
荊楚點點頭,表示學校這麽大,他們可以藏在任何地方。
就在兩人說話間,那二十多個學生退了十幾米,幾乎快到包圍圈邊緣了。
非曼不敢擡頭,剛剛還好些,現在他一看到那個怪物便恐懼的心悸,為了緩解恐懼,他只好不斷的和荊楚說話,“他們是不是要跑了?它、它怎麽不追了。”
“沒必要。”荊楚回話,同時他看向了少女蘇雯,正巧她也轉頭看向荊楚,沒人發現這兩人短暫的對視,而收回目光後,黑發男人突然笑了。
這就有意思了,他還是不想讓這個小姑娘死掉。
占據了吳懷身體的怪物始終不動,孩子們不知緣由,卻越退越遠,非曼只敢注視這些孩子,他心中忐忑,又問了一遍,“真的不用追?”
荊楚回神,臉上仍帶着笑,“沒事,它跟着他們呢。”
“什麽?”
沒有人發現,從江晨的腳踝處,根須正慢慢伸出來。
兩個扶着江晨的男生恍然不覺,植物的根正從自己的身體穿過,鑽進更多的身體。
蘇雯嫌男生臭,一貫保持距離,心中不安萦繞,使她頻頻看向怪物,它卻始終不動。
這就這樣放他們走了,可能麽?
不知為什麽,女孩轉頭看向荊楚,見那個黑發男人正含笑注視着自己,随後他嘴唇蠕動,做了個口型。
小心。
心中的預感成真,女孩驚悚的貓一樣跳起,拉開距離後,她才旋身看向自己的同伴。
細的幾乎透明的植物根須從男生指尖伸了出來,見她躲過了,學生歪頭,似乎是感到不解。
包括江晨在內,二十幾個同學連成一串兒,共同側着頭,臉上的挂着相同的笑容,他們張開嘴,根須從口中探出來,向蘇雯伸了過來。
這輩子看過的恐怖電影,也沒有這一刻來的可怕,蘇雯發出一聲尖叫,轉頭就跑。
在女孩即将被抓住時,男人手中的黑色文明杖在地面輕點,幾乎沒人發現,那些追逐少女的根須曾有片刻的停頓,他們看到的,只是蘇雯在千鈞一發間,死裏逃生,越過了藍制服的封鎖,頭也不回的逃走了。
“逃走了,”荊楚笑着說道,他看向剩餘的變異者人數,“還有83個。”
“最強的那個已經死了,”郁留雲還在頂着遠處的那群學生,他們的身體正迅速的幹癟下去,他的聲音略帶顫抖,“這個副本就快結束了。”
随着那怪物貪得無厭的索取,那些學生的血肉很快殆盡,沒有遮掩之後,怪物的全貌逐漸暴露在日光下。
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的恐懼開始蔓延,作為貴族的郁留雲臉白的像紙,而阿韌虛弱的拎着殘劍,試圖擋在了主人面前。
藍制服們手中握着武器,卻絲毫沒有反抗的念頭,面對這樣的怪物,他們腦海中僅剩的念頭就是逃離。
對他們的精神狀态毫不關心,結合自己最新的發現,荊楚回憶整個事件,他轉頭問道,“他們的女班主任,小陳老師,後來見到過麽?”
冷汗早就浸濕了衣服,驚恐中的王延轉頭,這才看到荊楚平靜無波的神情,意識到那怪物仍在對方的控制中,理智稍稍回歸,艱難思索着對方在說什麽,王延終于回答,“沒有。”
這幹啞的聲音剛剛響起,荊楚還沒來得及反應,有個驚恐過度的藍制服在恍惚中以為自己得到了命令,他舉起武器,沖那個怪物瘋狂的射擊,直到彈夾打空,寂靜的空間中,還能聽到他不斷扣動扳機的聲音。
短暫的騷亂結束,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似的,荊楚又問,“我想看蘇雯的資料,能找到麽?”
根須将地上的子彈撿起來,扔回到射擊的人身上,子彈輕輕的落在了地上,那人卻崩潰的跪倒在了地上。
哪怕只是它輕微的動作,也讓人無法自制的向後退,王延不安的動來動去,他對荊楚說,“如果我把東西交給你,你能讓它消失麽?”
直到這一刻,荊楚終于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了他的恐懼,沒有給他任何承諾,男人只是笑了笑。
這是拒絕還是威脅?克制不住的胡思亂想,王延的全部意志力,都用在了不要逃走這一件事情上。
無論時攻略者還是這些藍制服,理智即将熄滅,只有本能在咆哮,讓他們趕快遠離這個可怕的生物。
他們中的一些人,面對死亡也無所畏懼的一些人,此時卻不安的像個找不到媽媽的孩子,恐懼的快要哭了。
而怪物卻不能體恤這些脆弱的神經,長長的蔓藤突然探出,幾聲尖叫突兀的響起,荊楚擡頭看,發覺被蔓藤卷住的兩個人,正聲嘶力竭的尖叫着。
消失已久的肖金波和劉懷明被卷在了一起,送到了荊楚面前。
當蔓藤松開了,兩人落到了地上時,他們已經因為缺氧而面色發紅了,可持續的尖叫還是沒有停止。
被吵的直皺眉頭,覺得這兩人過于緊張了,男人轉頭,卻發現同樣面對噪聲,其他人的臉上盡是理解和同情。
只有他如此的格格不入。
靜默一瞬,行吧,荊楚心想,他也不是那麽不近人情的,等等他們自己就停了。
直到最後,尖叫二人組也沒能自己停下。
他們昏過去了。
荊楚這下真的震驚了,他選擇釋放這個怪物,是因為他當年的顧深曾經做過同樣的事情。
莊園裏的小樹就是這樣來的,這棵甚至只是個小苗苗,它是小樹的分/身,影響力弱的多了。
按說他們已經在深淵邊緣呆了很多年了,男人在心中默默的腹诽,這代人不僅沒有變的堅韌,反而越來越脆弱了。
因缺氧昏迷的兩人後又是滿面驚恐,直到看見熟悉的幾人才稍稍放松,見他們這樣,荊楚沒忍住,嘆息一聲,“連我家的小孩都比你們膽子大。”
他們怕成這樣,說不定會影響戰鬥力呢。
在心裏犯愁,荊楚便問起肖金波這段時間的經歷。
因沒有回頭,并不知道那怪物就在後面,此刻肖金波雖然情緒不穩,但可以交流,他颠三倒四的敘述着自己的經歷,荊楚居然從他這裏得到了小陳老師的線索。
這兩人之前共同行動,後來小陳老師帶他去了學校的池塘,兩人見到了芙藍的屍體,女老師十分傷心,之後就突然消失了。
按說在肖金波的眼皮底下,她是不可能消失的,可偏偏人就是沒了。
肖金波在池塘附近找了一圈,女老師沒有找到,卻找到了蹲在地上哭的劉懷明,這小孩看着也不像變異的,他就給帶上了。
劉懷明被吓過之後,此刻倒是不哭了,只是兩個眼睛都是腫的,看起來十分狼狽。
見他這樣,荊楚問,“在池塘邊,你是去找那個朋友了嗎?”
明明看上去狼狽又可憐,劉懷明看向荊楚時還是十分倔強,他說道,“我再也不相信你了,你這個騙子。”
他并不知道,在他身後,那團怪物動了。
荊楚擡起手,怪物的動作停止。
“我為你保守了秘密,”男人垂眸看向脆弱又倔強的孩子,口吻稍有些強硬,“現在回答問題,你的另一個朋友回應你了麽?”
聽他這樣問,小男孩點點頭,從口袋裏掏出一枚藍色的水果。
放在他的手心,半透明的深藍色果實散發着晶瑩的光,衆人的目光落在了這上面,突然就遺忘了剛剛的恐懼。
吃掉這枚果實,就能獲得一切!
心中的欲望上湧,非曼甚至伸出了手,卻有別的比他更快。
細細的根須托起了這枚果實。
如同當頭被澆了桶冰水,衆人如夢初醒的打了個寒顫,不約而同的退了幾步。
只有荊楚站在原地,那根須将藍色的果子托舉到他面前,給他仔細打量。
“剝開。”荊楚命令。
更多的根須湧上來,它們靈巧的撥掉藍色果實的外皮,讓裏面的東西落在地上。
比他們之前見過的都要小,果凍質地的生物從裏面落出來,顯然還是活的,它還是幼體,顏色更深,在地上扭動着,被根須提起來後,就開始瘋狂的掙紮。
短暫的看了看,男人笑着說道,“吃吧。”
藍色的果凍瞬間被觸須吸幹,衆人膽寒,都覺得下一個被吸幹的就是自己。
幾乎已經分不清誰才是這個副本的敵人了,郁留雲控制着自身儀态,看向跌坐在地的劉懷明,“他可能被寄生了。”
不僅是劉懷明,長了長娃娃臉的肖金波亦在他懷疑之列。
“不會,”荊楚說道,“它能分辨寄生者。”
僅僅聽到‘它’字,郁留雲便控制不住的打了個寒顫。
他如果還能思考的話就會發現,他對那個怪物的恐懼又增強了。
可惜現在的郁留雲沒有多少餘力思考了,恐懼快讓他奔潰了。
“能将它送走麽?”忍耐之後,郁留雲幾乎是急切的建議道,“讓它暫時離開這裏...”
只要不出現在他們面前,這怪物去哪裏都行。
這是所有人的心聲。
“很遺憾,”荊楚實際上沒什麽歉意,男人面帶微笑的冷酷說道,“它必須跟着我。”
見對方幾乎憤怒的看向自己,他便解釋,“深淵生物很擅長鑽語言上的漏洞,它還不怎麽挑食。”
由挑食一詞産生聯想,郁留雲打了個寒顫。
“害怕是對的,”男人語調平靜,但并沒有留下商量的餘地,“它還很餓,為了世界和平,最好保持現狀。”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世界和平是什麽意思,郁留雲只聽說它還很餓,立即急切的問道,“就不能把它送走麽,或者,或者...”
殺掉這個怪物。
每個人的心裏都有這樣的念頭,可誰也不敢說,更加不敢嘗試。
“暫時還不行。”對比其他人的恐懼和迫切,男人游刃有餘的幾乎過分,他繼續耐心的解釋,“一方面,我還用得着它,另一方面,它這朵花開的實在不怎麽樣。”
這是什麽奇葩理由?
連怪物聽了都十分沮喪。
實在是太想弄走這個怪物了,非曼連忙說,“不是不是,它花開的好,那花我看到就想要,就是這位大爺太又威嚴了,我實在是不敢!”
聽到非曼這樣說,怪物大爺整個都蔫了下去,蛇一樣根須鋪了滿地,只有小花勉強還站着。
“它,它...”用眼睛的餘光看到了它的變化,非曼差點咬到舌頭,“這是怎麽了?”
男人笑笑,耐心的解釋,“可能是羞愧,連你都不受誘惑。”
非曼:幾個意思?
剛剛荊楚的話,非曼留心了末尾,而郁留雲卻注意到第一句。
荊楚說,他留着這個怪物還有用。
針對這句話,郁留雲急促的說道,“剩下的那個小丫頭,用不着你出手,我們幾個就夠用了,你留着它,難道還想帶到上世界去麽?”
說道最後時,他顯然已經不顧身份,試圖逼迫他就範了。
并不介意他的言語上的冒犯,示意那怪物停下,男人輕笑着說道,“對付小丫頭,你們幾個大概不夠。”
沒想到他會這樣說,郁留雲驚訝極了,他幾乎憤怒的反問,“怎麽可能!”
感受到他的情緒問題愈發嚴重,男人有些苦惱,但也覺得好笑,沉吟片刻,他抛出了一個從未有人聽過,甚至想也不敢想的問題。
彈幕消失了。
每個注視着這次直播,每個聽到他問題的人都感受到了內心激烈的震動。
黑發黑眸的男人在陽光下淺笑,而說出這個問題時,他的面目幾乎時模糊的,荊楚問,“你們這代人,聽說過第四神主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