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學校：079 談話

通過虛空進入深淵的最外側, 五顏六色水果糖般的小世界随處散落，而稀薄的深淵如霧，盤繞在小世界之外, 不斷侵蝕它們泛着貝殼光澤的世界壁壘。

當世界內部洞察到深淵後, 世界與深淵之間就産生了不可斷絕的聯結, 世界走向深淵，深淵侵蝕世界，如同磁鐵的雙極, 相互吸引，結局注定。

第三神主伫立在小世界之間，祂看向其中最特殊的那顆，在小世界天然的壁壘外，方舟系統的屏障像是一層白色的糖衣, 将整個世界裹住, 禁止任何個體出入。

王者呼喚雷霆，早在來時，祂做出了決斷，撕毀契約, 毀掉這個世界，徹底剿滅第四神主, 最後在殺掉陳方舟。

見祂真的打算動手，寂靜的空間中出現了老者的嘆息。

“竟親自至此，莫非你要阻止本尊？”第三神主質問，雷霆在他周身環繞, 重瞳之目威嚴赫赫, 直視高顱長耳的老人。

黃須垂至胸前，老者盤膝漂浮在空中, 如同老朽的木樁，身上披着一層幹涸的舊皮。

第一神主不動，老邁的聲音自然響起，“陳方舟乃是世界基石，我等不應妄動。”

第三神主身量雄壯，面孔威嚴，細長的眼中重瞳意冷，祂絕不接受任何威脅，直接說了自己的決定，“何必吝啬一個陳方舟，方舟系統廢了，再選一個，重新培養便罷了。”

老人閉目而坐，僵硬的面孔上沒有任何神情，祂緩緩說道，“四位神主之中，對深淵文了解最深的，是第四神主。”

而陳方舟也不是個可以輕易被取代的個體。

最重要的是，陳方舟間的契約，最初的核心來自第四神主，雖然三神後面多有改寫，但核心還是第四神主搭建的...簡單來說，沒有第四神主，祂們造不出第二個陳方舟。

聽了這話，第三神主突然質問，“難道你要說，聯合我們三個的力量，還不如那個孽神？”

第一神主的胡子飄飄蕩蕩，什麽都沒說，這就是是默認了。

第三神主不認識顧深，祂根本就不知道，第四神主當年學習深淵文的時候，有多麽優越的學習資源。

有些話不适合說，老人沉默片刻後，對祂說道，“第四神主逃不掉，何必急躁？”

方舟公司只能封鎖世界一時，而第四神主畢竟殘破，祂是跑不了的，可在對話中，只是在對話中第三神主聽出了問題。

祂先說‘四位神主’，之後又說‘第四神主’從這兩句稱呼中，第三神主便察覺出了對方态度上的異常。

當年圍殺第四神主的時候，第一神主絕沒有這樣客氣。

是什麽改變了祂的态度？

尖銳的目光落在枯木般的身軀上刺探，第三神主冷笑道，“區區殘軀孽神，也配讓本尊等侯？”

說話間祂看向木然的第一神主，對方毫無反應，一貫的木然。

沒必要為了個茍延殘喘的廢物和對方翻臉，于是第三神主突然轉而言到，而後說，“罷了，你資格最老，又親自前來，為了界中臣民，本尊等那孽物出來。”

***

收起通訊器，荊楚站起來，他站在牆邊，安靜的等着第四神主出現。

第四神主只在旁邊看着而不進來，祂是在等荊楚離開。

荊楚知道。

荊楚站起來，則是在等第四神主出現，這件事第四神主也清楚。

這是場比拼等待的比賽，而率先認輸的必然是第四神主。

無論何種境地，祂是不肯讓荊楚久等的，這是尊重，亦是愛護。

沒多久，敲門聲響起，等荊楚說‘進’，這個房間的實際掌控者才走推門進來。

上次見面時，第四神主按住了他的脖子，祂不希望荊楚看到自己，當時的恐懼和失控是真實的自然流露。

可現在身軀殘破的第四神主緩緩步入房間，茍生于此的傲慢神主從容如昔，衣着整齊，潔白的幾乎生光，只有從下颌骨蜿蜒下至脖頸的殘損，由一種幽藍的晶體補齊填充了。

緩行到荊楚面前，翡翠寶石一樣的眼珠中溢滿了鮮活的情緒，而第四神主本人态度疏離。

“真遺憾，多年不見，只能這樣簡陋的招待您。”

沒理會祂的客套話，荊楚只盯着對方的面孔細看，憑感覺說，第四神主大約找回了半數身軀，但荊楚什麽都看不到。

此刻祂身穿華袍，甚至還帶了手套，除了臉到頸上的傷口無從掩飾外，祂看起來氣質高潔尊貴，連頭發都整齊宜人，絲毫未見狼狽。

但肉眼未見之處，殘破感卻如此鮮明。

始終沒等到荊楚說話，第四神主攤開手，白色的絲綢上，那顆純黑的結晶再次出現，“這是您之前寄放在我這裏的。”

祂再次試圖将這枚結晶交給荊楚。

荊楚沒動，他盯着手套，短促的發出一聲笑音，但男人面上并無笑意，反而眉宇收緊，低聲問了句，“這麽不想要？”

連着兩次試圖将東西還回來，看起來是真的不想要了，而荊楚剛剛說完，攤開的手掌又收了回去，第四神主搖頭，聲音低啞，但吐字輕慢，聽上去很柔和，“讓我拿着吧。”

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形态的堕落，從祂身上荊楚完全看不到應有的迷失和貪婪，除了忍耐就是克制。

嘆了一口氣，男人稍有的感到煩躁，他伸出手，混着暴躁的玩笑道，“不給你，拿來。”

遲疑片刻，第四神主順從的将結晶放在了荊楚掌心。

微涼的觸感伴随着奔湧的力量，荊楚本人也沒有想到，這些同源的力量不需要任何引導，竟這樣流進他的身體。

盡管這副軀殼剛剛被重塑一番，突然湧入大量的力量，依舊讓他露出痛苦的神色。

立刻察覺到他忍耐的表情，第四神主迅速拿起黑色的結晶，幾乎同時，翠色眼珠中蒙上一層愠色，而第四神主克制的收緊手指，“還是我來保管吧。”

說完轉身，拿着黑色的結晶，第四神主步履急切，馬上就要離開這個屋子。

“先別跑，”被力量沖擊，過度的知識讓荊楚腦殼裏響起無數低語，他見對方果然停下，他扶着床邊的鐵欄坐下，然後說道，“你回來，咱們聊聊。”

寬大的衣袖垂下來，攏住第四神主顫抖的雙手，恐懼與憤怒在祂心中糾纏，僅剩的理智讓祂維持着恭順的外衣，依照荊楚所言，回到了床邊。

男人讓祂坐，房間中就緩緩升起座椅，第四神主優雅端坐，面容邊界上晶瑩的藍色幾乎看不出是殘破，反而像是中華美的裝飾，營造出某種詭異的美感。

詭異但好看，甚至點乖，荊楚看着祂，準備好的腹稿又有些說不出了。

各種騙小孩吃藥的法子在荊楚腦中輪番上演，但他想了半天，卻找不到稱意的辦法，這是當然的，因為第四神主早就不是個孩子了。

不知為什麽，荊楚最近總覺得祂還是個小孩。

“您不該回來。”毫無預兆的，一道聲音響起。

這聲線是難以言喻的喑啞與崎岖，荊楚擡頭，他看到對方濃綠的眼珠中蘊涵着晦澀的光，第四神主看向他，用自己此刻真實的聲音重複到，“您真不該回來。”

“為什麽這樣說？”怕将祂驚醒，荊楚将聲音放緩，試圖誘騙祂繼續說下去。

他向前傾身，兩人靠的更近了。

第四神主抿緊嘴唇，這個動作在荊楚看起來像倔強，更像個孩子了。

“是因為我回來的太晚，你不高興麽？”

在他溫和的目光中，神主堅定的搖頭，否定了這種猜測。

總算還可以溝通，荊楚笑了一下，繼續問，“我賣慘引你出來，你不高興了，對麽？”

不知不覺間，荊楚已經離開了床邊，他半蹲在第四神主神色，稍矮，便仰頭看祂。

此時兩人并無接觸，祂們只是挨得很近，而越靠近，荊楚便能體會對方的虛弱與破碎。

結晶什麽的，祂想用就用，不想用就算了吧，本來就不堅定荊楚直接放棄，他只是耐心的，柔和的要求，“随便什麽都行，告訴我你在想什麽。”

長袖掩蓋了祂顫抖的手，卻無法掩飾全身都在顫抖的第四神主，祂難以自制卻又拼命克制，恐懼變得更加深邃，而憤怒消退了，第四神主早就知道，自己已經徹底的瘋了，但那些醜态不應該出現在荊楚面前。

祂垂下頭，銀發從祂耳邊滑落，掩住了第四神主殘損的面孔，祂艱難的用自己幹啞的聲音說道，“請別受傷。”

祂克制的要求道。

大概是克制的太久了，堕落的第四神主終于隐秘的，說出了自己渴望，“見到您受傷，我便克制不住，想将...都毀滅掉。”

祂的深淵艱澀而嶙峋，中間誕生了許多含糊不清的氣音，荊楚不由更加靠近，“您喜歡這個世界，”第四神主艱難的說道，“我不想毀掉您喜愛的東西...”

聽祂說完，荊楚突然意識到，第四神主始終沒有堕落的原因，可能根本不是自己原本猜測的原因。

祂就是，沒有堕落而已。

荊楚喜歡所有的鮮活的世界，但每個世界都差不多，舊的毀滅，新的誕生，平常而已，沒有什麽是例外。

但這一刻，荊楚知道，意外誕生了。

他聽到自己對第四神主說道，“對，我喜歡這個世界。”

對方已經是個大人了，荊楚明知道這一點，可他還是探手拂過銀色的長發，指尖碰到祂冰冷的臉頰，男人笑着說道，“為了守護世界，我不會在受傷了，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久等

感情苦手，就硬改

從荊楚爆發，第四神主爆發，兩只雙爆發，最後變成了誰都不爆

QAQ

這個副本即将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