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乖,別跟哥哥逞能
經過一些複雜的焚燒、消毒、裝袋密封過程後,章宇航下廚做了香飄十裏的早飯,為表歉意,另配一杯全脂安神甜牛奶。
申桐光沒急着吃,他坐在桌邊看手機,很痛心很迷信地絮叨:“是我的錯,我的錯,又忘了看黃歷,今日,忌開業結婚領證動土,好,這次一定記住了。”
章宇航一直在看他,等他說完才開口:“所謂的吊橋效應,看來并不管用。”
“什麽吊橋效應。”申桐光收起手機,憤怒無比地拿起叉子吃他做的酥軟北非蛋,腮幫子鼓鼓的,“你又謀劃什麽害我呢?”
“別擔心,”章宇航漫不經心地交叉十指,“只是一些心理學。”
東方神秘力量大戰西方科學體系,講到最後只能是牛頭不對馬嘴,胡拉扯淡。申桐光一大清早身心就受到極大摧殘,血條不足,不想和他貧嘴,邊大口吃飯邊有氣無力地擺擺手:“你刷完碗就走,短時間內不要再出現,否則我一看到你的臉就想到蟑,蟑……嘔。”
“你怎麽了,”章宇航語氣關切,“懷孕了嗎?”
“懷你大爺!”申桐光羞憤欲死,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來。
後來趁着章宇航刷碗的功夫,申桐光還摸出手機搜索了一下吊橋效應,忽然感覺章宇航這個人真是十分恐怖,邪惡,卑鄙!黑暗力量的化身!
這個申桐光心中的You Know Who出門之前還不忘把他家攢下的外賣盒子以及三個垃圾桶清空打包拎走,本來是相安無事,到了玄關,他忽然轉身問申桐光:“你的回複呢?”
申桐光心浮氣躁:“什麽回複!”
“算了。”章宇航哧啦把羽絨服拉鏈拉到下巴,借身高優勢垂眼看着他,似笑非笑一副游刃有餘的樣子,“給你幾天時間考慮考慮。”
他用一個活到22歲,從來沒談過戀愛,而且一秒無痛出櫃的單線程邏輯想,戀愛也不是什麽難事啊,喜歡了就告白,在一塊兒了就對人好,還能多複雜。
申桐光來回絞着胳膊,龇牙冷笑:“你個小屁孩,少背總裁語錄。”
兩人突然莫名其妙地在空氣中狠狠鬥眼一分鐘,戰況焦灼到白熱化,直至申桐光常年盯着電子屏幕的近視眼重度充血,緩緩流下兩道清淚。
申桐光身殘志堅,繼續流着倔強的淚水和他瞪:“你再不滾,我就要走司法程序了。”
“乖,”章宇航憐憫地用衣服袖子給他胡亂抹了把臉,“別跟哥哥逞能,啊。”
申桐光淚光盈盈,一腳踹在他小腿。
好不容易把人弄走,申桐光腦袋裏只剩一排大字來回滾動:請神容易送神難,請神容易送神難,啊……
他出了口氣用力把自己摔在懶人沙發上,伸手拿來眼藥水滴,心裏胡亂地想,開什麽玩笑小章魚!也不看看自己幾歲,只是做個飯搭子而已,少給我仗着晨/勃發展些莫名其妙的love line!
“還有你!”申桐光伸手啪地拍了一下胸口,“瘋了嗎跳跳跳的,有病就治沒聽到啊!”
十二月底,天冷得厲害,申桐光獨自出了趟遠門。
出門的時候天也不好,淅淅瀝瀝飄着小雨夾雪,北風吱溜溜往人褲腿裏鑽,體感零下十五度左右。申桐光裏面穿加熱內衣和毛衣毛褲,外套大羽絨服大帽子,照樣被凍得瑟瑟發抖。
要去的地方很遠,他也不是能随便打得起車的人物,公交轉大巴,大巴轉蹦跶,折騰了兩個多小時才到,一下車就踩了一腳的泥巴。
這兒算是城鄉結合部的小鎮,商超賣的都是些土了巴渣的東西,申桐光帶了一箱很好的牛奶,又蹲在地上仔仔細細挑了滿滿一袋蘋果,一袋沃柑,付了錢往鎮裏走。
小鎮還是一家一戶的老構造,水泥牆院,雙開大木門上嵌着銅獅門環,申桐光左拐右拐走了幾分鐘,頭發都淋濕了才到目的地。
他上前把掉漆的門環拉起又拍在門上,反複飛濺起細小的水珠。
細密的雨好像把木門都軟濕了,聲音聽着發悶。
敲了兩次後他就沒再敲了,靜靜等着。片刻,門後傳來卸鎖的當啷一聲,一個鬓角斑白的老婦人拉開門,擡頭看到他沾了雨水青白青白的臉,頓時急了:“你這孩子,怎麽沒打傘啊?”
“沒事的阿姨,”申桐光扯出一抹乖巧的笑容,聲音啞啞地,“進屋說吧,別凍着。”
院子是兩進式,一只黃色的大狗拴在門口,本來是懶洋洋地趴着,一見申桐光,頓時激動地站起來汪汪大叫。
老婦人把東西接過去,申桐光就抱着它的頭揉:“臘肉,你胖了啊。”
“老了,也不愛動了。”婦人把東西放下,又撥了撥爐子,“讓你別來,就是不聽說,冷吧!”
“冷什麽呀,”申桐光燦爛地笑了笑,“想您就來了嘛。”
他特意挑了下午兩點多來,也不麻煩人給他張羅飯,一老一少沒開燈,圍着火爐子慢慢說了一會兒話,無非是工作如何,身體如何,最普通不過,申桐光卻感覺眼底發熱。
這個地方,這個年邁的女人,是他唯一活過的證明。
有人還在意他,有人還關心他,有人還記得他。
屋裏常年供着香,從碗櫃上奉的佛龛前飄出一尾細細的白煙。佛龛裏裝了兩張黑白相片,申桐光只匆匆看一眼就感覺萬箭穿心,猝然扭過頭,幾乎不能呼吸。
這個動作沒能逃過婦人的眼睛,她終于忍不住嘆了氣,拿親生父母才會用的那種語氣開口說:“桐光,你聽我一句勸吧……”
“阿姨,我得趕車去了。”申桐光猛地站起來,臉上還留着笑,“今年去村委會跳舞您悠着點,別閃腰,穿平底鞋,知道了嗎?”
婦人沉默半晌,低聲答應了。
申桐光大步往外走的時候她才想起什麽,急急火火在後面追,一連串說:“你等會,我給你拿點腌菜!”
申桐光大聲說不用,趁機飛快地把一個厚厚的信封藏在狗碗下面,臘肉抽着鼻子聞了聞,看着他,似懂非懂的樣子。
最後還是被塞了一大桶腌菜和一把雨傘,申桐光笑眯眯地和婦人告別,出了門,他唇角的弧度也消散不見,只顧沿着泥濘的小路往前走,最後左拐右繞,停在一家小餐館前。
雨天生意蕭條,他從腳往上渾身發冷,點了兩個菜,又要了一小蠱溫着的自釀酒,坐在靠窗的位置慢慢吃。
店老板無所事事,看了眼他放在旁邊的腌菜桶,還當申桐光是在外地念書的大學生,抽着煙閑閑問了句:“回來探親啊?你媽給做的?”
“……是啊,”申桐光頓了頓,酒喝得臉頰暈紅,很開心地笑了,“我媽做的。”
申桐光輾轉回家的時候已經傍晚七點多,天黑透了,千家萬戶的窗口都是明亮的方形。
他不知道章宇航就站在樓棟六樓的走廊裏,憑兩個視力5.0的鷹眼遠遠看到他打着一把亮橙色的舊傘,上面還寫着‘動感地帶,我的地盤我做主’雲雲。
毫無來由地,章宇航空等了半小時的煩躁忽然一掃而空。
他看着那把橙色的傘緩慢地,歪歪斜斜地挪動,唇角忍不住泛起笑意,伸出手指在玻璃上戳了戳:“白癡嗎。”
話音剛落,那傘居然真順着他指尖方向一歪,看來某人差點摔了一跤。
申桐光醉醺醺的,吓得趕緊站穩了,就那麽呆呆地立在路燈下,傘也不打了,仰起頭看着天上。
他在看無窮無盡的雪,章宇航也靜靜地看着他,看到他嘴唇動了動,好像說了兩個字。
反正不是在叫他,因為申桐光爬樓上來時看到他明顯怔了一下。
昏黃的樓道燈從他們頭頂投落,章宇航忍不住挑眉道:“你喝酒了?電話也不接。”
“你來幹嗎啊。”申桐光答非所問,搖搖晃晃地戳密碼,幾次都沒摁準。
章宇航看不下去,幹脆從後面伸手過來幫他摁,聲音淡淡的:“想你了呗。”
叮地一聲,門開了,申桐光卻沒進去,他提着那桶沉重的腌菜轉過身,很疲倦地對章宇航說:“你回學校吧,我今天沒心情和你鬧。”
“我也沒想和你鬧。”一上來就被趕,誰都高興不到哪兒去,章宇航微微皺了皺眉,“申桐光,我等你很久了。”
“是嗎,辛苦。”申桐光毫無感情色彩地說,“反正你走吧。”
他垂着頭,章宇航只好盯着他頭頂烏黑的兩個發旋兒,想,讓我走,我走了之後你就囫囵團在地上睡一覺是嗎?然後第二天起來頭疼得要死,再随便吃點垃圾食品打發?
他的手不自覺在兜裏松握成拳,冷冷地說:“我要是不走呢。”
申桐光感覺這會兒酒意已經完全燒到了臉頰,還在洶湧地往上蔓延,一時心煩意亂,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他擡頭看看章宇航因為面無表情顯得有點兇的臉,沉默片刻,眼裏忽然迸出金石相擊般的火光,一閃而過,然後自暴自棄般陷入死一樣的灰敗。
“我知道了。”
輕聲說完,他伸出細長冰涼的手指牽住章宇航,把人拉進了家門。
作者有話說:
章:嗯,就好像,進展挺快的…總之,超乎我預期(? ?0?-?0? ?)?